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李景宴赞不绝口,长眸烁烁,“不愧是朕最得力的杨爱卿。” 只要顾党彻底扫除,那他便在朝堂上再无掣肘,可以真正执掌大权了。 李景宴看了眼窗外的细雨,说道:“云开雨霁前,自是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候。杨爱卿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提来,朕定会不遗余力替你做到。” “朕还可向你允诺,来日顾临一倒,宰相的位置,便是你的。” 杨仲听闻此言,大受触动,赶紧起身,稽首跪拜,“臣,谢陛下厚爱。” 送走杨仲后。 李景宴再次返回了宫室。 他站在桌案前,铺开宣纸,扬手举笔,落下几个浓墨重彩的字。 “顺时而动、蓄势而发。”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顾临这把剑,他已经利用完了,是时候该收起来了。 若他不配合,那便直接折断,一劳永逸。 * 李景宴走出南书房时,夜色已沉。 骤雨已歇,空气中任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地板在宫灯辉映下,反着淡淡的光。 宫人提着灯笼走在他前头,给他开路。 还未走出几步,去见一内侍面带急色,匆匆奔至他跟前,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朝他道:“陛、陛下,您派出去的暗影卫,只、只回来了一人。” 李景宴沉静的眉眼闪过惊色,问道: “人在何处?让他来见我。” 他这只暗影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大内高手,就算千军万马中也能保全下来,如何会—— 李景宴不敢置信。 他回到南书房内,在琉璃灯下来回踱步。 待到那内侍带着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暗影卫到来时。 他方才相信了此事。 那暗影卫虽然活着,但只能说是苟活下来的。 瞎了一只眼,脸上的刀疤深入骨髓,贯穿到了头部,像是生生嵌了一条沟壑,看着十分可怖。 可见他先前,所受的创伤有多大。 更令他无法释怀的是,一整支暗影卫全部折在了北戎! 李景宴怒火中烧,再没了半点平日的端方持重,嗓音带着薄怒,发出喑哑的,类似嘶吼的声音。 “不是同你们说,不要直接动手,不要正面出击,要伏击,要等待时机,趁呼延海莫身边无人时,再动手吗?” 他痛恨不已,袖笼中双拳捏得死死的,灯影下来回踱步。 那暗影卫跪在地上,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响起那些惨死的弟兄,他红着一只眼睛,咬牙切齿地说着,嗓音悲痛到了极致。 “陛下,我们如何没有设伏。” “可、可是——” “那北戎王凭一己之力,把我们所有弟兄,都杀了。” 李景宴目眦欲裂。 仅凭一己之力? 从前他听说过北戎太子呼延海逻是个天生神力的怪物,可在千军万马中冲杀自如。 而弑兄篡位的呼延海莫定不及呼延海逻,所以他大可以对北戎放松警惕。 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勇武之能。 若此事属实,那呼延海莫的武力,或许远在那被北戎人传作神话的呼延海逻之上。 他这数十暗影卫的力量加在一起,足可对抗千军万马。 但呼延海莫竟然凭一己之力,就灭了他们尽数。 李景宴仍旧沉浸在不敢置信当中。 他的胸膛起起伏伏,双拳攥得死死的,气息未定。 如此看来,他今后不可再小觑此人,对于北戎,也要多多防备才是。 遣退了那死士后。 李景宴在南书房内坐立难安。 他的露儿。 此番没能救出她,实是他无能,亏欠了她。 他必须得另寻办法,再去营救她。 * 云海草原上,夜色静谧,夜风阵阵,吹开遮月的淡云。 宽大舒适的毡帐内,烛火未熄。 司露躺在床榻上,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不仅仅是骑马累着了,更因为呼延海莫在林中的趁火打劫。 好在他下午餍足了,晚上就不会再来叨扰她。 她也能落得个清闲。 侍女端来茶点,说是呼延海莫特意吩咐人准备的。 司露瞥了一眼,都是滋补身子的红枣、燕窝、人参一类的汤羹。 便道:“搁在此处,出去吧。” 她百无聊赖,便想着寻毛球出来玩,此番来草原上散心,呼延海莫安排了三日。 为了让她更好的解闷,自然将毛球也一并带上了。 只是眼下司露在帐子内,各个角落,来来回回找了数遍,始终没有找到毛球。 她急了。 毛球是认主的,不会轻易去陌生人处,若是不小心被陌生人抱走,定会吓得浑身发抖,躲起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也是有的。 情急之下,她想到去找呼延海莫。 整个营地上,他是可以发号施令的人,人多力量大,把大家都叫起来找毛球,总比她一个人没头苍蝇一般瞎转的好。 于是她撩帘出帐。 径直朝呼延海莫处理事务、接待来客的主帐走去。 夜色漆漆,暗香浮动,月色空濛,流波万顷。 脚印深深浅浅落在草地上,发出簌簌声响,司露一边走着,一边不忘寻找。 “毛球——” “毛球——” 她小声呼唤着。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呼延海莫正在处理政事的主帐。 帐内灯火未熄。 明明灭灭的烛火闪烁,照亮了帐中的一切,也将里头正在对坐攀谈的两个人影,清晰映在了毡帘上。 