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倒是也有, 她曾好奇跟着父亲去过一趟。 不过那时父亲将她护得紧紧的,市中的人心思活络,就算猜不到两人具体身份, 也知晓是不能得罪的。 于贺灵来说, 除了东西稀奇古怪的, 同逛寻常的市场也没太大区别。 只是皇城的与淮南自然有不少不同之处, 她们没有向导,也没有熟悉的人,这样贸然前去, 风险太大了些。 贺灵跟黄诗云和皇城能谈上几句话的小姐打听过,都没什么消息, 买来的信息又冗杂不齐,长福看完, 还是严肃地摇了摇头。 “小姐你看,皇城的影市开张时间不定,有时月余就能有上一次,有时几年都没见过。 先不提咱们是不是就能碰上, 再说这市集上的人,三教九流深浅未知, 且有传言说, 每次市集开张, 便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 贺灵凝眉翻看几页:“确实不太好。” “可你也知晓,天蚕僵难得, 言却那双手也值当一番风险。” 长福道:“许之以重金, 总会有人舍得割爱。” 贺灵点头, 看着桌案上的令牌,有些头疼。 早知道就不这么干脆地答应言却了, 可他既然知道有恢复的法子,就算有危险,又怎么可能不去。 要是言却一个人…… 贺灵摇头,将这个想法赶出去。 言却一个人是不行的,她们需要一个可信的向导。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贺灵烦躁地将令牌翻了个面。 太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离开,还有程肃…… 又舍不得埋怨程肃,贺灵叹了口气。 眼下她倒是十分认同母亲的观念,在皇城,她应该多结交些人的。 “你去趟东宫。”贺灵吩咐道,“问问刘管事有没有法子。” 长福允诺,第二日刘管事就送来了引路的,十分不巧,正是贺灵昨日想的那位。 她整张脸都藏在暗色的慕篱后,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可贺灵还是一眼就认出面前的人。 如今的太子嫔,袁雪。 “这样金贵的人,刘管事也舍得送来。” 一个是太子疼惜的妹妹,一个又是如今深受恩宠的太子嫔,刘管事左右为难,走为上计,寻了个借口就跑远了。 袁雪放下慕篱,直言道:“我是最合适的。” 贺灵没有办法反驳。 她忍不住想讽刺她几句:“太子嫔不愧是太子嫔,势力这样深远。” 袁雪微微一笑:“生活过的地方自然熟悉。毕竟我便是你从淮南的影市上捡来的。” “你……” 她也记得和袁雪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她被父王看顾周全,而袁雪只是说错了一句话,惹得客人大怒,便得到了不停歇的拳打脚踢。 她是第一次见着这样冷酷的场面,那些人殴打一个细弱的小姑娘,就像在对待一个没有生命的器物一样,她的求饶和哭声,甚至没能引来一丝丝怜悯,只有越发严酷的对待。 那时候袁雪看着跟她差不多大,又太过可怜,贺灵一时心软,央求父亲赎下袁雪。 “咱们灵宝心肠软,可是你也要知道,无论心地是善是恶,做出的选择,都要自己承受结果。” 她那时候年岁太小,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袁雪同她兄长纠缠在一起后,贺灵才明白,善因结的不一定是善果。 袁雪甚至都不是袁雪,她是某位罪臣家的小女儿,在影市她所见的一切都是一场设计。 袁雪入王府是为了复仇,最后终于让袁雪找到机会,伤了她兄长,最后她兄长甚至不知晓哪里不对劲,还将她带回皇城。 她兄长都已经原谅袁雪了,照理说贺灵也不该这样怨愤,可她实在是过不去。 她第一次被人骗,又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亲友受伤,又气又愧,她哪能这样轻易地原谅袁雪。 可听着袁雪平淡的话,贺灵心里莫名又有几分酸涩。 袁雪过得很不容易,家里只剩下她一个,这样小的年纪,就被丢在影市求生,献血仇恨背负至今,她,她又有哪一日过得轻松和自在。 甚至她的背叛和伤害,都是不得已的。 贺灵仍旧原谅不了她,但也止不住怜惜她。 “兄长不都说了,你是从淮南走出的小姐,你还总想着影市做什么。”贺灵故作冷淡道。 “不过是为了搪塞人罢了,我自己总要清楚。”袁雪沉声道,“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才能不忘,自己的结果又该是什么。” 她声音太过苍凉,贺灵没忍住偷看她一眼,正好被袁雪捉住,袁雪毫不在意,笑着对她眨眨眼。 贺灵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贺小姐想去做什么?” 贺灵以目示意,让长福将事情原委言明,袁雪听到言却的名字,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同他在一起了。” 贺灵心想,我还同你形影不离过呢,言却又算什么。 她不耐烦道:“就让你带路,哪有这么多问题。” “你还是老样子。”