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启朝独大,烛阴生变,我日夜见夜郎愁容满面,忧思难眠,便问他出了何事。等我知道,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埋伏在启朝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王爷身边时,我便知道,最适合的人,只能是我。 我见他那般渴望能拯救烛阴于水火之中,那般渴望得到天下之主这个位置,我那时便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帮他。成全了他,便也是成全了我。” 尚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分毫不觉凄苦,仿佛连泪水都充盈着幸福。 昭华见她如此,后面的话,便觉也是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转而道:“所以你便成功接近了皇上,入了启朝的后宫,成为了烛阴的细作。可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后宫的旋斗,从来都不在女人身上,而是要抓住皇帝的心。” “我错了?哈哈哈哈~”尚阳哑然失笑道:“你才是错了!宋昭,你以为萧景珩是什么人?你以为凭着你的美貌,便能恩宠长盛不衰?你如今几岁?再过十年,二十年,等你容色衰驰,年轻水灵的姑娘又一波波的被送入宫中,到那时你还有几分把握,能握住那等凉薄之人的心?” 尚阳枯槁的脸上覆了满面嘲弄的笑意, 她随手将似枯草般散乱的青丝拨到了耳后,压低声音,字句分明道: “不过,你压根也没打算要抓住萧景珩的心吧?你对他的恨意,应是丝毫都不亚于我。” 昭华面色沉静分明,缓缓地说: “皇上是本宫的夫君,是本宫余生的倚仗。本宫恨他,便是要与自已过不去了。” “那就让你自已成为自已的倚仗!”尚阳眉心猛地一挑,狠狠地说: “你有两个皇子,承欢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无缘继承大统了。倘若萧景珩不日暴毙,那你,便是最大的赢家!” 说话间,尚阳见昭华用如同看着一个疯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不觉苦笑道: “你为何要这般看着我?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替你瞒下,你捶落了我腹中子嗣一事的用意是什么。宋昭,你假装失忆又‘碰巧’恢复,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太急太险。你只想着如何能平了我可能搅动起的风波,却是铤而走险,全然忽略了萧景珩的疑心。” 她凑近昭华耳畔,紧咬牙关,满口的皓齿都欲咬碎了去, “解决帝王疑心最好的法子,从来都不是博取他对你的信任。而是......让疑心之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相较于尚阳激动的情绪,昭华则显得异常平静, 她眸色沉静如一汪无波无澜的潭水,含笑相望于尚阳, “你这细作当得委实称职,至死也不忘你主子交给你的使命。只不过你这些挑拨本宫与皇上的话,却是不用在本宫面前多费唇舌了。” 闻言,尚阳短暂的愣了一瞬, 但见昭华唇角扬起的笑意逐渐变得阴鸷后,她这才心下了然,讥笑摇头道: “我知道,你心里明镜似的,原是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自已的路该怎么走。宋昭,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不为任何人而活,可以潇洒的做你自已。” 她仿佛累极了,身子慵懒地靠在暖座贴墙的尽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若不是你我有着这般对立的身份,或许,咱俩还能成为至交也不一定。斗了这么些年,只有与你交手之际,才能让我痛快得酣畅淋漓。” 昭华默然不答,但却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至此,尚阳心下也算是释然。 她平静地问昭华,“说吧,萧景珩打算怎么处死我?”
第400章 掌上珊瑚3 夜风甚大,灌入菱窗,几乎要扑灭了桌上的残烛。 小福子躬身上前,合窗之际,手中提着的鎏金锦盒也便顺手放在了昭华面前的小几上。 尚阳疑惑地盯着锦盒,“这东西你来时就拿着,是他想出了什么折磨我的新花样来?” 昭华将锦盒朝着尚阳的面前推了推,“你启开瞧瞧。” 尚阳略有迟疑, 待她缓缓地启开锦盒时,却在看见了里面装着的东西后,立时红了眼, “这是......” 只见硕大的锦盒里面,十分突兀地躺着一枚碎掉的珊瑚戒指。 尚阳一眼就认出,这便是当日昭华当着她的面摔碎的那枚,她一直佩戴着的珊瑚戒指。 她情绪十分激动,忙将戒指取出,紧紧攥在掌心, 碎珊瑚锋利,刺破了她掌心囊肿的皮肤,渗出殷红的血液,将其染得更艳。 尚阳的双手紧紧地贴着胸口, 泪水虽是止不住落下,但唇角却是漾着欣然的笑意, “多谢你。” 她字句真切向昭华道了谢,又极目远眺着西南方向, 那是烛阴的所在。 听她又问,“夜郎他......” 昭华道:“你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烛阴帝君并没有放弃你。