赵承德对宋景行的笑容并不接受。他睨了宋景行一眼后,心中将宋景行归类到黑心官吏一类后,又冷然地看着朱志平。 朱志平受命前来,自然是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况且这赵承德虽然生气,但倒还算温和,比某些因此要挟他们的漫天要价的官员要好多了。 他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赵奉郎言重了,赵奉郎被砸伤,假若说是天意的话,着实太过分。” 赵承德更生气了。 正要发难,忽地听得一道爽朗的声音笑道:“朱员外郎果然是巧舌如簧,名不虚传。” 众人闻言,齐齐朝着笑声处看去,只见胡管事恭敬地领着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 那中年男子五十开外的年纪,头发已然花白了。他身材高大,眉眼冷峻,虽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 宋景行不认得他。余光却是瞧见朱志平的脸色猛然一变。看来,朱志平这是遇到劲敌了。 赵承德却是大喜,便要挣扎起身:“林侍郎!” 朱志平同时微微朝宋景行侧身,低声道:“那人是户部侍郎林威。” 林威后面,还跟着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小官吏,微微弓着身,手上捧着厚厚的一沓册子。 这阵仗,瞧起来不是来探望自家二老爷的,而是来办公的。 胡管事好想抹汗。 虽然他们赵家是大户人家,这见过、接待过的官员也不少,但往日那都是言笑晏晏的场面。哪像如今这般,剑拔弩张的,似乎要有什么冲突。 唉,等下是不是要留他们用饭啊!这都该用什么规格啊! 胡管事伤透了脑筋。 林威是户部侍郎,是三品大员,官阶比在场的人都高。 朱志平不得不拉着宋景行一道与林威行礼。 赵承德本来要挣扎起身行礼,林威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轻轻按着赵承德的肩,声音朗朗:“赵奉郎既受了伤,便不必多礼。”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冷然地看了朱志平与宋景行一眼,“不省得二位同僚前来,是为了何事?” 不用想,这林威自然是要替赵承德撑腰来了。 朱志平干笑两声。他之前想着户部定然也会来人,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这户部来的竟然是林威。半年前林威因为营造京都粮仓的事,在殿前破口大骂苏尚书,苏尚书年老体迈,差些便当场昏厥。虽然圣上当时即刻将林威外派到外地去抚慰受灾的百姓,但林威却因此一战成名。 毕竟彼时的林威,才晋升侍郎不过短短几日。 而且虽然当时圣上即刻就谴责了林威,但如今人家还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便表示,林威如今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苏尚书。 既然来的是林威,那么朱志平迅速地更改了策略。既然斗不过,那便先撤退。横竖康乐坊的坊门,也没砸死人。若是户部想寻晦气,也得有个理由。 他正预备说些场面话后就速速告辞,忽地听得旁边传来宋景行的声音:“我们来此,自然是为了调查康乐坊坊门崩塌的真相。” 宋景行的声音很浑厚低沉,听上去十分的悦耳。 赵承德分外诧异的瞧了宋景行一眼。 林威也看了宋景行一眼。面前的年轻人,是一张陌生又年轻的脸孔。他的身材亦和他一般高大,脸色虽然有些黑,但剑眉星目的亦十分俊朗。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工部新来的官员可真有意思。 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想引人注目?不管如何,宋景行的回答,正中他下怀。 林威微微一笑:“既如此,甚好。” 朱志平气坏了。 此次来赵家,他原来就不想带宋景行。但宋景行是苏尚书举荐上来的,虽然苏尚书年老体迈,即将致仕,但影响还是有的。 原来这宋景行一直不说话,他还暗暗的放了心。 原来人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如今能怎么办?正中了人家户部的陷阱。 林威瞄了一眼朱志平,目光转到宋景行身上:“宋郎中,三日的功夫,可能将康乐坊坊门崩塌的真相查清楚?” 宋景行微微一笑,虽然笑着却不卑不亢:“三日太多,两日足矣。” 林威这回真真切切的笑了:“好!” 前来探望二老爷的官员们相继离去,并没有留下来用饭,胡管事松了一口气。 正想将晚上的事宜安排安排,忽地二太太派了个小丫鬟来:“胡管事,二太太传话,让您寻两个得力的婆子,看守四姑娘。”
