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没脸没皮的纠缠谢大公子,人人都可以谴责。” 原主的记忆如浮光掠影一般在姜觅的脑海中闪过,那些被人孤立针对的场景一幕幕重来,那种百口莫辩愤怒焦躁的感觉一点点涌现。 她忽然笑了。 众人莫名,不知她在笑什么。 她的眼睛从所有人的脸上一一看去,最后定在姜晴雪身上。 “二妹妹就是心善,这一点极似余夫人。余夫人当年对我父亲一片痴情非君不嫁,却又心地善良不愿拆散我父亲母亲,而是选择加入他们。二妹妹你这么心善,以后也不知道会和哪位姑娘成为一家人。” 此言一出,喧闹声立止。 这些女子大多都是世家嫡女,自小被教养如何做当家主母。以宽仁之心治下,以恭敬怜爱之心相夫教子,不嫉不妒贤良淑德。她们或许能容得下妾室姨娘,但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丈夫娶一房膈应人的平妻,更何况还是上位者所赐。 余家龙恩正浓,有其母必有其女,若是姜晴雪真的看中了哪家公子,即便是那公子已经娶妻,保不定也会效仿余氏当年的所做所为,求到余太后那里又来一出赐婚为平妻的戏码。 当年徐氏先是长子失踪,后又难产而亡,世人不敢妄加议论,但不少人私下猜测与余家和余氏有关。 没有人愿意当徐氏,也没有人愿意有一个余氏那样的姐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甚至有人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 姜晴雪胀红着脸,又羞又怒。 谁说她要当平妻了? 她是侯府的嫡女,要当也是当嫡妻! “大姐,你胡说什么?” 姜觅一脸无辜,“我胡说了吗?难道你觉得余夫人不痴情,难道你觉得余夫人心地不善良,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不像余夫人?” 姜晴雪一噎。 她能说自己的母亲不痴情不善良吗?她能否认自己不像自己的母亲吗? “大姐,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姜觅问众女,“你们觉得我说错了吗?若是你们不介意姜晴雪以后加入到自己的姻缘之中,愿意与她一生一世做一对共嫁一夫的好姐妹,那权当我是在挑拨离间。” 众女闻言,一个个眼神躲闪。 这确实是挑拨离间,同时也是对她们的一个警示之言。 一群人看上去还是一群人,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被人从内部瓦解,再也不复之前的团结繁荣。 姜晴雪羞愤交加,恨恨地瞪着姜觅。 姜觅分开人群,径直而过。 宴席之上不见德章公主,听说她已先行回宫。也不见萧隽,席间没有人提起他,他就像是一个忌讳,不应该出现在祥和喜庆的场合。 姜晴雪食不知味,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她如坐针毡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余的姑娘也各怀心思,不时有人时偷瞄姜觅。 姜觅吃喝如常半点不受影响,仿佛感觉不到姜晴雪愤恨的眼刀子,也察觉不到别人对自己的窥视。 散席后,她和姜晴雪还是各走各的。 以往都是原主在前,姜晴雪在后。今日姜晴雪自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马车当先急着回侯府找自己的亲娘哭诉。 姜觅回到侯府时,她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外的孟姨娘。 孟姨娘一脸的忧心,拉着她到无人处。 “二姑娘回来之后不知说了什么,我听说余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姜觅甩开她的手,满不在乎道:“我可没说她们的坏话,相反我还夸了她们。我夸余夫人当年对我父亲一片痴情,又夸她心地善良不忍心拆散我父亲母亲,而是选择以平妻的身份加入他们。” 孟姨娘一怔。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在外面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吗?还是说这事原本就不光彩,所以不许人说了?”姜觅一副得理不饶人又洋洋得意的表情,那双清透的眼睛睨向孟姨娘。 孟姨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忽然生出几分不安。她又想过来拉姜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紧紧把对方捏在自己手心。 姜觅不耐在挥开,道:“我今日心情不错,姨娘你偏要扫我的兴,烦死了!” 说完也不管孟姨娘是什么脸色,直接抬腿走人。 孟姨娘被晾在原地,脸色几次变化。 “姨娘,你已经尽心尽力了。”她身后的吴婆子道:“大姑娘这般不知好歹,迟早要吃大亏。” “余夫人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难为大姑娘。可怜大姑娘自小没了亲娘,若是和余夫人对上哪里能落得了好。” 孟姨娘望着姜觅的背影,目光诡秘。 侯府庭院深深,风从来不止。她就喜欢别人斗得你死我活,而自己则作壁上观。只有鹬蚌相争不断,渔翁才能从中得利。 这侯府鱼塘里的鱼,到最后都应该是她的!
