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彻底拒绝同贺小姐相见的意思了。 裴九知晓自己先前的计划落实不了,自家主子可能还要这样自己折磨自己有一段时间。 “属下知晓了。” 第二日上午,贺灵收拾妥当,就到了国公府上。 门口前来接应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引着贺灵径直道老夫人的房中。 房中已经坐了不少女眷,不同于以往,亲亲热热地同老夫人寒暄,只偶尔交谈上几句,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院外,像是在等着谁来。 贺灵甫一出现,就感受到了各式各样打量的目光。 “荣敬郡主千岁。”房中的女眷同她见礼,贺灵还有些不习惯,面上平静地接受。 “诸位不必多礼。”贺灵道,“我今日之事来看看老夫人,听说前些时日,老夫人生病了,如今可还好?” 老夫人半卧在床榻上,对贺灵伸出手,贺灵上前一步握住。 “感念郡主还顾念老身。”老夫人道,“只是这身子实在不中用,但凡精气神好些,郡主当日册封,老身说什么也要去观礼。” 贺灵道:“不过是些虚礼,老夫人还是养好身子最要紧。” “是是是。”老夫人慈祥地看着她,“老身要养好身子,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伺候在郡主身边。” 贺灵面上的笑容一僵,她不动声色地扫过房中的那些女眷,有些人面露怜悯之色,有人不理解,还有人似乎带着嘲讽之意。 她知晓老夫人请她到府上,是为了让外人看,即使没了裴远章,长公主和她仍旧会向着长公主府,她或许还会成为国公府的人,可当老夫人真的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这样说,这样做时,她还是不由得生出几分恶寒。 老夫人面上的笑意越是慈祥,她越是有几分不适。 贺灵下意识地松手,抓住她的那双手越发用力,面前浑浊的眼睛精光不减。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贺灵的手:“郡主放心,老身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日后不会成为郡主的拖累。” 贺灵勉强笑了笑。 “母亲。”方时素笑盈盈地坐到贺灵身边,“都是儿媳疏忽,没能照看好母亲,怎么就成了荣敬郡主的拖累。” 老夫人动作一僵,警告地看了方时素一眼。 “就是就是。”一旁有人附和道,“老夫人这样说,也不怕吓着咱们荣敬郡主。” “你当郡主是纸做的不成,说上两句就能吓着。”另一人道,“郡主与国公府关系深笃,更是将老夫人视为自己的家人,关切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郡主乃是一郡之主,关切我等普通人,不是应当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贺灵听得头疼,老夫人被方时素一搅合也有些心烦,待人都抒发几句自己的见解,方时素道:“多谢诸位关切婆母的身体,只是大夫说,婆母这病需要多多静养,不如咱们到前厅谈话,也自在些?” 国公府上如今都由方时素做主,她的意思明显,众人也不好拒绝,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携手一道去了前厅。 贺灵一直被老夫人抓着手,倒没能一同离开,方时素见状,握住老夫人的手腕。 “婆母,你应当休息了。” 老夫人张了张嘴唇,立马被方时素打断。 “婆母,荣敬郡主如今年岁还小着呢,长公主看顾得紧,一会儿可能就派人来府上,催郡主回去了。” 老夫人听明白方时素话中的意思,贺灵的婚事由不得她自己,要想她嫁进国公府,最终还是得长公主点头。 但凡为人母,又有谁会舍得让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到他们府上。 可认识她方时素当初不也是将军府上珍视的小姐,那将军和夫人看她就不紧,最终不是一样嫁给她儿子的牌位。 老夫人没有松手,她今日叫贺灵来,就是为了要她一个承诺,要旁人看见贺灵的态度。 就算她的孙子不在了又如何,裴远章真真切切的存在过,比皇城的这些公子哥都要优秀,就算人如今不在了,也不会有人能够比得上他,配贺灵,也并不勉强。 方时素手上用力,老夫人吃痛,松开贺灵。 方时素对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好好伺候老夫人,我送贺灵出去。” 她扶着贺灵的肩膀,带着人离开老夫人的院落,行至回廊,方时素带着几分歉意道:“让你看笑话了。” 贺灵摇头,抓着方时素的手:“姨母在国公府上辛苦了。” 同老夫人相识这段时间,贺灵也能看出来,老夫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方时素一个人在国公府上,内外压抑,她又需要忍受多少。 方时素笑了笑:“这是我欠裴先的,倒是不觉得辛苦,只是你,贺灵……你应当听你母亲的,最近,少来裴府为妙。” 贺灵没有说话。 方时素明白她的犹豫,她虽然不太知晓,贺灵与裴远章的感情,深厚到哪个地步,人忽然出了事,她眷恋一些,不能果断也属实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那小子,同他父亲相仿,若是有人陷入他们的感情中,哪里能还这么轻易地抽身离开。 她怜惜地看着贺灵,揉了揉贺灵的发顶,道:“姨母还要去一趟前厅,你自己在府上随便逛逛?” 