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默然摇头,尚阳唇间便换了戏谑的语调,冷笑着继续说: “我瞧见他醉倒伏在案上,手边,正放着一卷圣旨遗诏。我瞧着那遗诏上头写得清清楚楚,‘皇五子景琏,仁孝明达,夙德天成,宜即皇太子位,待龙驭宾天,遂继皇帝位。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佐理,以终予志。’”【这封诏书一直被变态的萧景珩当成了战利品,280章结尾和281章开头,萧景珩在算计成局,可以下手处置瑞王的时候,才烧了这封诏书。】 “瑞王?”昭华凝神思忖,缓缓摇头道:“可当日先帝的遗诏,满朝文武都曾见过,怎能有假?” 尚阳笑,“有心之人,总能临摹字迹,便是做到惟妙惟肖,也不算什么难事。” 昭华仍是不解,“历朝历代,凡皇帝立下遗诏后,都会先交由都太监暂管。待到次日,再唤来朝中文武正一品重臣共同见证,之后才会蜡封于秘处,只等皇帝驾崩,遗诏才会被拿出来。如此繁复工序,怎能作假?” ‘辟啪’ 烛心爆裂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都有了回声。 尚阳取过昭华手边的银挑子,将黑蔫了的烛心拨弄掉,伴着忽明忽暗的暖光,她的眉宇间也渐渐投上了一层浓稠的阴翳, “先帝去的急,几乎是才立下遗诏便崩了。故而亲眼见着先帝立下遗诏的,只有三人。分别是上任都太监封玉河,军机处挥军要员周康维,还有......领侍卫内大臣,宁柏川。” 这三个名字,昭华都很是熟悉。 宁柏川自不用多说,那是得萧景珩重用,替他横扫异国,建立丰功伟业的大将军。 而封玉河,则是跟随了先帝近三十载的内监,和如今的江德顺一样,那都是皇城里头最得脸的宦官。 至于周维康,这人和宋家也算有些渊源。萧景珩登基后重用周维康,有很长一段时间,宋世诚都在上赶着巴结他这个御前红人,故而这名字昭华在家中也没少听人提及。 尚阳见昭华长久默然,知她是在心下盘算此事,索性将话头直接挑明了, “封玉河在宣了先帝的遗诏后,没多久就‘忠心殉主’,跟着先帝去了。萧景珩登基后,更是重用宁柏川,善待周维康,可结果呢?呵呵~” 她戏谑连连,讪笑不止, “启元三年,周维康醉酒坠楼而亡。那之后没多久,萧景珩甚至连军机处也给取缔了。至于宁柏川就更不用多说,宁家父子落了个怎样惨死的结局,咱们都心中有数。” 是啊,当日见证过先帝遗诏的三人, 一人殉主,一人横死,一人处斩,已然死绝。 这事儿细下下去,足以叫人恐极。 萧景珩如今大权在握,又有如此雷霆手段,前朝的臣子即便有所怀疑,也是要明哲保身,装聋作哑扮个混人了。 昭华听罢尚阳所言,几乎是脱口而出了一句, “所以......先帝立下遗诏后,是都太监封玉河私下里偷偷将此事告诉了皇上?而后皇上许以宁柏川与周康维重利,以惑他们联手弑君,伪造了遗诏,夺下了皇位?宁家......” 昭华喃喃碎语,心底的困惑,也于此际逐渐拨开云雾, 怪不得...... 怪不得当日即便宁家已经对萧景珩的江山全无威胁,萧景珩还是不愿让他们活命。 所谓的谋反叛乱,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萧景珩为宁家量身定做的一场死局罢了...... 尚阳瞧着昭华略有恍惚的神情,暗笑中尚含了一丝淋漓的快意, “所以啊宋昭,你要明白一件事。这皇帝身边儿的都太监,既可以是皇帝的心腹,也可以是......刺向皇帝的一把刀。” 【社畜加班,今一明三。ღ( '・ᴗ・` )比心】
第402章 上阳花落 即便没有尚阳的这番话,其实昭华也早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江德顺是自萧景珩幼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的,算是看着萧景珩长大。 要想将他纳为已用,实是难事。 不过他腿疾难愈,年事已高,不日就会退下来, 到时小印子作为他的徒弟,多半会顶替他都太监的职位,成为新的御前红人。 昭华一直都知道,想要摘得凤冠,她就必须得替自已换一个出身。 正逢她那时失忆又有了身孕,只要她因着‘罪臣之女’这件事一直郁郁寡欢,那么萧景珩即便是为了皇嗣考量,也会替她解决烦恼,让她安心养胎。 而这件事,其实从谁口中说出来都不重要,昭华要的也只是能顺利换了家世的结果。 可最终,她却是选择让小印子背上了这口‘黑锅’。【359、360章】 当日,小印子无意间说漏了嘴,萧景珩因此事恼了他,一怒之下要将其赐死。 是昭华让小福子及时赶去,救下了小印子的一条命。 这样的恩德,小印子能不能铭记在心昭华说不准。 但相信经此一事后,小印子一定会愈发明白‘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 来日他成为了都太监,最风光也是最危险,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为自已图谋退路。 到时若是昭华向他抛去了橄榄枝,想他大抵也是不会拒绝的。 * 方才那些前朝的隐秘事,尚阳在心底埋藏了许久, 毕竟她从前还得藉着萧景珩往上爬,这种事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如今一口气吐露了个干净,倒要她觉得痛快。 