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章轻笑:“好,感受到你的谢意了。” 贺灵偷偷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不过,我宿在这是不是不太好。” “不不不,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说,会不会对你不太好。” 裴远章一敲她的脑袋。 他算是明白,为何太子有时候想到贺灵会头疼,现在他也想看看,贺灵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看着也不像认出他的,给她的茶水喝得干干净净,留宿的建议分明冒犯,小姑娘家家不担心自己,反而去关心他一个大男人如何。 若不是他,换个旁人在这,怕这丫头早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在淮南,她父亲就是这样教她的? “孤男寡女,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 贺灵摸着被他敲过的地方:“你会对我做什么吗?” 裴远章失语。 贺灵道:“对吧,你看着对我等凡人就没什么兴趣。” 可凡人都爱看将神仙拉入尘世的戏码。 贺灵垂眸,在心里说出后面的话。 “什么神仙凡人的,越来越奇怪了。”裴远章叹了口气,“天也不早了,去歇息吧,我就在这守着,若是不舒服唤我一声。” “哦。” 贺灵几乎下意识地随他的安排动作,已经走到塌边,又折回来。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该怎么称呼你?” 裴远章抖开书卷:“虚长你几岁,鄙姓程,单名一个肃字。” “姓程?”贺灵摸摸鼻子,眼下她并不喜欢这个姓氏。 不过比裴姓好太多了,而且他姓程,程姓便变得无比好,天下第一好。 “我叫贺灵。” 裴远章头也不抬:“嗯。” 贺灵没有一点睡意:“你在看什么书?” “不过是些杂书。” “好看么?”贺灵捧着脸,“近日我也读了许多书,可是都不喜欢,程哥哥你看的是什么,兴许我也能看进去?” “一般檄文,要看看?”他眸中带着几分戏谑,甚至将书卷往贺灵的面前推了推。 贺灵只扫了一眼,就见到不少看不懂的字,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有些累了,哥哥你自己看。” 裴远章轻笑:“好了,去歇息吧。” 贺灵点头,走出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你,为什么要守着我啊?” 自然是因为不放心。 裴远章看着她,方才哭得这么伤心,还问他能不能一直在,虽说贺灵不记得了,可他已经应下,更何况又不是什么难事。 “你不想人陪着。” “想想想。”贺灵忙道,生怕他后悔了一样,“你这样迁就,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裴远章眉头一挑:“哦?” “但你应该不是他,他待我很好,不过哥哥你待我更好。” “行了,别说漂亮的话了,你明日回府上,没有课业要做?” 贺灵立马苦着脸:“有的,那我先休息。” 她离开几步,又有转回来的势头,裴远章索性起身,抓着她的手,将人带到塌边:“还想说什么?” 贺灵诚恳道:“我不会说漂亮话的,是因为你好看,人又好,实话便也变成漂亮话了。” 她说完,便袖得不敢看他,一股脑躲扑进薄被中。 裴远章看着蜷缩在塌上的身影,轻笑。 还是个小丫头的样子。 “好,我信你。” 贺灵抓着被角,甜甜一笑。
第27章 27 有人帮忙遮掩,贺灵醉酒不归的事不仅没被追究,景阳甚至还有几分赞许,劝她平日里没事,可以多去裴府走动走动。 贺灵不想去裴府。 可现在离她及笄不过一个半月的光景,想出门就只能打着去裴府的幌子。 故而她常常一早就出门,去裴府同方时素见面问好,再跑到别的地方去。 方时素乐意帮她遮掩,一直没出什么差错。 只是无论她怎么跑,都没再见过程肃。 青汇坊不大,她又去过几次,也问过一些人,她们只见过姓君姓言的郎君,却不知有程肃这个人。 好像他这个人,都是自己醉酒之后的幻想。 贺灵懊恼。 要早知道这样,她那一日该再多问一问,问问程肃的住处什么的。 她醉酒思虑不周,可程肃清醒,却没有告诉她,想来,是不想同她有太多的纠缠吧。 贺灵并没有多难过,只是有些遗憾。 她心中并无话本中仙凡恋的期盼,只是好看的东西天生吸引人,她只是想多看看。 像看凌晨绽放的昙花,欣赏海上群游的鲸群。 曾见过一次那样的美景,那样的人,便会难忘。 这遗憾也没招惹她多久。 时间推移,笄礼临近,长公主府上下都为这场宴席紧张,长公主决定限制她去裴府的时辰和时间,贺灵索性不再出门,拘在院子里练琴。 “错了。”先生敲了敲桌边,“这指法不对,不够漂亮,重来。” 贺灵点头,重新看了遍谱子,再重头开始。 先生的脸上终于带了几分满意:“这些时日又有些许长进,虽算不得精湛,长公主应当也乐见。” 贺灵笑了笑:“谢谢师傅。” 她看着自己生茧的指尖,笑容中带着几分欣慰。 辛苦没有白费,有所成就,总会让人满足。 现在时间还早,先生坐在贺灵身侧,同她闲谈:“你准备足够充分,笄礼上只要不出错,应当是有几分效果。” 贺灵干涩地笑了笑。 