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想到了应对之策,心下一喜。 “你现在不是我们姜家的子孙了,那你娘的东西自然得传给你哥哥,所以你不能把银子要回去,万一你哥哥回来了怎么办?” 她自以为有了留下那些银子的理由,却没看到姜惟眼中的挣扎与痛苦。 姜觅嘲讽一笑,“你可别忘了我哥就是被你弄丢的,为了图财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我哥真的还活着,但凡是你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也会为了独占这些银子而将他灭口。” 姜惟闻言,眼底的挣扎停止了,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他看着刘氏,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母亲一般。 从小到大母亲最是严厉,甚至比父亲还要严厉。他一直以为母亲最重规矩与礼数,虽说平日里瞧着有些不太近人情,但骨子里比谁都分得清是非曲直,所以娇娘的东西交到母亲手里他很放心。 谁能想到啊,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为了钱财连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都能下得了手,若真由着母亲不还那些银子,只怕是真如觅儿所说,反倒会对润儿不利。 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招了招手,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刘氏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厉声质问:“侯爷,你想做什么?” “母亲,你身体不好,以后就安心养病吧,旁的事情不用再劳神操心。” “你…你这是忤逆!” 姜惟示意婆子丫头制住她,然后对郑嬷嬷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放在哪里记不清楚,你去取来。” 刘氏尖叫出声,“姜惟!你敢!你这个不孝子!” 郑嬷嬷“扑通”跪在地上。 姜惟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郑嬷嬷,你一家老小都是我姜家的奴才,你那小孙儿是个机灵的,我瞧着日后定然是个得用之人。母亲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顾不过来,你可要想好了。” 这是威胁,也是承诺。 郑嬷嬷不敢看刘氏,硬着头皮起身进了内室。 刘氏不停地骂着,骂姜惟骂姜觅,什么难听话都出了口,比之市井撒泼的老妇还要厉害几分,哪里还有从前一府老封君的模样。 不到一刻钟郑嬷嬷就抱着一个箱子出来了,箱子上了锁,很显然开箱的钥匙是刘氏收着。刘氏死活不肯拿出来,姜惟沉着脸命人砸开。 那锁是造型精巧的鱼头锁,姜觅暗道可惜。 箱子里有银票有一些上等的首饰还有一些现银,姜觅把首饰挑出来还给郑嬷嬷,只点了银票和现银,一共是一百五十二万两银票并四千两现银。 姜惟说剩下的银子他会补齐,侯府现有的银票全凑齐还不够,他又拿了两个最好的庄子还有四间铺子抵账。 刘氏已经气疯了,她挣脱那两个明为扶着自己,实则控制自己的下人,一头朝姜觅不管不顾地撞过来。姜觅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当下快速错开身体。她一个刹力不及,直生生撞在桌子上。 “母亲!” 姜惟立马过去扶她,她顺势死死拉着姜惟的衣服。 “惟儿,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啊!今日我就把放撂在这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如何选?” 这种问题在伦理文里常出现在婆媳之间,姜觅没想到她一个当人家女儿也会遇到这样的狗血。 简直是可笑至极。 这老妇不会以为她在乎吧,姜惟选谁都可以,她只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余的她一概不管。 姜惟在为难,低头苦劝。 “母亲,事已至此,你别再闹了。” “我闹?徐令娇生的小孽障是想气死我,她就是来亡我们姜家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命里带克,她克我们侯府啊!” 又是这样的鬼话。 姜觅笑了。 她这一笑,似讥讽似嘲弄。 “姜氏一族历代行商,是前朝定州城的首富。虽是商贾之家,却为元祖皇帝夺取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大雍建国之初,元祖皇帝恩封广泽。南平王府、安国公府为第一尊贵,武昌侯府、广德侯府、宁远侯府、永乐侯府为第二尊贵。其第二尊贵勋爵之中,以武昌侯府为首。武昌侯府荣耀几代,岂是你们刘家那样的门第能攀附的,你是怎么嫁进侯府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刘氏被问住了,老脸丕变。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自先祖受封承爵后,族中子弟渐渐弃商从文。曾祖父与你父亲是同窗,私下多有往来,也常带着自己儿子上门做客。你存了攀附侯府的心思,几番勾引祖父不成,暗中设计与他纠缠不清时被曾祖父撞破。曾祖父顾及两家体面,不顾祖父的反对强行替其聘娶你。 你嫁进侯府之后事事掐尖拿捏,不许祖父与同窗同僚走动,美其名曰是不放心祖父在外面吃饭应酬,实则是防着别的女子和你一样下作。祖父不堪你掣肘,一怒之下请旨出京代巡河道,不料病死在京外。 祖父死后你独掌侯府,不仅贴补刘家,而且还暗地底放印子钱,结果被人拿了把柄赖成了死账。自此以后侯府每况日下,若不是父亲渐渐长大,后来又与我母亲两情相悦,侯府早就被你败光了! 