一个身形峻拔高挺的,是呼延海莫无疑了。 只是另一个,虽头戴毡帽,但五官扁平,脸无棱角,倒更像是中原人士。 营帐前侍卫林立,司露不能闯进去,只在外静静等候着。 当她透过毡窗的缝隙听清里面的对话时,更是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那带着毡帽的人中原话格外流利。 确实是个中原人。 此人是谁? 呼延海莫怎么会跟中原人打交道? 而且不是当众在宫内宣见,却要在夜间,在私下里见面,那中原人还要伪装成胡人的样貌。 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放大。 难不成—— 她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大致听清了一些,但全貌不明。 那个中原人的身份,应当是一名中原官员的手下,他作为来使,与呼延海莫互通往来,并表达了他家主上对呼延海莫的深深尊敬。 临别前,呼延海莫还当场写了书信一封,让那来使回去转交。 司露透过毡窗缝隙,瞧得一清二楚,心若擂鼓,震惊不已。 与他通信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弄清楚。 蓦地,毡帘被掀开。 呼延海莫送走那来使时,瞧见了立在不远处的司露。 司露立在火光下,心跳加速,努力保持着冷静。 他黑黢黢的眸子对上她,带着幽沉,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情绪难辨。 “王后怎么来了?” 司露克制住心头情绪,开口道:“毛球不见了,我寻了半天没寻到,想让你派些人手去寻一寻。” 那些侍卫亦道:“可汗,王后来寻见您时,您正在接待贵客,属下便让王后在毡帐外等候了。” 呼延海莫不再犹疑,朝她走过来,将裘氅解下来,披在她身上,用温热的手搓搓她的脸颊,又将她一双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眸中溢满温情。 “夜里凉,你派人来叫我就好了,何必亲自赶过来?” 司露道:“毛球丢了,我关心则乱,就急不可耐地过来了。” 呼延海莫俯下身子,深深的瞳孔与她相对,试图看出些端倪来。 “方才——你可有听到什么?” 司露果断摇了摇头,“不曾。” 呼延海莫相信了她。 因为以司露的脾气,若她真听到了什么,此刻定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肯定会将他大骂一顿出气,或是直接与他大闹一场,彻底决裂。 他很害怕这样,所以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暗中谋划的一切。 司露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故作跟寻常一般无二,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散发着淡淡的火光,随着脚步摇曳。 呼延海莫下令找猫,营地燃起了通明的灯火,火把林立,火光熠熠,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司露与呼延海莫还有一众侍卫们一起,在营地各处找猫。 “毛球——” “毛球——” 她一声声唤着,掩盖住内心的不安,以及各种翻腾的复杂心绪。 还未找出真相,她不能让呼延海莫产生警惕,对她防备。
第43章 缱绻 当夜, 整个营地为了寻猫,弄得手忙脚乱。 最后终于在一棵大树上,寻到了毛球的踪影。 原来它是偷溜出了帐子, 又刚好被牧羊人家的猎犬追赶, 不得已躲到了树上去。 司露和呼延海莫赶到的时候。 那牧犬一身通身黑白相间的长毛,正摇头晃脑地在树下踱来踱去,守候着它,许是鲜少见到这么漂亮的猫, 好奇心大作, 尾巴摇得快要断了,一双乌黑油亮的眼睛在漆漆夜色中宛如明星,样子极是兴奋。 它或许并无恶意, 只是想同毛球玩耍, 但却吓坏了毛球。 毛球吓得不轻,格外可怜地趴在树枝上,一动不敢动,见到主人来了,喵呜喵呜叫个不停,一双又圆又亮的眸子满是害怕,委屈巴巴的样子叫人心疼。 司露提起裙摆, 便要上前去驱赶牧犬, 好把树上的毛球救下来。却被身旁的呼延海莫牵住了手, 阻止了脚步。 他道:“这草原上的牧犬凶狠,若是不甚被咬伤了, 那就麻烦了。”遂命人取来铁弓, 张弓搭箭,对准了那牧羊犬, 他将弓拉满,手臂肌肉贲张,臂力惊人。 “你做什么?”司露以为他要射杀那狗,心急之下连忙要去拦。 她道:“派人驱赶就是了,何必射杀?” 湛湛星辉下,呼延海莫挑了挑眉,侧首望向她,“我在你心里,是这么残暴?” 司露一时不解,正错愕之际。 只听“咻”的一声鸣响,那箭离弦脱出,迅疾如风,又似破风而过的流星,直直飞往牧犬的方向。 司露紧张得呼吸都凝滞了。 好在下一刻,只听到扑棱棱一声响,那箭并未射中牧犬,而是直直定在了树干上,长箭尾羽犹在剧烈晃动,满树落叶被震下,哗哗一片。 那牧犬见此情状,一溜烟撒腿就跑,很快消失在了静谧夜色中。 原来呼延海莫不是要射杀狗,只是吓退它而已。 司露恍然,紧张的心也渐渐放宽了。 呼延海莫牵着她走到树下,仰头望去,毛球紧紧抱着树枝躲在枝叶间,瑟缩着脖子,浑身颤抖,只露出一双圆不溜秋、闪闪发亮的异瞳望着他们,模样可爱又有趣,让人心疼之外,直想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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