袁雪道,“是觉得他长得好,还是喜欢他琴技高?” 贺灵道:“兼有。” 袁雪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贺灵就喜欢些精巧漂亮的东西。 先前喜欢的薄瓷花瓶碎了,这丫头哭了两日,又花了月余找人修补,如今为言却奔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这两个人生活场景很是不同,两人能碰上,倒是件耐人寻味的事。 她眸光微闪,随即摇了摇头。 太子最金贵贺灵,若是言却当真有问题,又怎么能离她这般近,早就出手了,哪里轮得到她…… 她去想这有的没的,做什么。 可心里还是压不住对言却的猜忌。 影市开门也就在这几日,三人约在黄昏时候,贺灵带着长福和另一位侍卫,同两个人相见。 她眼下同言却更亲近一些,贺灵故意往言却的身边去,袁雪看出她的心思,微微摇头。 “走吧。” 夜幕低垂,马车缓缓离开街巷。 车马停在城郊,后面的路便需要他们自己前行,袁雪在前头带路,路崎岖不平,晚间更看不清楚路况,贺灵不是踢飞小石块,就是自己撞上镶在地里的土块,言却适时扶住她。 “不用了。”贺灵抽回手,“有长福在呢,你看顾好自己就行。” 在前头的袁雪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袁雪道,“就快到了。” 走过树林,便看到一个有些阴森的小镇,灯火幽黄,摆设似乎也都是新建的,贺灵吞咽了下,跟在言却身后。 袁雪在前头打听到天蚕僵的位置,面容却有些沉重。 “这东西不易得。” 贺灵道:“当然,易得的话也不至于出现在这。” 袁雪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东西不在集市的摆架上,而在……” 她看向旁边黑黢黢的,几乎隐没在树影中的简陋小楼。 贺灵看着就莫名打了个寒颤。 “在鬼影楼,只有开出的价码足够让物主心动,才能拿到。” 闻言,言却也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贺灵倒有些不明白:“同旁人竞价不就成了。” “东西入了鬼影楼,说明物主也不是缺钱财的,今日,不一定能成了。” 贺灵道:“那也说不准,怎么就能知道,他要的咱们就没有,先去看看再说。” “贺小姐。”言却挡在她面前,“贺小姐为言却做到这步,言却已然十分感激,剩下的,由言却自己来就好。” 贺灵摆手:“你这琴也不是为自己弹的,我曾接受妙音馈赠,自然也要出点力。” “不过我也不是多高尚之人,对不住啊言却,你也要做好准备,代价稍微高出一点点,我也只能放弃了。” 言却微笑道:“如此最好。” 贺灵本想在市集看看,被袁雪严词拒绝,一行人只能毫不停留,往鬼影楼去。 在楼门口每人都得了个十分狰狞的面具,大家只得带上,被影子带到后排的位置。 前排高矮胖瘦的人都有,将贺灵的视野遮掩得严实,她探头想看看前头究竟是什么,怎么都看不清楚,却在人头和肩膀的间隙中,见着了个十分熟悉的高冠。 她越看那金冠越觉得眼熟,好像是从她这流出去的,落在她兄长的手上。 “前面那人……”贺灵不得已凑近袁雪,“是我兄长么?” 袁雪却一点不好奇,眉头都不带动一下:“不知道。” “你怎么一点都不……” 一点都不在意她兄长的样子。 贺灵心情复杂,转念一想,如此也最好了。 袁雪最好对她兄长一点心思也没有,待她兄长找到自己喜欢的,两个人还能分开得干干脆脆。 前头的影子拿出匣子放在桌上,说出物品的名字大多是贺灵不知晓的,连描述她都听得云里雾里,碰到有意思的说法也忍不住好奇。 “这个云台骨是什么?” 言却抿唇:“不是什么新奇玩意。” 袁雪闻言笑道:“言公子对影市也十分了解。” 言却谦虚道:“不过知晓一两句罢了。” 贺灵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方才开的价码也不过是金银,贺灵抬手也想跟着竞争一番,被袁雪抓住手。 “小姐,专心自己的。” 贺灵讪讪点头,又等了一会,她们想要的东西才姗姗来迟。 货主的要求也开得奇怪,不要价金,不要人,要的却是裴远章题词带印的山水画。 贺灵有些恍然,她好像许久都没听到过这个渣滓的名字。 他的画算什么稀罕物件,还能跟天蚕僵做比? 裴远章转着手中的杯盏,偏头打了个喷嚏。 “怎么?还有人在念叨你不成?” 裴远章放下杯子,冷冷地扫他一眼:“自然是比不得您。” “诶诶诶,好了。”男人道,“不过来个玩笑罢了。” “说不准是我那个没良心的妹妹,在想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婿。” 裴远章这才笑了笑。 那小没良心的哪里会想起他,那次他不在的时候,这丫头不是跟旁人玩得畅快,如今说不准又去找姓言的那位。 要是真被他看着,他这次可不会轻饶她。 至于“裴远章”。 更是被这丫头甩到九霄云外,能念他一句,都算是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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