贺灵点头。 随便走走,不知不觉间,又走到裴远章的宅院,今日院门却紧闭着,贺灵推了下门,没能推开,只在门口停留一会,便调转脚步,去了旁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藏书阁,贺灵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三林书肆,念头一起,人已经到了书阁中。 书阁的窗户都紧闭着,光线昏暗,有几盏油灯仍旧亮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好闻的书卷味。 贺灵指尖轻轻从一排排书脊上划过,随手抽出一本。 是本市面上难寻的古籍,书册不见折损,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是能看出,主人很是爱惜。 翻开书页,序言旁就有不同字迹的批注,贺灵匆匆扫过一遍,生僻古字太多,她一时看不出其中的意思,只是随意地往后翻看。 有些批注的字迹十分稚嫩,似乎出自小朋友之手,贺灵细细看了一番,同她一样是对古人之言的不理解,再看其下跟着的注解,这字迹却有几分熟悉。 她的指尖落在熟悉的字迹上,不待细想,身边的长福忽然闪身轻呵一声:“谁在那?” 贺灵抓着书册,也小跑到声源处。 长福出手迅速,挡住那人后退的路,谁想潜伏在书阁中的人也武艺高强,一手擒住长福,赤手空拳几个往来,长福深知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手已经碰到腰间的信号弹,却被人轻松地挑开,甚至连信号弹,都落到了那人手上。 “长福。”长福听到自家小姐道,“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这个人鬼鬼祟祟地藏在书阁,谁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 长福仍旧警惕,护在贺灵身前,借着灯光看清面前的人。 确实不必。 这不是程肃么,如今怎么会出现在国公府的藏书阁中。 长福偏头看向贺灵,却见自家小姐,怔愣地看着程公子。 “你……” 贺灵见着程肃,只是悄悄整理下袖口,将信号弹交丢给长福,攥着本书卷,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 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仿佛根本不认识她。 她们说好了,以后再见,就应该这样相处。 可是为什么,她的胸口明明空荡荡的,却还是一阵阵发疼。
第70章 70 程肃的脚步声本来就极轻, 眼下渐渐行远,微弱到几乎就要听不见,可还是能一阵一阵地牵扯她的心口, 跟着一阵阵地发紧发涩。 贺灵张了张嘴唇, 想起上次在那个雨天, 在香坊中, 似乎也是这样,程肃视她为无物,果决地切断一切同她的联系, 是她讨要来日后的相处。 可眼下,程肃已经明说, 她于他没有丝毫的用处,就算再用上先前的法子, 除了一再轻贱她的自尊,还能有什么结果。 更何况她同程肃,无论有没有前几日那件事,最终的结局, 也只是形同陌路。 在如今结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贺灵强撑起一个笑容,绕到书架的另一端, 慢慢走回方才的位置, 要将手中的书册放回原位。 长福沉默地跟着贺灵身后, 知晓她心情低落,并没有跟得太近, 留给贺灵足够消化情绪的空间。 贺灵放好书册, 书架上的空隙被填满, 接近洁净整齐,阳光从窗缝中透过, 浮尘在那一片光亮中缓慢地飘荡。 她伸出手,光线断在她的手掌心,分明是带着几分温度的,可她轻轻握拳,手心中又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呼吸在这一瞬间艰难又沉重,贺灵紧紧抓住胸口,眼中的水汽不知在何时凝成眼泪,一点不受她控制地滚落。 最近她已经哭过很多次了。 她已经用这样多的眼泪,去埋葬和程肃的过去,已经足够多了,为什么还要哭,为什么还控制不住。 她要争气一些,如今她可是皇帝亲自册封的荣敬郡主,多尊贵的身份,怎么还没有一点出息。 程肃又有什么值当的,她如今,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言却,君承哪个不比他贴心。 程肃。 程肃,她不是早早就知道,在与程肃的关系中,不能倾注一点的真情,应当同享用美食佳酿一样,只要享受两人之间相处的愉悦就好,可她为什么先前控制不住,而今也抽身不得。 程肃,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点…… 没有一点点,想要挽留她? 是了。 他这样的神仙人物,又为什么会对她生出什么真心,除了上天赐的身份,她又有哪里值得程肃喜欢的。 如今,他应当很快活吧。 贺灵咬着唇,可眼泪太多,与之伴生的抽泣声也太多,她已经这般努力,却还有些从唇齿的缝隙中逸出。 无力地靠在书架上,贺灵微微仰着头。 书架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掉漆,恍惚间贺灵好像听到了木头挤压发出的吱呀声,她抹了一把眼睛,猛听得一声巨响,面前的书架微微偏斜,厚重的书册瞬间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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