皇上以你为细作一事发难了烛阴,而江慕夜却愿意以他手中烛阴三万私兵,以及私库里所有的金银财宝,来换你一条性命。” 尚阳泪眼盈盈地看着昭华,纤长的羽睫剧烈地颤动着, “夜郎他......当真这般说?” 昭华定声道:“本宫,没必要骗你。” 尚阳将珊瑚戒指攥得更紧, 她推开菱窗,面朝着西南合上眼帘,任由夏夜里微热的风吹拂在她的脸颊上, 她想起了少时无数个与江慕夜爬去边野山顶等待日出的夜晚, 烛阴的夜空繁星如钻,点点莹虫蹁飞于山谷间, 那样的日子,心上人陪伴在身边,日复一日的欢愉,总觉得一日十二个时辰过得太快,巴不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想,那大抵便是她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了。 而此间的风,风中卷着的草腥味,恰与当日无二。 仿佛只要她一闭上眼,这些年的磋磨与困苦,都被付之一炬, 她还是昔日那个明媚清纯的少女, 而她的少年郎,也会执起她的手,相护她一生。 良久,这般虚幻且美好的泡影,才随着昭华平静的声音而幻灭, “但你们的所为,实在是犯了皇上的大忌讳。皇上开恩,但也只可留你们其中一人有活路可走。若你得活,烛阴帝君必被正法。可若你......那么皇上便不会再追究烛阴的任何责任。” 闻听此话,尚阳会心一笑。 在启朝的这十七年间,她再没有听到过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她缓缓睁开眼,坐得凑近昭华些,摊开满是血污的掌心,兴奋地给昭华展示着那枚红珊瑚戒指。 宛若彼此从不是仇敌,而是惺惺相惜的挚友一般, “宋昭,你知道这枚戒指的来历吗?” 昭华揣测道:“烛阴盛产珊瑚,此物应是江慕夜送给你的?” “嗯!”尚阳用力颔首,满面幸福地笑应着, “这本是夜郎的贴身之物。夜郎说,自我入宫,他再难陪伴在我身边,便让这珊瑚戒指代替他,在遥远之地一直陪伴于我。我一直都知道,他从未利用过我,从未......” 她低下头,于破碎的戒指上深情地落下一吻,又对昭华说: “你们汉人有一首诗,我很喜欢。” 说着沉吟诵道: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你可知道这是何意?” 昭华颔首应下,“再美曼的珊瑚玉树,纵然怀在心尖,护在掌心,终究也无法真正变成私人所有。它最终会在更高的宫室里面,被养做向阳的花朵。” 尚阳目光凝在掌心碎裂的珊瑚上,温婉地笑, “是啊,只是如今这珊瑚都碎了,我这朵‘尚阳花’,也该应景开败了才是。” 她倔强地拭去满面泪渍,忽而肃声对昭华道: “我会认罪伏诛。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着附耳昭华,一字一句道: “一个关于贼人,当年是如何杀父弑君,谋朝篡位的秘密!”
第401章 杀父弑君 原本微热的夜, 却因尚阳此言,令得昭华后脊攀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 杀父弑君,谋朝篡位...... 这样的事,也曾是当日太后心中所疑。 太后临死之前曾与昭华说过,她一直都怀疑,萧景珩的这个皇位来得不光彩。 立储之事,原本先帝是属意于太后所出的皇四子萧景玹的,奈何萧景玹却于出宫立府后没多久就染上了天花,最终在萧景珩的‘细心照顾’之下,不幸身陨。 萧景玹死后,先帝仍旧没有将心思放在萧景珩身上,反而是对五皇子萧景琏【瑞王】另眼有加。 但萧景琏却不知何故,在办盐的这种小事上闹出了大乱子,致使启朝私盐泛滥,百姓叫苦连天,也因着此事失信于御前。 而后没多久,先帝就骤疾去了, 后来遗诏被奉出来,写明了先帝属意皇三子萧景珩登基。 先帝在世时,对萧景珩多有冷落, 故而见此遗诏,满朝文武皆对此事有异议, 但先帝立遗诏时,身旁也有人可以作证, 故而文武百官就算再有困惑,也不得不跪拜新帝,对萧景珩俯首称臣。 此刻,昭华脑海中不禁闪过了太后临终前的那抹笑意。 那是在那处《望江亭》唱至‘谁叫你乌鸦想把凤巢占,谁叫你步步紧逼计多端?’时,从太后脸上浮现出的苍茫的苦笑。 太后常年深居宫中,萧景珩与她也不过是维持表面的亲近罢了, 许多事太后即便耳聪目明,也是难晓真相。 可尚阳不同。 她自萧景珩在潜邸的时候,就伪装埋伏在他身旁, 且尚阳表面上清纯无害,实则心思细腻至极,说不定她当真是发现了什么端倪。ݚ缊待昭华回过神来后,才凝眸看向尚阳,低声问了句, “你想说什么?” 尚阳眼底闪过一丝寒凛的光,唇角泛起的笑纹也愈发明显,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见过先帝的遗诏。那是一卷与满朝文武百官所见,截然不同的遗诏。” 她迎着昭华震惊的目光,轻巧地说: “先帝驾崩,遗诏宣天下的那晚,萧景珩也不知是因着得了皇位高兴,还是因着死了爹心下凄然,他喝了许多酒,喝得酩酊大醉。彼时他尚未封后纳妃,潜邸里照顾他的,就只我一个。 萧景珩平日很是谨慎,他的书房成日锁着,从不叫下人收拾,钥匙也唯他那一把。但他料不到的是,我一早就已偷偷打了模子,刻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那天夜里,我听见他在书房中鼾声四起,知他是大醉了,于是便取出了钥匙,偷偷溜了进去。” 她说着顿一顿,冲昭华挑眉道:“你猜猜看,我瞧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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