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衣冷着一张脸,自己将纸笺放在灯上烧了。 一阵狂风骤雨袭来,将窗户打得楞楞直响。 她顾不上吃饭,着梅染拿了油纸伞,便要往祖父的泰安院去。 外头风雨飘摇,冷意袭人,有人拦着她的路:“我的好侄女,这风雨飘摇的,你要往哪里去?”
第31章 不情之请 苏楚亲自送宋景行出的苏家。 一个妙龄女子,送一个年轻的男子出门,十分的不合乎规矩。 但苏楚的眼神坚毅,而且,似乎还有话要与宋景行说。 宋景行默许了。 苏楚的两个贴身丫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再后面,是管家与两个小厮,双眼灼灼地看着宋景行。似乎宋景行对苏楚一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就会将宋景行扭起来,暴打一顿。 虽然是春日,但苏家园子里的景象,不大像春意盎然的春日。宋景行瞄了一眼墙下开得萎靡、幼小的月季,心中微叹一声。便是身居高位又如何,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对整个家族,竟然是毁灭性的打击。 苏楚与宋景行维持着合适的距离一同走着,待出祖父的院子才开的口:“宋郎中,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宋景行向来重承诺,不会轻易答应别人做任何事。 更何况,他方才已经见识过了,苏楚不是一般人。 宋景行沉默着。 苏楚也不急,只继续与宋景行保持着一样的速度。 奈何宋景行人高腿长,她个子娇小,要跟上宋景行,不一会便有些气喘吁吁。 宋景行的脚步慢了下来,声音沉沉:“苏姑娘请说。”说是一回事,但他答不答应,却是另外一回事。 苏楚看着宋景行慢下脚步,眼中露出一丝感激来。 她自幼是跟着祖父长大的,看事情也自与旁的小姑娘不同。当初祖父三顾宋家,力荐宋景行入仕时,她曾派人偷偷的打探过宋景行。甚至她还让小厮赶着一辆马车,跟在宋景行后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尽管在鲁国,高官荐举旁人做官,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苏楚还是不放心。祖父年事已高,而自己的父亲又被贬在前,祖父万万不能再出错了。 苏楚这一观察,倒是觉得宋景行为人磊落,办事沉稳,术业有专攻,十分可靠,怪不得祖父喜欢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宋景行在面对品阶比他高的官员时,并没有卑躬屈膝。她不省得是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不畏惧强权。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要抓紧机会。 苏楚声音缓缓:“小女子希望,能协助宋郎中调查。倘若可以,我希望,能手刃仇人。” 宋景行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沉沉:“苏姑娘,此话怎讲?” 方才苏博所述,苏浩不过是行差踏错,受了别人蛊惑,才做下错事。可在苏楚口中,似是血海深仇一般? 苏楚望着杂草丛生的庭院,目光似是带着一丝嘲讽。她说:“不瞒宋郎中,我此前曾瞒着祖父,偷偷调查过此事,却是无意中发觉,我阿爹,不过是旁人争权夺利的一枚可怜的棋子。这枚棋子利用完了,还要被人……”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宋景行蹙眉。 方才苏博说的是,苏浩被贬至太原府,郁郁寡欢,忧思成虑,是以才在感染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后竟病重不治,撒手人寰。 苏楚唇边的嘲讽更甚:“宋郎中不曾见过我阿爹,却是不省得,我阿爹那人,最是大大咧咧,身体康健,他本来就不想做官,被贬到太原府去,他除了担忧路途遥远,我阿娘的身体吃不消外,别的都不担心。” 宋景行脚步缓缓。若是苏楚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便变得分外的危险。尤其是像苏楚这样知之甚多的家人。 苏楚分外的聪慧。她像是知晓宋景行的想法一般:“宋郎中勿要担心,那些人连我祖父都不放在眼中。我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成不了事,那些人更不会在乎了。我只是担忧,被祖父提拔的宋郎中。” 少女坦然地转过头,目光清明,坦坦荡荡地看着宋景行。 宋景行对上少女的目光,同样也坦坦荡荡:“多谢苏姑娘提醒。只不过,此事倘若真的似苏姑娘说的那般危险,苏姑娘还是不要再深入的好。” 男人脸上的肤色尽管有些黑,但五官却是俊朗异常。可真是一件怪事,好些官吏着绿袍并不好看,可偏生面前这男人,穿起绿袍来,却好看得紧。 少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宋郎中,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况且,那是我们苏家的仇人。”声音虽然柔和,却更加的坚韧了。 二人四目相对,对视得有些久了。 远远的跟在后面的管家正预备撸袖子冲上前暴打宋景行的时候,二人总算又朝前面一同走去。 再前面,便是苏家大门前的影壁了。 宋景行止了脚步:“苏姑娘且留步。” 