第16章 …… 一大清早,采薇轩的门就被人给砸得“哐哐”响。 砸门的是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穿着金绣紫衣,脖子上挂着金光灿灿的大金锁。长得是白白净净,身材略显圆润,一看就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娇贵小公子。 这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余氏的儿子姜沅。他之所以来找姜觅的麻烦,是因为昨天姜晴雪回来后的那一通哭诉。 “姜觅,你给小爷出来!你有本事欺负小爷的姐姐,有本事给小爷出来!” “快开门,否则小爷我就不客气了!” “好你个姜觅,敢欺负小爷的母亲和姐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砸门的声音极大,在原本清静的早晨显得尤为震耳,听得人胆战心惊。采薇轩的下人都不敢上前,一个个装死。 姜沅砸了半天门,见门始终不开,越发心中气恼。他索性上脚,对着采薇轩大门是又拍又踢,嚷嚷着声音越来越大。 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他一个收力不及险些扑倒在地。侍候他的人急忙扶着他,他定晴看去时愣了一下。 晨曦的光自东边起,斜洒在姜觅的身上。她未施脂粉,一张小脸在光晕中莹润如玉。如墨云一般的发散着,极宽极大的衣裙丝毫不显半分臃肿俗气,反倒有种飘逸出尘之感。 这……这居然是那个蠢货! “姜觅,你…你终于肯出来了!小爷问你,你为什么欺负小爷的姐姐?” “你是谁的小爷?” “我…我就是小爷!” 姜沅骄傲地挺着胸膛,刚才他肯定是眼花了,否则他怎么可以觉得这个蠢货比姐姐还好看。姐姐说这个蠢货当着众人的面讽刺母亲,出言恶毒挑拨离间,害得姐姐丢尽脸面。 他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子,母亲说以后侯府就是他的,他的姐姐自然是侯府最为尊贵的嫡女,哪里是这个蠢货可以相提并论的。他还就不信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还能被人欺负。身为侯府未来的家主,他第一个不答应! “小爷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唉哟……” 他猛不丁吃了一痛,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觅。 姜觅的表情很冷,眼神更是冷得吓人。清澈的瞳仁宛若结了一层冰,且覆盖着茫茫的寒霜。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棍,杀气腾腾的样子把姜沅给唬了一大跳。 “你…你敢打小爷!” “打的就是你!” 姜觅轻蔑地“呵”了一声,不由分说朝着他再添一棍子。 他一个躲闪不及,棍子直直打在他身上。他吃痛之下“诶诶”地叫唤着,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愤怒。 这下他信了。 姜觅还真敢打他。 “姜觅…你疯了!” 姜沅带来的人拼命阻拦,又忌惮姜觅手中的棍子不敢靠前。这位大姑娘恶名在外,他们确实招惹不起。但三公子是余夫人的心肝宝贝,更是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一个机灵点的下人,见势不对赶紧去通知余夫人。 此时姜沅已回过神来,瞪着眼睛。 “你这个又蠢又坏的丧门星……” “会不会说人话?”姜觅不由分说,又是一棍子过去。“不会说人话,我就打到你会说人话!” 姜沅一躲,棍子打在一个下人身上。 “姜觅,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打小爷!” 姜觅冷笑。 她今天就要好好告诉这个小屁孩子,她到底是谁! “姜沅,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武昌侯府,我是侯府的嫡长女,我母亲是我父亲三媒六聘抬进府的嫡夫人。” “你,你…你得意什么?我才是侯府唯一的嫡子,以后侯府都是我的……” “你的?我告诉你姜沅,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这侯府是先有我母亲,后才有你母亲。也是先有的我,再有的你!你说侯府是你的,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兄长,侯府真正的嫡长子姜润,他是侯府的世子,也是侯府以后的主子!” “你…你说了不算。姜润肯定死了…” “你敢咒我哥?”姜觅一挥棍子,吓得姜沅直缩脑袋。 那几个下人死死护着姜沅,齐齐往后退。 “你们都给我让开,今日我非要教训他不可!便是告到陛下那里我也占理。谁要是敢拦我,我扒了他的皮!””她用棍子指着姜沅,“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自称小爷,还咒我哥死。是谁教你的?余夫人吗?我倒要好好问问她,平日里是怎么教的孩子,才会教出你这么个没有大小尊卑心思恶毒的玩意儿!” 她是嫡长女,教训出言不逊的弟弟占着大理,还真是不怕告到御前。那些下人们不敢拦她,却也不敢不管姜沅。 姜沅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当下脱口而出。“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是你自己克走了姜润,又克死了徐夫人,你就是个丧门星…” 姜觅的心猛地一个抽痛。 原主最恨别人说这样句话,也听不得这样的话。可是有的人心最是恶毒,偏偏喜欢用这样的话来刺激她,激得她失去理智只知狂怒,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我确实有娘生,没娘教!你有娘生有娘教,你娘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小畜生?” 匆忙的脚步声及近,来的不止是余夫人,还有姜惟。他们都听到了姜觅最后的那句话,余夫人当下就抹起眼泪。 “侯爷,你听听,大姑娘竟然这么说沅哥儿。”她委委屈屈地看着姜惟,眼巴巴地等着姜惟给自己撑腰。 姜惟朝姜觅看过来,目光还是那么的冷漠。 这不应该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目光。 世人都说他多情,府中的下人也传着他如何痴情徐氏的种种。身为一个父亲,难道他不应该更怜惜亡妻耗尽性命生下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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