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容貌清秀俊朗,此时身穿白色的儒生服,在灼灼桃花的衬托下,更是俊秀不凡。 郑三一眼就瞧见了宁咏。 她自是识得宁咏的。宁咏是大哥的好友,也曾来过家中好多次。小时候她还能借着年纪小,与宁咏见过好几次。可如今年龄大了,与宁咏见面却不易了。说起来,她心中还是颇为仰慕宁咏的呢。她觉得宁咏穿着儒生服站在桃花树时,越发的俊秀。怪不得前几天她去宝相寺求姻缘,抽了一支上上签呢!她的缘分可是近在眼前的宁咏? 郑三想着想着,脸一红,忽地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宁二哥!” 宁咏有些讶然地看着郑三,好半响才想起面前的少女是郑考先的妹妹。 他礼貌地朝郑三笑了笑。 郑三的脑袋一下子就昏了。她乐陶陶的想,宁二哥是在这里等她?是了,方才她上坡时,还没瞧见他的身影。她上来了,他却站在树下朝她笑。郑三越发的笃定,宁咏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郑三是个胆子很大的姑娘。她当即就顾不得矜持,差点没朝宁咏扑过去:“宁二哥可是在咏诗?大哥总说宁二哥才华横溢,作的诗是极好的。” 郑三大约是在身上扑了许多香粉,香气浓郁,远远胜过桃花的香味。 宁咏有些不适应。 可少女湿漉漉的、带着崇拜的眼睛看着他,他竟然也没有很排斥。 男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宁咏也不例外。他此前没开过的窍,今日忽地就全都被打通了。 但宁咏还算清醒,他等的是赵锦衣,而不是郑三。宁咏抬眼看去,却见灼灼桃花下,哪里还有赵锦衣的身影? 赵锦衣若无其事的走着,步子有些快。 梅染担忧地跟在后头,不省得如何劝解自家姑娘。姑娘素来与郑三姑娘就有些不对付,偏偏方才宁二郎还那般与郑三眉来眼去的,还离得那般近,郑三差些就没贴到宁二郎身上去了。 姑娘……可是气坏了? 赵锦衣又走了两步,忽地止住了脚步。 她吩咐梅染:“待会让长春,好好的打探打探石家。探探为何石三郎明明对三姐姐有意,石家人却不愿意来提亲。”她万万没有想到,石家人竟然不欢喜她们赵家的姑娘为石家媳。阿娘,阿娘也是知道的罢。不然阿娘也不会对她发那般大的脾气。她此前还以为,阿娘是觉得石家三郎不求上进,是以才反对这门婚事,可如今看来,这件事十分的蹊跷。 梅染:“……”四姑娘这是,化悲愤为力量,要替三姑娘出头吗? 赵锦衣拉着自家哥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中,而后吩咐梅染收拾了些点心,前往赵家三房住的院子。 她三叔父虽然在仕途上不大得意,但对绵延香火的贡献上可不少。婶婶朱氏一进门便怀了三哥哥,三哥哥还没满周岁,三姐姐便出世了。三姐姐刚满月,三叔父便纳了第一房姨娘进来……紧接着是第二房、第三房……三叔父足足纳了五房小妾,着实住不下了,才勉为其难地收了手。 如今的赵家三房,嫡子三人,嫡女三人,庶子六人,庶女八人,还有一对双生子正怀着,再过去三个月便瓜熟蒂落,届时住房便越发拥挤。是以尽管婶婶朱氏嘴上说不急,其实心急如焚。但再着急,也不能随随便便将女儿嫁出去啊。 若不是赵锦衣记性好,差些都弄混了堂弟堂妹们的名字。 横竖祖父赵庆是不记得的。他甚至都懒得给后来的孙女们起名字了。 赵锦衣进门时,正是弟弟妹妹们歇了午觉醒来、预备用点心的时候。三房的花厅被挤得满满当当,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吵吵闹闹,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两个丫鬟分点心。 这回赵锦衣不打算与他们联络感情,她要直接寻三姐姐。 三房看门的婆子却拦着她:“四姑娘,三老爷吩咐了,三姑娘这几日不能见外人。” 赵锦衣的眉眼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是外人?”