苏楚从善如流地站在原地,穿着一身孝服的她身材娇小,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脸色却坚毅无比,心思也缜密无比。比起某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姑娘,她倒叫人生出几分钦佩来。 宋景行相信,没有他的参与,苏楚自己也会继续调查下去。只不过略费些劲,也可能更危险。 而他呢,则上了苏家的这艘贼船,如今撒手不管,倒是还来得及。 宋景行相信苏博推荐他做官时,是瞧上了他的手艺。 但怎地会想到背地里有一只小狐狸,会对他虎视眈眈呢。 这艘贼船,随时都会沉。不管是对他的仕途,还是对他的性命,都不友好。 倘若还有几分清醒的人,是决不会答应苏楚的。更清醒的人,说不定还将苏楚送到她的仇人的手上。 宋景行走之前,答应了苏楚。 他出了苏宅,照旧牵着他的大驴,往城东的粮仓而去。 城东的粮仓本来就在修缮,无独有偶,那些修缮的工匠里,有十人是他经手派遣的。那十人亦曾是他做工匠时结交的朋友。昨夜大雨过后,正在修缮的一座粮仓忽然崩塌,将正在附近粮仓歇息的工匠们吓得不轻。粮仓崩塌,正值午夜,看守的都是没有官阶的小兵,一时慌张,便朝工匠们吼着速速寻负责的官员来。 宋景行素日里最得工匠们信任,一时慌乱,几个工匠一合计,便在茫茫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宋景行家,拍开宋家的大门,将宋景行唤了出来。 宋景行与工匠们一道到了粮仓,却发现来了一个昭武校尉,一声令下,竟然将工匠们全都关押了起来。 那昭武校尉姓张,名唤张开,倒也不像是武夫的模样,长得细皮嫩肉的,一双细长眼睨着宋景行:“你便是苏博一手提拔的宋景行?正好,你去问问你们工部的苏尚书,怎地凡是经他儿子之手营造的房屋,都倒塌了呢?对了,没问清楚前,这些工匠,便都有嫌疑,通通不许走。” 这是要将罪名直接扣在苏博与他的头上了。 宋景行眼眸里顿时挂了冷酷的霜雪。这张开拿他开刀不打紧,可这些工匠,却是无辜。
第32章 迷雾重重 此时朱志平紧赶慢赶的来了,许是被人叫起来的时候睡得正香,衣衫匆匆忙忙的披着,闻言也不与张开争辩,只将宋景行拉到一旁,与宋景行咬耳朵:“宋贤弟,昨晚马侍郎叮嘱得晚,我还没来得及与你说。昨晚马侍郎千叮嘱万嘱咐,如今朝廷上的风向,对苏尚书可不大好。你又是苏尚书一手提拔的人,最好到苏尚书家中细细问问此事的来龙去脉。” 说到最后,他罕见地对宋景行笑了笑:“你且快快去,我在这里帮你照看着工匠们。” 宋景行想了想,同意了。 只临走前,他与朱志平道:“工匠们无辜,这吃的穿的,劳烦朱员外郎多费心了。” 朱志平笑眯眯地应下了。 宋景行回到粮仓时,朱志平与张开正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说事。 听得小兵通报,朱志平撩帘出来,脸色肃然:“宋郎中回来了。” 宋景行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酒气,以及一股淡淡的羊肉味儿。 他也无意揭穿朱志平,只道:“朱员外郎,此次城东粮仓崩塌,圣上可有旨意?” 朱志平神色变得肃然起来:“宋郎中,方才宫中天使来过了,说圣上雷霆震怒,责令我等速速将粮仓修缮好。该问责的问责,该处罚的处罚。” 宋景行目光沉沉的看着朱志平,没有问他问谁的责,又处罚的谁。 他手上仍旧牵着大驴,大驴不耐地打了个响鼻,还朝朱志平扬起了蹄子。 朱志平心中唬了一跳,暗骂道:驴仗人势! 他面上却是讪讪道:“我调查过了,宋郎中带来的那些工匠,都是无辜的。”他说着,心中却是分外的怪异,明明这宋景行是工匠出身,怎地摆起脸色来竟是这般骇人。 宋景行道:“既然工匠们无辜,那便让他们速速将粮仓修缮好,莫误了事。” 朱志平不想顺着宋景行的话头说话,眼珠一转,道:“宋郎中,康乐坊坊门倒塌之事查得如何了?这眼看天色都快暗了,一日的光阴转眼即逝,离宋郎中夸下海口的期限,可只剩一日的功夫了。” 宋景行微微一笑:“这便不劳朱员外郎费心了。宋某还得去看看工匠们,先告辞了。” 朱志平看着宋景行渐渐远去的身影,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懈,才发觉自己满头俱是汗珠。 他进得帐篷时,张开背着手,正站在门口。见他一脸的汗珠,蹙眉道:“你怕那厮作甚,除开苏博那老家伙的推荐,他不过是个拿着铁锤敲敲打打的工匠,若是要捏死他,不过像是捏死一只蝼蚁。” 朱志平显然与张开的交情不浅,闻言道:“正是拿铁锤的工匠,孔武有力的,若是惹怒了他,还不省得从哪里掏出一把铁锤来,一锤子将人的脑浆都锤出来呢。” 张开长得细皮嫩肉,原来就是个承蒙荫恩才做的武官,素日里那是懒得操练的,至于沙场那是没有上过的,虽然鞭打过奴仆,可也没有见过那般恶心的场面。闻言也不由得一阵寒意从脊梁后头爬上来:“别说了,吃酒吃酒。” 朱志平脸上还有一丝担忧:“你说,那些工匠会不会……” 张开语气有些不耐:“都是些没见过钱财的土包子,得了钱便欢天喜地的,怎地会与那工匠胡说,将自己的财路给断了。” 说得也是。朱志平这才放下心来。 横竖马侍郎说了,宋景行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只要将苏博那老家伙掰倒,这宋景行还能做得了官?想到马侍郎许诺给自己的好处,朱志平的心情顿时又舒畅起来。 工匠们正在干活,宋景行将大驴拴好,抬脚进了之前倒塌的粮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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