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的物料很快便抬来了,覃指挥让了位置:“宋工匠请查验。” 宋景行毫不客气地走到放置物料的箱子前,用手翻看着。 宁咏双手抱拳看着宋景行。嗤,瞧他的架势,倒是装得十足。 宋景行很快检视过物料,朝覃指挥定点头:“可。” 覃指挥便画了名字,利落地抱起箱子走了出去,没再看宁咏一眼。 宋景行跟在覃指挥后面,也没多看宁咏一眼。 宁咏几乎要气绝。 宋景行,且等着! 说来也巧,覃指挥才走,龚指挥便来了。 龚指挥曾承苏博恩惠捡回一条命,对苏家准女婿宁咏是客客气气。 他是来领盔甲物料的。 宁咏咳了一声,龚指挥便观察四下,见周遭无人,才朝宁咏一拱手:“宁手分有何吩咐?” 宁咏压低声音:“方才覃指挥领着的那人,你可识得?” 龚指挥点头:“那是宋工匠。” 宁咏眉眼间闪过一丝狠辣:“你若是得空,教训教训他。”兵工场的指挥素来性情暴躁、下手狠辣,宋景行是个工匠,他就不信龚指挥治不了他。 不过,若是教训得太过,宋景行伤重家去养病,叫赵锦衣省得了也不太好。 是以他赶紧又道:“稍微教训教训便好,不用下手太重。” 龚指挥却看着他,目光有些迟疑:“宁手分,此事有些难办……宋工匠并非兵工场所招普通工匠。” 其实他也不大清楚宋景行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省得自从宋景行进了万全作坊,覃指挥便对宋景行一直客客气气的。 他也在官场里混了好些年了,还是有些眼色的。 连覃指挥都客客气气的人,来头定然不小。 至于宁咏嘛……得罪便得罪了。 宁咏有些意外龚指挥的拒绝。明明苏楚此前说过,龚指挥在军器所里,是能用之人。 龚指挥客气地笑着告退了。 宁咏目送着龚指挥离开,目光冷然。什么能用之人,还不是瞧他只是苏家的女婿。他咬牙委辱地想道,苏楚只给他开了一道门,剩下的还须得自己来。 且忍着,待他以后做了更大的官,再给宋景行好看。 万全作坊的密室里,宋景行专心检视着做弓箭的物料,并没有将遇见宁咏的事情放在心上。 覃指挥在一旁看着。他外表虽然粗犷,可也曾是个有经验的工匠。这些用来做弓箭的物料,他瞧着自是也是分外熟悉。虽然很不明白宋工匠只单独申领十份物料有什么用,但一直都没有多问。 宋景行拿起一根弓坯,只用手轻轻一弯,便知晓了问题的所在。 造弓过程中,弓坯刚制成后,要将其挂在高处,而后在地面上生火,不断地烘烤,直至将弓坯的水分烘干再仔细打磨光滑,随后再次加入筋、胶和漆,如此做出来的弓质量上乘。 但他此时拿在手上的弓坯,并没有烤制足够的时日,便入了库房。 日后用这种弓坯制成的弓箭,不用敌军来攻打,一拿在手上,便会散架了。 宋景行目光冷然。 吩咐制作这种弓坯之人,其心可诛。 他问覃指挥:“这弓坯可全是万全作坊制作的?” 覃指挥凑过来,细细打量了弓坯,摇头道:“万全作坊制作的弓坯,素来有万字的印记,可这弓坯上……噫,还真是怪了,这是哪个作坊制作的?他孙子的,竟然用这样的玩意糊弄人!” 宋景行将十根弓坯拿出来:“十份物料里,掺杂了三根质量欠佳的弓坯。还有……”他又将弓弦单独拨出来,“这些弓弦所用的蚕丝,质地不够坚韧。” 弓弦用吃柘叶的蚕吐的丝制造,更为坚韧。 覃指挥已经冷汗吟吟,他此前对上头派宋景行来还颇有微词,毕竟宋景行来了几日,只在作坊里冷眼旁观,不曾做什么实事,今日忽地要求领取十份弓箭的物料,他还觉得有些怪异呢,心道素来运作正常的万全作坊,还能被一个年轻人挑出毛病来? 外面细雨蒙蒙,宋景行拈起箭羽,沉声道:“京都连日大雨,房屋潮湿,可这些用来粘箭羽的胶,受潮分外严重,可见并没有被妥当保存。” 箭在射出之后是直线飞行还是有所偏离,速度是快还是慢,其巧妙之处都在于箭杆的翎羽。 覃指挥只觉得他的后背全湿了。 宋景行是个行家。 宋景行拈着箭羽,脸上微微笑着:“用鹅的翎羽来做箭羽,倒也是绝妙。”箭羽用雕翅膀上的毛最好,用鹅的已经是最差的了。 覃指挥脸上的表情已经挂不住了。 他忽地双膝一曲,跪在宋景行面前:“宋兄弟饶命。” 宋景行微微垂着头看他,微叹了一声:“覃指挥,你是个聪明人,不妨做些聪明事。” 覃指挥连声道:“小的全说,小的全说!不过,小的只知晓了一小部分,旁的全不知晓。宋兄弟届时可要替小的开脱一二。” 宋景行问他:“可会写字?” 覃指挥讪讪道:“只粗略识得几个大字。” 宋景行低头收拾那些物料:“倒也不急,我还要在这里待上几日,还得承蒙覃指挥照料几日。到时候覃指挥再与别的人一道说罢。” 覃指挥抬头看着宋景行。宋景行正专心收拾物料,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目露凶光,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宋景行。