第30章 命运多舛的三姐姐 四姑娘的受宠,三房的婆子是省得的。 但这是三房的地盘,四姑娘总不能硬硬闯进去罢。婆子有些忐忑地看着赵锦衣。今儿三老爷语气强硬地吩咐她,若是四姑娘来了,万万不能让她见三姑娘!明明此前,四姑娘来三房串门,是自由进出的。赵家的三房子孙们,一向玩得都好。三房的妯娌们,相处得也极好。看门的婆子在这种一向友好的气氛中活惯了,猛地一听,还真是有些不敢置信。二房与三房起了龃龉?她可没听说啊。 虽然她领的是公中的俸禄,但到底在三房里做活,一时还真不敢违背三老爷的命令。 虽然四姑娘冷下脸来的模样也挺可怕,婆子还是迎难而上:“四姑娘,抱,抱歉……这是三老爷的命令。” 言下之意,是让赵锦衣别为难她。 赵锦衣也不好与一个婆子过不去。 她敛了脸上的冷意,笑道:“我这有些点心,是送给婶婶与三姐姐的。还得劳烦王妈妈帮着我送进去。” 王妈妈看着梅染手中包装精美的点心,有些犹豫。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四姑娘都这般放下身段了。她一个下人,可真是太难了。 赵锦衣继续道:“三叔父只说没让外人进去,但没说不让捎点心啊。还请王妈妈网开一面呢。对了,这点心是外面珍馐楼做的,王妈妈也可以尝尝呢。” 娇俏的少女盈盈笑着,王妈妈心儿一颤。珍馐楼的点心可不便宜,她可从来没吃过。四姑娘竟然大方地让她尝尝……王妈妈一感动,脱口而出:“四姑娘且放心,这点心老奴定然送到三姑娘手上。” 梅染将点心递与王妈妈,一边快速地在王妈妈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妈妈接过了点心,赵锦衣也不过多逗留,当即转身款款离去。 赵锦衣一走,王妈妈顿时四下张望着,见四下无人,连忙松开自己紧紧攥着的手。只见她的手上赫然躺着一只绣工普通的荷包,一看便是外面售卖的大众款式。这四姑娘做事,还真是够谨慎的。王妈妈掂了掂荷包,顿时眉开眼笑。怪不得府里好多人都喜欢在二房做活,原来如此。 赵锦衣回到自己房中时,只觉得有些薄汗微微沁出,湿透了衣衫。 鸦青赶忙取来另外的衣裙,伺候着赵锦衣换了,又拧了温热的帕子递与赵锦衣擦拭。 赵锦衣看着外面热烈的日头,道:“这天气倒是变幻莫测。” 梅染将竹帘子放下,道:“今日的天气这般闷热,怕是要倒春寒呢。鸦青,待会将姑娘厚些的衣衫拿出来晒过,再熏上一熏。姑娘春日爱用茉莉的香料,可别放错了。” 鸦青便应了一声。 赵锦衣吃着温热的茶,歇了半响,才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二婢在忙着将厚衣衫取出来,赶在金乌西落前晒去潮气。 赵锦衣取了一本游记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绿得油光发亮的芭蕉树,一时想着三姐姐与石三郎的事,一时又想着郑三娘与宁咏在桃花树下的相视,整个人烦躁极了。 三叔父与婶婶不喜石三郎作女婿,那是人之常情。但石家为何不喜三姐姐呢?这倒真真是怪事一件了。 虽然说三叔父之前被贬,是有些不好的影响,可石三郎不也是没想考取功名,入仕做官吗?再说了,三房的子女虽然多,可三姐姐是嫡女,再加上公中又会出一部分嫁妆,届时三姐姐的嫁妆无论如何,在康乐坊里都算是极为丰厚的。 而且三姐姐为人纯良,从来不与别人红过脸,有过争执,在康乐坊里的官吏人家中,那可是最适合做儿媳的人选了。 哪像她,心眼儿多,与一个人交往,得先观察观察人家呢。 赵锦衣正分析着三姐姐的事,长春有信儿了。 长春是家生的跑腿小厮,本来没有读书写字的机会的,是赵锦衣硬硬压着他,非让他与长玉跟着赵修远一道念书,还学会了写字。咳,说来也是羞愧,长春与长玉都能把书背下来了,赵修远还在那憋着脸,与开头作斗争呢。 长春将打探来的消息,密密麻麻地写成一封信给赵锦衣。 赵锦衣展开信,细细地读着。 梅染与鸦青在旁边,看着她的眉头渐渐蹙起来,二婢也不由得担忧起来。长春素来只有三言两语说不明白的事,才会写信给四姑娘。他这次还写那么长,此事看起来,非同小可啊。 事情的确非同小可。 赵锦衣也是头一回感觉到,原来非但官吏家的姑娘们婚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官吏家的儿子们,亦同样身不由己。 长春在信中写道,原来石三郎的父亲曾在任上做过一件小小的错事。这件错事石三郎的父亲几乎快要忘记了,却是在今年考核期的时候,被顶头上司给翻了出来。这顶头上司倒也不为难石三郎的父亲,也不打算揭发。但却是有条件。这条件也不苛刻,就是让石三郎的父亲从自己的儿子当中,挑出一位,与自己的独女成亲。 石家大郎将来是要继承家业、养老送终的;而石二郎早就与另一位顶头上司的女儿定了亲。那么,就只剩下了年纪正合适的石三郎。 石三郎虽然无意仕途,但顶头上司也不介意,还言道女儿的嫁妆丰厚,二人将来成亲后,便是做一对不事生产的夫妻亦吃穿不愁。 只用一个没有前途的儿子便换来自己的高升,况且未来儿媳嫁妆丰厚,石三郎的父亲自然欢喜,只匆匆告知了石三郎一声,便与顶头上司口头定下了亲事。 只是因为考核尚未有定论,石三郎的父亲还未将此事宣扬出来而已。 石三郎早就属意赵锦云,觉得她不似旁人一般,催着自己考取功名,催着自己做官。二人在春光阁相识后,一见如故,欢喜十分。原来石三郎是担忧着赵家看不上他,是以也想先做些别的成绩出来,再到赵家提亲。可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将自己当作向上爬的棋子。他自是竭力反对此事,可素日里疼爱他的母亲,也默然不作声。 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与丈夫的仕途比起来,自然是仕途更重要。 原来如此。 可怜的石三郎,可怜的三姐姐。比起自家阿娘,石家那才真的是棒打鸳鸯,对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这般心狠手辣。 赵锦衣虽然过目不忘,但还是将信看了两遍。这信虽然是长春写的,但是语句流畅。况且长春在短短的功夫内也决不可能打探出这么绝密的事情来。 只有一个可能,这信的内容,是石三郎让长春写的。 赵锦衣将信揉成一团,递与梅染,梅染即刻取来火折子,将信给烧了。 王妈妈的消息是在梅染取晚膳的时候送的。 却是三姐姐赵锦衣写的一张纸笺。 字不多,写得极为潦草,内容却惊心动魄:父欲送我与别人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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