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章气笑, 一手有些用力地捏着贺灵的两颊, 微微上抬, 眸中带着几分危险:“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被他捏着, 贺灵的上下唇瓣十分艰难地才触碰到一起, 刚刚挤出一个声音, 脸上的手越发用力,又掐碎了下一个字。 “我……我都纸……” 裴远章微眯着眼睛:“什么?” 酒意催生的孤勇顿消。 方才的话, 虽确实有几分她的真实想法,可面前的人觉得冒犯又气愤,她哪里敢重复。 她只是觉得难过罢了。 难过她在皇城,没有做成一件事情。 用心相处的未婚夫婿是个大坏蛋,努力讨好的母亲一点不在意她,还有面前这个神仙一样的人…… 先前还待她很好很好的,可现在手用力到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面皮。 她的脸也疼,肚子也好疼。 眼泪从没有落得这样快,双眸中的水光刚一闪,两行微凉的眼泪,已经滴在裴远章的虎口上。 裴远章左手一颤,松开贺灵。 没了支撑,贺灵靠着木栏杆,慢慢蹲下:“你们都欺负我,我好疼。” 裴远章狠狠叹了口气,退了两个台阶,半蹲在她面前。 贺灵将头埋在两膝中呜咽,瘦弱的脊背也随之轻颤,裴远章碰了碰她的肩膀,贺灵并不动。 “好了,是我的错,不该掐你。” 贺灵这才露出满是眼泪的脸。 他也没用几分力气,瓷白的小脸上却已经留下了两个淡红的指痕。 裴远章屈指轻轻蹭了蹭。 才十几岁的丫头,能懂什么,又醉得云里雾里的。 他是她未来夫婿,又年长她这样多,该纵着她些,再纵着些。 且贺灵一向单纯,又不通男女□□,能说方才那话,应当也是被别人带的。 眼下她也什么都没做,叫她改好就行。 贺灵还小,何必苛求她呢。 “好,方才是我的错。”裴远章道,“别坐着了,地下凉,咱们去楼上说?” 贺灵抽噎了几下。 这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总有人来往,目光停留在两人身上。 她也不想这幅尊荣被旁人打量,抓着栏杆爬起来。 裴远章适时伸出手臂,贺灵毫不客气,用力抓住。 骤然,她的小腹像是被哪位武林好手重重捶了一拳,捶得她骨头都颤动,甚至迅速地向下蔓延。 贺灵身形踉跄了一下,面色发白。 “怎么?”裴远章眼明手快地揽住她,“哪里不舒服?” 贺灵呼吸得小心翼翼,仍旧缓解不了痛楚。 她紧紧地抓着裴远章的臂膀:“肚子,肚子好疼。” 裴远章立马打横将人抱起,换了个方向,径直去了后院。 “诉九,去请大夫。” 楼梯上复又恢复平静,有人言笑晏晏地上楼,有人匆匆离开。 言却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许久,才轻轻嗤笑一声。 ………… 好冷。 周遭一片潮闷,贺灵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被潮气给泡胀开了,充胀她的肺腑和四肢,她的骨头和皮肉根本撑不住,便从她的小腹开始开裂。 这就是难过到要死了么? 贺灵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希望能减轻情绪带来的疼痛,可不随人愿。 泪水一点不受她控制地滚落,额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 “又哭了。” 温热的帕子覆在她的脸上,贺灵抽了抽:“我没有想哭的,真的好疼。” “大夫马上就到了。” 贺灵一把抓住面前的大手:“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裴远章轻柔地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开:“别自己吓自己。” 贺灵憋着眼泪,可她感觉很不好。 是不是方才她做得太出格,太过分了,才会有现在的惩罚。 “对不起。” 裴远章回握贺灵的手:“没事。” “我不该冒犯神仙。”贺灵盯着帷帐上的花纹,“我该去找言却的。” 言却从来温柔,就算她再大胆,言却也只会柔柔一笑,处处配合她。 不会掐她,也不会降下惩罚。 裴远章的手收紧,看她可怜的样子,又实在气不起来:“还有心思想这些。” “手疼。” 裴远章松开,看贺灵觉头疼,索性站起身,去清洗帕子。 大夫很快就赶到,一脸紧张地放下随行的药箱。 他捋着胡子,搭脉在贺灵腕上,几瞬,松了口气。 “着急忙慌的,老夫还以为什么事。小姐没什么。”大夫边收拾边说,“只是葵水到了,这几日亏了身子,心绪郁结,这才引起疼痛。小姐放宽心,饮几副药就好。” 葵水。 贺灵眼神飘忽,迟迟不敢落在裴远章身上。 太丢人了。 裴远章神色自如:“眼下疼痛可有缓解的办法?” “不妨碍的,我给姑娘施几针。” “有劳。” 大夫给贺灵扎了几个穴位,她腹中的疼痛确实缓解了几分。 见两人年岁都不大,着急将他请来,也不像是多懂女子之事。 懵懵懂懂的少年夫妻,女子青稚,男子沉稳,都模样漂亮,看着很是登对。 