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太监康玉斌督促着他们道: “手脚都利落点!烧过冥饷的那几个火盆子把灰埋在土里,盆子涮干净后再拿去丢了。还有你们几个,去把香炉抬出来,盖一盖烟气。” 就在刚刚,宸妃于此地大行祭奠之举, 洒黄纸,焚冥饷,挂灵幡, 闹出了好大的阵仗,只为祭拜她那个尚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亡儿。 永和宫上下无人敢劝,却都战战兢兢的人人自危。 宫里头的规矩,除非国丧,任何人都不能在宫中公然行祭奠之事, 否则就是犯了大忌讳。 事情传出去了,萧景珩当然不会怪罪宸妃,但是他们这些帮手的奴才,闹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会儿庭院里乱成一团, 而宸妃则独坐寝殿,孤孤饮着酒。 桌子上的菜凉到连油都沁住了,也不见她吃上一口, 而酒壶里的酒水,却已经见了底。 她晃了晃酒壶,微醺地冲门外唤道: “秋兰,去取酒来!” 秋兰应声入内,见宸妃已是醉意盎然,便劝道: “娘娘您不能再喝了!” 宸妃凤眸一横,满是寒气地瞪着她,“本宫让你去你就去!再敢聒噪,仔细本宫撕烂你的嘴!” 秋兰是宸妃入宫后,由内务府分给她的奴婢, 与从小就伺候在宸妃身旁的迎香相比,她与宸妃自然是算不上亲近的。 可这丫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 这会儿竟双膝砸地跪在了宸妃面前,语带哭腔地劝道: “今天是小皇子的忌日,奴婢知道娘娘您心里苦,可酒醉伤身,万一等下皇上来了,要皇上看见您醉成这样,总也不好......” 永和宫上下从来都没有人敢忤逆宸妃的意思, 就连从前的迎香也不敢在宸妃心情不好的时候规劝她什么。 偏是秋兰多劝了这两句,倒要宸妃对这个丫头有些侧目。 不过她仍旧是满脸的嫌恶神色,作势将酒盏朝着秋兰砸了过去, 虽然很用力,但却故意砸偏些,到底没伤着她。 “你是个什么东西?由得着你来教训本宫?滚出去!” 许是听见内殿闹出了动静, 本在庭院内盯着洒扫的康玉斌赶了进来。 他见这情况,二话不说就挥起拂尘朝秋兰的后背打了下去, “你这贱婢!无端端惹恼了娘娘,瞧杂家今日不打死你!” 他打着,秋兰就哭喊着, 宸妃听着嫌烦,便不豫道:“别打了,把人带下去,别吵着本宫。” 康玉斌踹了秋兰一脚,将人赶出去后,他反倒要人快些拿了酒来,跟个哈巴儿一样躬身奉到了宸妃面前, “娘娘无需理会她,有什么事儿招呼奴才就成。” 一边说,一边替宸妃又斟满了一壶酒, “奴才打探过了,今日宋.....懿嫔册封礼,皇上这会儿去了长乐宫。” 言外之意, 萧景珩今夜是不会来了, 宸妃可以由着自已的性子喝个尽兴。 她自嘲般冷笑道:“是啊,今儿个是宋昭大喜的日子。懿嫔......她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她满饮一盏酒,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 呛得眼眶都湿了。 “皇上驾到!” 正此时,正门那儿守着的太监的通传声,犹如一道骤疾的闪电,灌入了宸妃耳中,令她娇躯一颤。 她攥在手中的酒盏摔在地上,残余的酒水洒了满地。 康玉斌立马欣喜道:“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看您了!皇上到底还是念着您的!” 宸妃原本愁云惨淡的脸上,这才添了几分喜色, 她有些慌乱地吩咐着,“快!快把酒水拿下去,再去将熏香挪近些。” 边说边抬起袖摆,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本宫身上的酒味重吗?” 康玉斌手脚十分利索地挪来了熏香,又往里头添了一勺香粉,“娘娘放心,这味道熏香可以盖得住。” 说着又把酒壶拿起来,藏在了身后。 宸妃对镜整端了一番,准备出去迎萧景珩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外了。 宸妃立在门口与他对视着, 那俊朗如星辰的眸子,只看一眼便能让人红了眼眶,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来吧。”萧景珩搭把手将宸妃搀扶起来,一旁的康玉斌也向萧景珩打了个千儿,正欲从侧门溜走之际,却被萧景珩叫住, “把酒留下。” 康玉斌一愣,只得结巴着应是,重新将酒壶放在了桌案上,又道: “这饭菜都凉了,奴才要人下去热一热。” 等宫人们流水趟的将饭菜都撤走后, 萧景珩与宸妃对坐桌案前, 他为自已斟满了一杯酒,只饮了一半,另一半则洒在了地上。 宸妃为他此举所触动,心底更是揪着疼, “皇上这是......” “朕从未忘记过彧儿。” 彧,是从前萧景珩为他和宸妃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所拟的小字。 宸妃一贯是傲气的,骄纵的, 无论多么伤心,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哪怕是今夜祭奠亡儿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千凿百锤一般疼得几乎窒息,她也不会哭。 唯有在萧景珩面前, 她才是脆弱的,柔软的, 当下只听见了一个‘彧’字,泪水便已然决堤。 她哭得不如宋昭那么美, 甚至因为极度揪心的缘故,扯着衣襟痛苦的模样颇显丑态。 萧景珩坐到了她身旁,揽着她的肩膀,沉声劝慰道: “朕知道你很想念咱们的孩子,朕亦是如此。” 