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贺灵装作才看到倒满的茶水, “对对, 多谢你。” 贺灵喝了一杯,不习惯言却这么靠近, 往旁边挪了挪。 桌后本来就备的是两人的位置,言却索性坐在另一边:“多谢贺小姐。” 分明是在躲他,却被误解成想与他同席。 贺灵瞥他一眼。 可言却的态度着实温顺,垂眸自然地收拾桌上的杯盏。 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呵呵,没事。” 贺灵求救般地看向自己这边的盛晴。 平日盛晴最喜欢起哄,谁想今日只在那喝茶,喝完也不见有帮忙的意思,甚至找了个借口离开。 “这房中闷,我先去旁的地方玩了,有事叫我。”说罢便兴冲冲的离开。 贺灵再看黄诗云。 她也好整以暇,静待贺灵的反应。 贺灵瞪她,又瞪她几眼,黄诗云才看够,准备帮她解围。 “黄小姐。”言却止住她要说话的意思,“方才我来时,不归说在等你。” 黄诗云飞快地权衡一番,笑了笑:“那便多谢言公子提醒。” “你也看到了,眼下我也有事先走,你若是有什么问题,让小圆去唤我。” 黄诗云一走,房中只剩下她们三个,她哪里会让小圆去叫她。 “都走都走。”贺灵赌气道。 可黄诗云离开,房门轻阖,贺灵的那股不自在越来越浓烈,她又往一旁挪了挪。 房中安静得诡异,贺灵硬着头皮道:“不归是谁?” “黄小姐的一位旧友罢了。” 什么旧友? 贺灵心中不平,能让黄诗云一点不留恋地扔下自己。 “他们关系应当极好吧。” 言却看着贺灵。 她似乎还不知道青汇坊是做什么的,他们是做什么的。 还单纯用好友,用熟悉解释男女关系。 可哪里有这样干净。 这派天真难能可贵,在他选择这条路之后更是少见。 言却不忍破坏:“应当是不错。” “也没见黄姐姐同我介绍一二。” 言却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兴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吧。” “嗯?” 言却不想多说:“前些时日,我听到有不少人在谈小姐笄礼上的‘扬歌’,小姐似乎是弹得很好,只可惜言却没有机会聆听。” “跟你比只是班门弄斧。”贺灵诚实道,“你就算只用一只手也比我弹得好得多。” “小姐尊贵,怎能与言却作比。” 贺灵静默了一瞬,看着言却。 因为她的避让,言却也并不上前,比她高大许多的人只缩在席面的一角坐着。 微微垂首,看着似乎有几分落寞可怜。 可为什么呢。 他有一首的好琴艺,甚至还能谱写妙音,他该在自己所长之处自得自乐。 可为什么会难过。 贺灵第一次伸出手,按在言却的肩膀上:“我不能同你作比是因为你水平高超。” 她认真地看着言却的眼睛:“咱们俩的差距,就如同鸿儒与孩童,这比方也是分外恰当的。” 入秋的衣衫已经不算轻薄,可贺灵的手掌温热,还是透过衣料,温柔有力地落在他肩膀上。 言却没有反驳:“多谢小姐抬爱。” 贺灵目光流转,见言却修长漂亮的手,心思一动:“你,想不想听我弹一弹?” 言却没反应过来,询问地看着她。 贺灵又重复一遍:“我说,总是听你弹琴,你想不想听我弹一弹。 你弹得这样好,要是能指导我一二,那就更好了。” 言却深深地,重重地看着面前这个姑娘。 他穿行花中,学的是片叶不沾的本事。 这一路见过不少深情薄情,滥情寡情,他向来应付自如,甚至偶尔有些自嘲地想,或许他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生来就该低贱,所以旁人轻视他无所谓,珍重他也无所谓,将他视为依靠无所谓,视他为玩物也无所谓。 他们这些人生来就是没有心的。 对收来的感情毫不在意,而显露的感情也统统是向上爬的手段,他原以为自己也是这样,也接受了自己这样。 如今他身份轻贱,自甘轻贱,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小姑娘,用她的诚恳和尊重,要将他扶起来。 她好像一点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天堑,甘心在他面前俯首。 他凭什么,这位高门小姐也足够可笑。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竟然荒唐地,动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感谢玖安。 派他来靠近贺灵,让他拥有这珍贵的,注定不会长存的瞬间。 “你不想听也没事。”贺灵道,“他们说我好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实际上我弹曲子和锯木条没什么差别,你也不必委屈自己。” “想听。”言却打断她,又认真地重复一遍,“我想听的。” 贺灵笑了笑,连忙跑到琴前面坐定。 她步履太过轻松,言却看着他如蝴蝶般轻盈的身影,一时不知道,她是因为给自己弹琴高兴,还是因为能离自己远一些高兴。 不过都不重要,因为贺灵的愉悦也太有力量,无论是为着什么,他也欢喜。 贺灵手搭在琴上,又犯懵了。 她学的练的是七弦古琴,二十四弦瑶琴,她不太会。 “你这有古琴么,我不太会用这把琴。” 古琴声音浑厚,瑶琴轻灵多变,青汇坊这些人多是来找乐子的,少有听古琴的。 言却身处其间,不能避免。 只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手拨弄两下,可巧前些日子他觉得琴弦旧了,送去师傅那换弦。 言却遗憾地摇头。 贺灵手指压在琴弦上,轻轻勾了勾,落下的琴声清脆,却不是她熟悉的。 “那下次吧,到时候你别后悔了才好。” 言却轻笑,目光灼然:“只怕小姐会后悔。” 有高人指导,贺灵后悔什么,她高兴还来不及。 言却也走到琴前面:“不若我再为小姐弹个曲子吧。” 贺灵立马把位置给他让出来,自己又回到席上。 她还是习惯现在和言却的状态,言却是弹琴的,而她是听曲的。 “小姐有想听的么,若是没有,言却便信手随便弹弹了。” 贺灵无可无不可:“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言却笑了笑,看着贺灵的眼睛,拨出第一个琴音。 很陌生的曲子,却听得人十分温暖。 贺灵就着曲子又喝了两杯酒,看桌上的糕点又几分重影,才意识到自己又有些醉了。 青汇坊的果酒就是这样,酒味不重,让她以为跟乌梅汁蜂蜜水没什么差别,尽兴地多喝了几杯,醉意便会如约而至你。 不过这次却不如上次醉得重,贺灵能感受到,只有些轻微的眩晕,尚能忍受。 只是周遭的一切变得不那么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权势自己的感触和思绪。 因为酒意思绪有些迟缓,她的世界也是缓慢的,贺灵在这片轻飘的宁静中不由得想起很多事。 想起淮南的烟雨波涛,想起皇城的初雨,想起让她烦心的程希钰和裴远章。 她不愿去想,这是她全部坏情绪的来源,她强迫自己去回忆些好的。 恰好来皇城之后,她也没有多少好心情,脑海中便全是这些烦心事。 她现在恨不得也找上一匹快马,奔到殊州,将那个破簪子和退婚贴都拍在裴远章脸上,对他破口大骂,再将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上一顿。 他算是什么,胆敢这样欺负她。 母亲又每日都在想些什么,已经说了裴远章花心滥情,待她刻薄,还一定要将她们两个绑到一块。 不顺心,皇城事事都不顺心。 贺灵也觉得房中有些憋闷,提着酒壶出门。 言却见她有些醉意,没有出言相劝,默默跟在她身后。 贺灵一步三叹,楼下仍旧热闹,她那天似乎就在这里碰见的程肃。 醉酒时的记忆好像有几分共通性,贺灵觉得眼前的阶梯有些熟悉,拾级而上,楼上比楼下安静不少,但是隐约有女子的低泣声,再细听,似乎又没有。 贺灵下意识地停在四楼,她看着不甚明亮的楼道,眨了眨眼睛。 廊道空寂,面前仍旧什么都没有。 贺灵莫名有些失望,转身往回走。 楼下灯火辉煌,在一片烛光中,不期然又见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世界缓慢颠倒,灯光流转,他岿然立于一切一切的中心。 格外俊秀的,令人向往的。 “嗨,反正日后,他有他的表妹,你养你的小倌不就好了。” “外室合人心意,谁不想要个解语花呢,男子女子都是如此。” 贺灵头一次觉得盛晴的话这么顺耳动听。 谁不喜欢温柔乐意的,谁不向往靠近自己喜欢的。 人的喜欢,人的情,本就这么自私,逾矩。 克制和屈从,带来的永远都是失落和漠然,相反放纵的才自在,脱离痛苦。 在这一瞬间,贺灵终于有点理解裴远章。 她也要奔向她心之所好。 “怎么又饮酒了?” “你……”贺灵丢下酒壶,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他身边,扑到面前的人怀中。 在哪里她能忘却烦忧,能在平日不值一提的痛苦中得到庇护。 “慢些跑,当心摔着。”裴远章扶住贺灵,怕她磕碰到哪。 可是贺灵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关切无路可走。 “你……你长得好生好看。”贺灵的迷恋不加掩饰,“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外室啊。” 裴远章一瞬间沉下脸:“你说什么?”
第31章 31 他不是轻易动怒的人。 生气伤身且无用, 可看着贺灵眼下的样子,些许怒意无法克制。 裴远章怎么都想不到,贺灵成人之后, 最大的长进, 竟然是在这里。 没有缘由地要同他退亲, 他还没找贺灵讨个说法, 现在又出格到,要将一个陌生人收归外室。 她把两人之间的婚事当什么,把他当什么。 裴远章垂眸, 贺灵还挂在他的右臂上,无知无觉, 天真烂漫,仿佛方才说话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她只是醉了, 醉酒的人做什么,说什么何必要当真。 裴远章缓了口气,将人扶好。 贺灵顺着他的手臂攀上一些,双眸发亮, 格外郑重又清脆道:“你要是答应,我一定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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