第19章 等不来的救兵 向来聪明伶俐、深得赵家各个长辈喜欢的四姑娘竟然被禁足了?细细一想,赵家的姑娘向来都乖巧,也一向友爱团结,虽然平日里也有少许争吵,但都还不至于到被禁足的程度。被罚在佛堂跪几个时辰倒是有的。但被禁足……胡管事想了又想,才记起貌似很久远之前,赵家倒是有一位掌上明珠被时常禁足…… 胡管事今儿被一串儿不可思议的事情冲击着。 但来传话的小丫鬟的的确确是二太太院子里打扫的。谎话定然是不敢胡扯的。 胡管事赶紧挑了两个得力的婆子,随着小丫鬟走了。 他安排完人手,眼珠一转,脚步就直往老太爷的院子去。 金乌西斜,阳光洒进屋中来,染得地板光亮一片。 梅染和鸦青一道去将帘子放下来。 眼尖的梅染瞧见无衣走了出去,紧接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走了进来。 二太太这回,竟然是来真的? 赵锦衣换了一件窄袖的褙子,正在那儿抄写着。闻言倒也没有慌张,只道:“用不着管她们,待会你只管去取晚膳。” 她迫切的想知道那石雪儿要作什么妖。是不是时常作这样的打扮与郑大郎,宁咏他们一道玩耍。若是如此,她对宁咏有了一丝失望。 梅染安下心来,见时辰差不多了,拎了食盒正要走下阶梯,忽地见一个小丫鬟不知道从那里闪出来,圆圆的脸上净是笑意:“梅染姐姐,就让小鲤去罢。” 梅染认得圆脸小丫鬟小鲤,是二太太院子里的打扫丫头。因为人小力气大,干活又利落,是以二太太的院子里只安了她一人。 说起来二太太的院子里倒是清静。 在二太太面前伺候的,只有无衣。院子里打扫的,只有小鲤。 无衣与小鲤,都是话不多的。 梅染拎着食盒,往屋中瞧了一眼。 里头鸦青咳了一声。 梅染瞬间懂了,痛痛快快的将食盒交与小鲤:“你可都省得,四姑娘喜欢吃些什么。” 小鲤的脸上全是活泼的笑意,说话清脆:“四姑娘与二太太的口味甚是相似,小鲤也是省得一些的。” 梅染顿时没了话,眼睁睁的看着小鲤轻轻快快的出了院门。 那两个婆子从门外伸出脑袋,友善的对着梅染笑了笑,而后又迅速地将脑缩了回去。 梅染恹恹的回了房。 暮色将近,竟然还有些热气。 赵锦衣仍旧极快的抄写着。在读书写字这方面,她简直是赵家的佼佼者。赵家这一辈,就没有人能超过她。阿娘的惩罚,对她简直是隔靴搔痒。 梅染站在旁边替她研墨:“姑娘,这可怎么办?” 赵锦衣不慌不忙地掭了墨,又极其轻快熟练地抄写着,须臾后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字迹:“将上回二郎写的诗取来。” 她口中的二郎,便是宁咏。 梅染很快将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取了来。 赵锦衣小心翼翼的从脖子上解下项链,捏了上头一把打造得异常精巧的钥匙,将锁打开,取出一张保存得极好的薛滔笺来。但见笺上头用柳公权的字体写着一首咏花诗。这首宁咏作的诗,实则是前阵子赵修远他们那帮扶不上墙的酒囊饭袋,偏生要趁着桃花盛开的时候开了一个比试的咏花诗会。诗会上,夺魁的自然是宁咏,不过,兜兜转转后,这首诗落入了赵锦衣的手中。 自从知晓宁咏练的是柳公权的字体后,她在去岁也寻了柳公权的字帖练了起来。这足足练了有一年,才略略有些味道。 她伏在案桌上,拿着宁咏写的那张薛滔笺细细地比对着自己的字迹,半响才满意道:“若是猛地一看,倒是分辨不出。” 梅染自幼跟着她长大,耳濡目染下也念了很多书,练了很多字。不过,她是因为生存而学的,与赵锦衣这种潜心修炼的并不同。 闻得赵锦衣如此说,便道:“若是叫奴婢分辨,却是真真分辨不出的。” 赵锦衣站起来,睨了她一眼:“若是你能超过我去,我倒是欢喜。” 梅染这才又道:“姑娘,该如何办?” 赵锦衣不慌不忙的将薛滔笺放好,又牢牢的锁了,才递与梅染:“晚膳便摆在檐下,那里凉快。” 阿娘这一次,是来真的。 可她万万不能示弱。 这一次,三姐姐的成功与否,同样关乎她与宁咏的未来。 晚膳还没有取来,小桌已经摆好了。赵锦衣悠然自得地坐在玫瑰椅上,捧着一本话本子看着。 她虽然出身于规矩甚重的赵家,也知晓在鲁国,女子的婚姻向来是身不由己的。 作为官吏人家的姑娘,虽然选择的夫君不似市井小民那般嫁给屠户农夫货郎什么的,但风险还是有的。比如郑大郎的阿姐,不就嫁给了五十来岁的将军做填房。便是那将军再身体矫健,那年纪也比郑大郎的阿爹大上几岁。将来再过个十年八年,郑阿姐还是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可那将军却早就鹤发松皮了。 想想便不寒而栗。 她可是个很看重外貌的俗女。当然了,内才也是必须的。 虽然阿娘是决不会做些卖女求荣的事,但万一阿娘一时糊涂了,将她许配给郑大郎那般的人呢? 怕是在出嫁那日,她自己就拿把剪刀,先将郑大郎给戳死了。 呃?那为何是戳死郑大郎,而不是自杀呢?赵锦衣她自己,是万万不会自杀的。 更何况,她可是有心仪之人的。 尤其是在两年前,她无意间得到一本手札,里面描写的全是一个女子有了心仪之人后的喜悦之情。手札上所写,简直与她见到宁咏时的心情一模一样。让她直呼遇到了知音。 再者,她私下里认为,只有两人真心相爱的婚约,才叫做婚约,才能顺心如意的过一辈子。比方像她阿爹与阿娘。而反面例子,则是大伯母大伯父,以及叔父与婶婶。 瞧瞧阿爹与阿娘整日蜜里调油似的,而大房与三房,小妾姨娘们挨挨挤挤地住着,庶子庶女生了一堆,虽然还算和睦,但若她是大伯母与婶婶,怕是夜里常常睡不着的罢。 是以赵锦衣自小便发了誓,自己将来,定然要阿娘那般嫁给心仪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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