第214章 宋景行杀人了 他动作很快,匕首很锋利,离宋景行也近,定然能将宋景行一刀毙命。 万全作坊里死个从外头雇来的工匠,不过是平常事。 覃指挥下了狠心。谁叫宋景行要替人办不该办的事?待他冤魂入了地府,也就省得了,不是任何事都是能管的! 他动作快,宋景行的动作更快。 覃指挥的胸膛,被一把箭杆顶住。 箭杆的另一头,是宋景行的手。 覃指挥的匕首,被宋景行一脚踢落,掉落在丈余远的地方。 宋景行的眼神分外淡漠:“覃指挥,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要动手。这箭杆虽然还没有上箭头,但倘若我力气足够大,也是能戳得进你的血肉之中的。哦,这箭杆质量倒是不错。” 不用他说,覃指挥也能感觉得到胸膛被箭杆牢牢地顶住。倘若宋景行的手再用力,他的小命的确危矣。 但只要他交代一句话出去,他全家上下十六口,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覃指挥忽地桀然一笑。 宋景行眉毛一挑,就看到鲜红的血从覃指挥口中喷出。 不过须臾,覃指挥就倒在了地上。 宋景行俯身去探覃指挥的气息,眼神微黯。 有人在敲密室的门:“覃指挥,覃指挥,你手下的兵匠又闹事了!赶紧出来处理一下!” 密室里,只得宋景行以及覃指挥。 而如今,覃指挥倒地而亡。 宋景行拉开门,与龚指挥撞了个正着。 龚指挥倒没急着进门,而是催促宋景行:“宋工匠,事情可忙完了,速速请覃指挥出来!” 宋景行眼皮微敛:“覃指挥毒发身亡了。” 龚指挥吃惊地看着他。 近来一直在下雨,让人的心情都开始有些郁郁了。 该下值了。宁咏核对好帐册,神色恹恹地准备下值。忽地有个平日里与他并不熟的小吏走过来,往他桌上抛了张纸团,又很快的旁若无人的离开。 宁咏皱眉,趁着四下无人,将纸团展开,却见上头寥寥数字:宋工匠杀死了覃指挥。 宁咏吃惊不已。 纸团大约是龚指挥传给他的。可宋景行,杀死了覃指挥,这不是要偿命的吗?赵锦衣还没过门呢,宋景行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宁咏想到万全作坊凑热闹,可待他赶到一看,万全作坊早就被禁军围起来了,任何人不许进出。宁咏踮着脚在外面听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议论,说那新来的工匠力大无穷,脾气暴躁,与覃指挥吵了几句便挥起拳头,一拳将覃指挥打死…… 宁咏听着听着,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欣喜与莫名的愧疚,才命周全驾车回家。 这几日他俱是住在家中,没有到苏家去。 阿娘被苏楚请到苏家小住已经有好些日子了,阿娘思念宁旭与宁闻,前几日差人将他们一共接到苏家去住,宁家倒是安静了下来。 大哥宁峰这几日咳嗽也少了甚多,甚至能出门散步消食了。 过了康乐坊的坊门,宁咏忽地有些犹豫。宋景行出了事,要不要给赵家传个口讯?虽然赵家没有能力摆平此事,大概还会因为此事而放弃宋家这门亲事,但他就是想看看,赵锦衣省得宋景行杀了人时的神情。 她,会不会求他帮忙呢? 宁咏又有些烦躁。 他既希望赵锦衣求他,又不愿意赵锦衣是因为别的男人求他。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节骨眼,周全驾着车,眼看前面不远就是赵家了。 “停车!”宁咏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早些让赵锦衣省得此事,早些退了这门糟心的亲事也好。 赵锦衣这几日,修身养性,将自己老老实实地拘在榻上,扎扎实实地练了两本字帖,读了好几本新出的话本,又听着外头的雨声,勉强做了一双罗袜,预备送给宋景行。 梅染看着姑娘焉巴巴的过了几日,就觉得好笑。幸得这几日总是下雨,天气凉快,姑娘才能耐着性子待在屋中。 但姑娘做的罗袜,还真是有些不大能拿得出手呢。 梅染正欲劝姑娘再做一双,就听得外头有人在说话。须臾后,鸦儿走进来:“姑娘,二郎君有请姑娘到他的院子一聚。” “不去。”她是真的不想出门。 鸦儿走出门去,很快又回来道:“二郎君说是有极要紧的事,是关于准四姑爷的。” 赵锦衣拧眉:“他素来对宋工匠无甚好感,能有什么要紧的事。罢了,就过去瞧瞧罢。” 赵锦衣进门时,宁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不过才一段时日没见,赵四姑娘好似……又长高了些,长开了些。她神态慵懒,顾盼生辉,身姿轻盈地走着。她身上极有少女的憨态,又有一股清冷的气质……外头正下着朦朦细雨,她也不用丫鬟打伞,自己撑了把伞,在青砖上走着。 雨中美人,可怜可惜。 宁咏贪婪地看着赵锦衣,一双眼睛挪不开眼。 赵修远咳了一声:“宁贤兄,我家妹妹来了。”这宁咏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眼神,好似要将妹妹给吃了似的。 宁咏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挺直腰肢。 赵锦衣也看见了宁咏。秀眉一蹙,他怎地在这里? 赵锦衣在适当的距离给二人行礼后盈盈站着:“不省得哥哥让妹妹过来,是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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