宸妃抬起泪眼凝视着萧景珩,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好像在彼此面前笼上了一层雾霭,要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神情,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已离萧景珩好像很远, 远到即便她眸中不含泪,也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可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不大能想清楚。 只听她哽咽着说: “后宫中的喜事接二连三,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就不记得了......” “朕从未忘记。” 萧景珩的回答坚定无比,甚至还能听出几分神殇在。 “皇上......” 宸妃将头埋在萧景珩的胸膛上,像个未经世事磨难的小女孩儿一样, 只在自已信任的人面前,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备, 放肆痛哭一场。 有了萧景珩的陪伴与宽慰, 丧子之痛带来的苦楚略微被冲淡了些。 宸妃哭过之后,便擦干眼泪,也不想叫萧景珩见着她的狼狈。 后来饭菜热好重新呈了上来, 宸妃便如同往常一样,驾轻就熟地替萧景珩布菜。 萧景珩去旁人宫中用膳,桌上总有三两道菜是不合口味,需要挑剔的。 但在宸妃这儿却不用。 因为这里的每一道菜,都是依着他的口味做的, 他不喜欢的菜式,宸妃从来不许它们出现在永和宫中。 用膳闲话间,宸妃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今日是懿嫔妹妹册封的大喜日子,臣妾还以为皇上会陪在她身边。” 萧景珩道:“朕是去看过她。但朕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念着你会伤心,所以便来了你这儿。” 话术攻心, 这样情深几许的话要宸妃听着,心底遽然暖如三春。 倒全然不听萧景珩提及, 今夜宋昭是如何劝着他,要他来看望宸妃的。
第150章 公然抢人 用完膳后,萧景珩与宸妃携手并肩在庭院内漫步了少顷, 自觉有些乏了,便与宸妃回了寝殿。 于妆镜前,萧景珩亲手替宸妃脱簪, 宸妃柔顺乌黑的青丝扫过他的指腹, 他看着宸妃镜中模样,明亮的眸子里总含着淡淡的忧思在,于是问道: “最近这些日子,朕瞧着你总是不痛快。可是因为后妃接二连三有孕一事,要你触景伤情了?” “臣妾没有......” “朕与婉儿之间,不必藏着掖着。” 闻言,宸妃眸光一滞,心下动然。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从萧景珩口中听见过‘婉儿’这个亲昵的称呼了, 今日再听萧景珩这样叫她,她仿佛一瞬就回到了彼此情浓的那段时间, “臣妾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并非是因为妒忌旁人。臣妾只怪自已,这么久了,也没能再怀上皇上的骨血......” “你与朕都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萧景珩一边替她拆解盘着的发,一边说:“但朕见你总是心情郁郁,也是于心不忍。所以朕决定,到时萧贵人诞育皇嗣之际,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皆让养在你膝下。” 宸妃瞳孔倏然放大,显然是惊诧极了。 她猛地回过头,青丝被萧景珩来不及松开的手指扯痛了,她也浑然不觉。 “养在臣妾膝下?”她眼底流转着不可置信的星芒,不断用力眨着眼,似在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 萧景珩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臣妾当然愿意!只是......臣妾还以为皇上会让这孩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 萧贵人和皇后同时有孕,萧贵人这一胎若一举得男,就很有可能是贵子。 如果贵子能养育在她膝下,那贵子养母自然也身份贵重。 到时候,即便皇后拚死生下了嫡子又能如何?【更多免费资源加微信 YWY4087] 她还是有和皇后分庭抗礼的资本。 再说了,皇后本身就有心疾, 就算她不许云妃再用那见不得光的香粉,在皇后面前日日晃悠加剧其心疾的症状, 这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皇后也很有可能会在生产的时候发生意外, 若皇后死了,那这后位,岂不就是她垂手可得之物? 说实话, 宸妃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后位, 她在乎的,一直都是萧景珩。 而令她魂牵梦萦的,从来也只是一个嫡妻的身份, 一个能光明正大,与萧景珩并肩而立的身份。 倘若是真心喜欢一个男子, 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甘心与人做妾呢? 面对宸妃方才的疑问,萧景珩回答的很是随意, “皇后会有自已的孩子。且她心疾缠身,两个孩子带在身边难免闹腾,总是休息不好。” 宸妃立马道:“皇上所言甚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比什么都要紧。如此的话,臣妾也愿意有个孩子可以养在身边作伴。等到时候臣妾和皇上有了咱们自已的孩子,带起来也能更得心应手些。” 萧景珩紧紧盯着宸妃,看着她脸上嫣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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