大夫扫过两人,大发善心道:“女子二七,肾气充,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孕。” “小夫人身子还算康健,好好将养,日后当不会出现今日之状。” “但女子信期会比平时弱些,心绪不稳,寒凉之物少碰,郎君这几日也得多费心照料些。” “他不是。” “多谢大夫。” 两道声音,一道羞,一道沉,大夫取针,了然地笑了笑。 他捋了捋胡子:“你二人最好将日子记下,日后也好为生子做准备。” 贺灵仿佛听到耳边腾的一声,双颊滚烫,几乎要烫进她的骨头。 她偷看旁边的人,见他十分认真地听着,似乎真的在盘算大夫的话。 他怎么能这般坦然。 什么小夫人郎君的,什么生子,这大夫难道看不出来,她俩都不熟吗? “我们没有。” “我送您出去。” 裴远章送大夫出门,房间只剩下贺灵一个人。 贺灵缓了许久,待恢复些力气,忙从床上坐起身。被褥上干干净净,没被染上,她松了口气。 “怎么起来了。”裴远章下意识伸手扶她,被贺灵躲开。 他从容收手:“怎么不多趟一会儿。” “我,我怕把床褥弄脏了。”贺灵红着脸,“对不起啊,我应该能反应过来的,辛苦你白折腾了。” 贺灵的脸色仍旧算不上好,裴远章满心关切:“你次次都是如此,疼痛难忍?” “没,没有。”贺灵道扭捏道,“我,我这也是,第一次。” 裴远章沉默一瞬。 贺灵从知晓这事到现在,一直用头顶对着他。 自然常理,裴远章本不觉得有什么,方才大夫嘱咐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对着贺灵的模样,莫名也生出几分尴尬。 裴远章握拳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 看贺灵的样子,方才大夫的话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 他对女子之事也只知道个皮毛,硬同贺灵讲,只会将两个人弄得越发不自在。 “杯子里有热水,你再歇息一会儿。”裴远章补充道,“旁的你都不必在意,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罢裴远章就离开房间。 贺灵捧着热茶,面皮还有些发麻。 不一会,却有个妇人走近房间,同贺灵耐心讲解月信的事,留了些必备的东西给她,她出门了一会,又神奇地带了套衣服。 贺灵连忙道谢,自己一个人在房中收拾,想到刚才的场景,脸上的红意久久不能褪下。 她来月信了,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可竟然,竟然全被程肃看到了。 她最隐秘的事,竟然是与程肃一道得知的。 而且那个大夫,那大夫说的哪里是程肃当听的。 贺灵哀叹一声,日后,她该怎么面对程肃啊。 不对。 她刚才竟然还发疯,让程肃做她的外室。 贺灵头埋在被子中。 更没法面对了。 门轻轻被扣了两声,贺灵慢吞吞地开门,裴远章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垂眸看着贺灵的发顶。 还在害羞。 裴远章清了清嗓子,见贺灵的发髻有些乱了,她心思更乱,似乎没有留意到这些小事。 扶正贺灵的步摇,裴远章道:“可好些了?” 温热的触感擦过耳际,还带着股清淡怡人的冷香。 贺灵身子微僵,木木地点头。 裴远章手覆在贺灵的发顶:“贺小姐就让我在门口站着?”
第32章 32 贺灵忙让出一条路。 裴远章走进房间, 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面前的人停下她也停, 他坐下她便站着。 “站着做什么?” 贺灵硬着头皮, 坐在他右手边:“方才大夫的话, 你为什么不反驳, 让他误会?” 自然是因为大夫没有误会,大夫说的,嘱咐的, 都是他当听当做的。 裴远章心想,方才房中三人, 唯一误会两人关系的,只有贺灵。 误会她与他互不相识, 甚至还想…… 裴远章摇头:“贺小姐以为呢。” 方才的热意似乎还残留在两颊,她努力思考:“是觉得解释起来麻烦吧。” “你这么想似乎也没错。” 不过不是对大夫解释,而是对她。 心里涌出些莫名的失落,贺灵抓了抓头发:“对不住啊, 先前冒犯了你,如今还这样麻烦你。” 裴远章不在意:“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这本就是我应做的。” 他说的客气, 贺灵却不敢当真。 她和程肃只有两面之缘, 不过互通了姓名,况且, 可能他告诉自己的姓名都不是真的。 不然以他的样貌风度, 怎么可能谁都没听过程肃是谁? 不过贺灵不介意, 姓名真假都无所谓,他隐瞒自然有隐瞒的道理, 程肃不像是会设计她的。 最重要的是,眼下自己又见着他,虽然,发生了不太让人愉悦的事,可他没生气,看着也没有要同她疏远。 贺灵道:“还是要谢谢你,这两次都多亏你。” “若想谢我,日后便少饮些酒。” 贺灵干笑两声。 她本来是不喜欢喝酒,只是青汇坊的酒清甜,她这两次又装着事,这才醉了,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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