笄礼对女子意义重大,无论是高门还是小户,都会好好操办一通。 而在皇城举办笄礼,与别处有些许不同,除了簪礼外,还有个十分重要的“扬歌”。 通常贵女们会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准备,自己作乐,自己制词,在簪礼后向众人表演,一来是为感谢父母亲友照料,二来是表现女子文才雅致,宜家宜室。 不过并非各个小姐都是写词作曲的高手,但又不能让这“自作”名存实亡,曲子或文辞可全由小姐自书,也可委托出去其一,但全权交于旁人,却是要被人耻笑的。 人人都能写上些酸话,但不是人人都能作曲。 故而皇城中除了那几位天赋异禀的,全出自自己之手,旁的小姐多请名家谱曲,自己作词。 长公主在一年前就已经命宫中的乐师为她谱好曲辞,也有些希望都全由贺灵自己完成,见她课业勉强,这才不再幻想,让她在先生的指导下,对曲制词。 一切都勉强顺利,她练得也认真仔细,可母亲总觉得少了什么。 不够惊艳,不够让人听之难忘,让乐师删改曲子,让她们重制新词。 直到这个月,不再有纠正的时间,才勉强确定按现在的作品准备。 她已经竭尽全力,效果如何也不很在乎,只是她实在愚钝,应当达不到母亲想要的效果。 女先生教了贺灵近半年,也知晓这母女之间的关系。 一个资质平平,奋力讨好;一个要求严苛,时常不满。 她能理解长公主,为人父母总希望孩子好,可见贺灵的样子,也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不是人人都能将事情做到极致,用心了努力了,也足够让人欣慰。 “好了,你也不必太担心。”先生劝道,“总归有长公主在,定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笄礼。” 贺灵勉强一笑。 仲秋时分,树上的叶片开始随风脱落,一派清寂。 贺灵望着远处高高的亭阁,高挂的灿阳,都需让人抬头仰视。 她母亲就是这样,永远希冀她站到高位,处处优异,让她受钦羡受瞩目,接受她并不在意的风光。 她想象中的笄礼不是这样的。 她十五岁生辰,应当有父母亲人,和乐融洽,陪在自己身边。 她原以为这设想又小又简单,谁想却是她根本不能实现的。 她父亲来不了皇城,而现在她和她的母亲,都去不了淮南。 “小主子,该排演了。” 贺灵收回情绪:“好,就去了。” 嬷嬷帮贺灵理了理袖子:“今日长公主会来看,小主子可别让长公主失望。” 贺灵点头,同先生作别,准备笄礼的排演。 一套典礼如流水一样走完。 长公主垂眸思考,手指缓缓地轻扣桌面。 流程足够熟练了,可总有哪里不对。 太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也见不着亮点。 长公主看着贺灵额头上的薄汗,叹了口气。 这些时日她也明白了,想靠贺灵在笄礼上惊艳四座,不仅是在为难贺灵,更是在为难自己。 办成这个样子,所有人都尽力了,再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她得想法子从别的地方用力。 景阳脑海中飞快地过了遍笄礼的章程,礼赞参礼人的名单,又勾画添减几人。 长公主还算满意,抿了口茶水:“对了,近些日子倒不见你送信出去?” 贺灵动作一停,原本扬起的心情顿时跌落。 自然是因为她不想再与裴远章有任何接触,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 “裴世子事务繁忙。”贺灵费力地编着谎话,怕露馅不敢看景阳,“正好我也在准备笄礼,便没有通信。” 长公主点头:“事有轻重,你做的是对的。”她想了想,“你提及笄礼,他可说过什么?” 圆谎不是贺灵擅长的,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沉默。 “是没同他说?” 贺灵点头。 长公主想了想。 贺灵做事不够细致,但裴远章却是个周到的,就算贺灵没说,他也应该记着,有所表示才是。 她倒不觉得裴远章会忘记,从这些时日的表现来看,他虽在外地,对贺灵也算上心,贺灵的笄礼,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许是还在路上。 长公主想,只是不知道裴远章所做,同她所想,是否一致。 许是真有些心有灵犀,次日裴远章那便就送来了东西,送的礼物大方,其中便有一个金带玉的簪子。 景阳瞧了一眼。 还算是个珍贵物件,金玉的寓意也好,东西简单又不失古朴。 她心中满意,将自己给贺灵准备的玉簪收起来,打算当日让她用这个。 贺灵却有些排斥。 东西是好东西,可她心中仍旧介意裴远章。 只要一想到裴远章,她心里满是被人欺骗戏耍的愤怒。 且这是她准备了小半年的笄礼,是她人生中要事,裴远章心不诚,她才不想看见。 可她忤逆不了景阳,只能接受安排。 时间一晃而过,就到贺灵十五岁的生辰。 已是初冬的节气,阳光明媚依旧,却带不来几分温度。 盛晴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长公主府上雅乐未停,宫女笑盈盈地将她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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