她懒懒地倚靠在暖座上,肆意癫笑。 良久,待笑声停了,才见尚阳忽而起身,紧紧地攥着昭华的手,道: “宋昭,我看人看事向来很准。我相信,你的来日之路,定会光明璀璨。” 话落又速速将手收了回来,苦笑着抚摸起了自已满是血污的脸颊, “我这副样子上路,要去见我的孩儿,只怕会吓着他。皇后娘娘,您可否赏我一盆清水,容我洗漱一番,再干干净净地走?” 昭华并不多言,只是回眸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的示意。 小福子旋即会意,忙躬身退下, 待他再度回来的时候,便在尚阳面前的桌案上,奉上了一盆浸有玫瑰汁子的清水、一把光亮的牛角梳、两盒胭脂水粉、一瓶篦发用的头油,以及一把镶嵌着湖蓝宝石,刃口被磨得十分锋利的匕首。 尚阳一一瞧过眼前物,自也明白昭华的意思, 听她笑着对昭华说:“多谢皇后娘娘。” 昭华默然须臾,唯以点头回应,遂与小福子一同离去了。 出门后,昭华立在昭纯宫门口,回眸看了一眼其上灿金的牌匾,转而又静静地看着雾沉沉的天空,颇为感慨道: “今夜万里无云,想来明日应是个极晴好的日子。” 小福子顺着她目光所至的方向看过去,也道: “下了这么多日的雨,天总是阴沉沉的。如今守得云开,也是该放晴的时候了。” 夜风起,吹鼓了昭华宽阔的凤袍敞袖, 小福子护着昭华,搀扶她上轿之际,也不觉感慨道: “娘娘到底是心善。惠妃从前那样算计娘娘,娘娘却还肯给她留下最后的体面。” 他的说话声,和着沙沙风声钻入昭华耳中, 她惘然一笑,淡淡地说: “这宫里头,谁又能真正的算计得了谁?不过是都落入了同一人密织的蛛网里,成了困兽。无奈只得终日角斗厮杀,至死方休罢了。” 小福子颔首应道:“惠妃虽是歹毒,但也实在是个聪明人。如今死罪难逃,算是报应。不过有了娘娘留给她的念想,也总不至于叫她走得太过凄凉。” 闻言,昭华忽而抬眸,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小福子,淡淡笑道: “你既说她聪慧,那么你觉得本宫方才那善意的谎言,她听过后,又能信几分?” “这......” 小福子一时哑口,而昭华也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 只落下了轿帘,随口吩咐了一句, “夜深了,孩子们还在宫中等着我,走吧。” 浓稠的夜色淹没了皇后的仪仗,也吞灭了尚阳内寝中,唯一一抹微弱的残烛之光。 于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之间, 尚阳怔怔对镜自照,只等适应了黑夜后,她才在镜中看清了她梳妆打扮过后,仍是姣好的面容。 她取过一方丝帕,为镜中人细心系于脖间,遮盖住明显的颈纹, 这般看着,倒是不见岁月匆匆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她仍是那个明媚纯粹的少女, 正如当日离开母国,离开江慕夜身边时一样。 此刻,尚阳已然割破了右手的手腕,将其泡入方才用来洗漱的水盆中,任涓涓而出的血液将清水染成了艳丽的珊瑚色。 她摊开紧紧攥着的左手,看着掌心那枚碎掉的红珊瑚戒指,恬静地笑, “夜郎,妾身来寻你了。” 她那样了解萧景珩,她当然知道萧景珩断断不会放过江慕夜, 而昭华与她所言,不过是出于善意的诓骗罢了。 但她清醒了一辈子, 临了了,也是想彻彻底底的糊涂一次,做一回痴人罢了。 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迷濛起来, 尚阳觉得眼皮很沉, 却在她即将闭上眼的一刻,她忽而看见了耀目的光。 有人逆光而来,寸寸靠近她。 这一次,她看清了她的少年郎的模样, 几经沧桑,却是朗貌不改, 仍旧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他远远地向尚阳伸出了手,粲笑着,用无比温柔的口吻对她说: “阳儿,孤带你回家。” 启元九年四月初三,惠妃卫琳兰因疾殁于昭纯宫,年二十。
第403章 卧冰求鲤 尚阳的丧仪办得十分简陋, 不过是给人换上了一身妃位的衣裳,就连夜被送去了妃陵安葬了。 而对于她的安葬,也是十分‘讲究’。 萧景珩一早就已经亲自替她安排了棺椁, 那是一方用桃木紫金做成的棺材,棺盖上篆刻着五鬼符, 尚阳若是被葬在了里头,便要被困住了魂魄,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启朝的孤魂野鬼。 换句话说, 萧景珩这是恨毒了她,以至于连死,都不愿放过。 * 两日后的一个晌午,承煜去了尚书房,留在那里和承欢一并用午膳, 昭华则做了些若馨喜欢的菜肴,此刻正和孩子用着膳。 近来天气转热,大人小孩都没什么胃口,若馨只吃了两口,心思就不在吃饭上了, 见云杉在一旁哄着承烨,她便凑上前去一个劲逗着承烨玩。 承烨极乖,被若馨逗得咯咯直笑。 若馨亦笑着说:“四弟弟可真乖~阿娘,我从前也这么乖吗?” 昭华刚欲回话,却听若馨很快又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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