如果不是你,祖父就不会出事。如果不是你,我哥哥就不会失踪,如果不是你,我娘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离开侯府!父亲因为你早早就死了爹,也是因为你,他妻离子散,更是因为你,他现在要赔上这么一大笔银子!你说我命中带克,其实真正命里带克的人是你!你克了侯府,才让侯府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刘氏懵了。 那些事… 这个孽障是如何知道的? “你…” “我说的都是事实,父亲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说来这得感谢萧隽,这些事是萧隽告诉姜觅的。 昨晚她糊里糊涂地顺嘴叫了一声“萧隽”后,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羞涩,她把话题扯到刘氏的头上,从而在萧隽口中听到了这些陈年的旧事。 这个老妇,原来一直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姜惟从来没听过这些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幼年时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父亲在他的眼里是高山景行般的人物,他一直都遗憾惋惜父亲的英年早逝,却不想一切的源头居然是母亲。 原来雪弓当中藏冷箭,锦袍之下裹魑魅,母亲才是他最为憎恶的那种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最是龌龊不堪。 他痛苦闭目,“母亲…你太让人失望了。” 刘氏要强了一辈子,最为得意的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而今听到自己儿子的这句话,无异于天塌地陷。 她死死瞪着姜觅,恨不得用眼刀子将姜觅凌迟。 “是你,都是你害的!” 姜觅不惧她,道:“这是你的报应,你不仁不慈不配为长辈,你心肠歹毒坏事做尽,你连个人都不配当。你在做恶之时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恶之后必然的结果!” 她满眼的疯狂,脑海中不停告诉自己:杀了这个孽障! 当她朝姜觅扑过来时,姜惟挡在了姜觅面前。 “你快走!” 姜觅听到姜惟这话,直接拿东西走人。 从今往后,这侯府里的人和事便再也和她无关了!
第44章 侯府的门外, 照旧聚了一群好事者。谁让最近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围着姜觅围,姜觅到了哪里,哪里就会有京中最新的八卦。 这些人都知道姜觅到侯府是来要银子的, 等看到姜觅和子规出来后纷纷伸着脖子望去, 再看到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婆子抬着一个箱子时,瞬间像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许是上回有人大着胆子发问时子规有问必答的缘故,这一次又有那胆子大些的问她们是不是拿到了银子。子规既没说是,也没有否认,而是面带悲切地说自家姑娘险些没了命, 差点就出不了侯府。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延伸出无数的想象。有说姜老夫人歹毒的,为了独吞儿媳嫁妆居然连嫡亲的孙女都害。还有说姜觅命不好的,为了要回亲娘的东西只能和至亲翻脸。 姜觅低着头, 将所有的议论声尽收耳中,对于这样的舆论很是满意。突然几道突兀的声音掺杂其中, 讨论的居然是她和萧隽相不相配的事。 她有些错愕, 下意识皱眉。 马车到了闹市之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又从传来的路人说话声中听到了自己的萧隽的名字。这下她不仅是错愕, 而是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预感。于是便让车夫将马车靠停,命子规去打听一下。 一刻钟后, 子规一脸急色地回来。 “姑娘,那些人不知怎么回事, 居然都在传你和慎王殿下是天生的一对。” 子规之所以焦急万分, 不仅是因为有人说自家姑娘和慎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还有说南平王和安国公生前最为交好,若是两位还在的话必有结亲之意。 若是一个两个这么说还好, 关键是不少人都这么说,她单是在茶楼里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好几个人在谈论此事。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顾家和徐家的亲戚似的,一个个恨不得把她家姑娘和慎王殿下凑成堆。 “姑娘,奴婢听着说这话的人还不少,这万一传来传去有人当了真,可如何是好?” 姜觅掀着车帘的一角,入目所及是鳞次栉比的商铺与酒楼,来来往往都是面目陌生的行人。她仿佛与这些景物无关,也与那些人无关,但她真实地置身这些景物当中,而那些人谈论的也确实是她。 她望着眼前繁华与热闹,若有所思。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同武昌侯府的门外一样,沉寂了好些年的安国公府最近也常有好事者聚集。那些人看到姜觅一行人回来后指指点点,直到姜觅进去之后仍然不肯离开,口沫横飞地说着徐家的往事和现在的是非。 不多会儿,一脸喜色的徐效出来。 不等他下台阶,门里面就传来子规气极的声音。 “舅老爷,那是姑娘好不容易要回来的银子,你怎么能不问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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