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着急难过,不由把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二哥少待,先别说这没气力的话!我去找找李教头,看他有什么法子不,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这事没救了。” 陆青默然片刻,点头道:“也好,是该给李大哥消息,要是有缘,也见他最后一面。上次他说,能在都监跟前说上话,要能给我一个痛快好死,也罢了。” 曾建令牢子给陆青换一个轻枷,牢子初时不敢,曾建怒道:“你怕什么?出事儿都在我身上!”这才换了。此时已是起更时分,曾建向陆青问明了李家住址,连夜赶往牛头镇去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95章 (上) 【共祸福助友脱牢困】 话说曾建去找李教头了。陆青独自在牢里, 一时思绪万千。料到明日凶多吉少,如果就此死了,家中早晚知道消息,老娘和大哥只怕要痛死。想及此处, 不觉心如刀绞, 落下泪来。 难过了一会儿, 又摇摇头, 自道:“想这些有什么用?杀人这件事我又没做错,要是不还手, 也早让他们害了, 还能等到今日?事到如今,就是命该如此, 有什么可说!人来世上,终究个个儿都要死的,真的死了,两眼一闭投生去,哪还管得许多?” 于是将心一横, 不再去想, 看看天晚, 倒头睡下了。牢子敬他是硬汉,见戴着枷不便,上赶着服侍,叫他躺的舒适些, 不一时听见打起鼾来, 两个牢子禁不住相对啧舌。 却说曾建赶到牛头镇, 已是二更时分,一路走得满身大汗, 气喘吁吁。到了李家,把门拍的山响。李瑞霖刚才睡下,慌忙起身,披衣趿鞋走了出来。吃惊道:“这个时候小官人怎么来了?必是有事!” 让至房中,掌起灯来。曾建不及施礼,说道:“夤夜打扰,教头哥哥莫怪。实在事有紧急!” 如此这般告诉了一遍:“……明日就要上报都监,提二哥去驻军营寨。小弟只怕凶险,又没人商议,只好来找哥哥,万望哥哥设法相助。” 李教头听得心惊:“这下糟了!杨都监是倨傲凌人的性子,虽不怎么看重郑三,到底是他的人,如今被二哥杀了,就是于他面上过不去,就是管营跟前,也要杀一儆百。况且军中,只要解送得来,便是生的数小,死的数大。到时一声军令,悔之晚矣。为今之计,只有设法先逃出去,找个安稳地方避着,避过风头再做打算。” 曾建急道:“谁说不是!我也是这么说,可是二哥不肯走,无论如何说不通,这人脾气犟的很,怎么办?再者,要是跑的话,也不知该跑到哪里去,教头哥哥可有指教不?” 教头思忖了一会儿:“你就跟他说,是我说的,让他一定得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家有高堂,怎么不知求生?不是人子之道!只要能逃出去,缓过这一时,我就有法子出脱他。” 曾建喜道:“那好,依哥哥这样说,他一定听的。” 教头又道:“我告诉你一个去处,你转告二哥,出去了,不要往北走,他是应天来的,追兵一定先往北去。往南走便容易脱身。”略顿了一顿,“你等我一下。” 匆匆转去内室,少刻回来,手里拿了一个玉牌,递给曾建,郑重道:“你把这个拿给二哥,叫他千万收好了。出了牢城,一路往寿州走,我有个叔父现在寿州守备军中做副将,名叫李悃。二哥到寿州去找他,拿这个做信物,叔父一见此牌,必定收留。” 曾建大喜,接过牌来,拿在灯下观瞧,只见那玉牌紫红色,一面镌着个“李”字,另一面雕着一个虎头的纹样,睁目切齿,凛厉生威。便道:“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回去,怕天亮就来不及了。” 李教头道:“你莫慌!且听我说。现在都这会儿了,等你回去,怕是天都快亮了,怎来得及?况且半夜你进牢里,不叫人生疑么?万一走不成,再走就难了。依我说,要走也等明天。这两日正赶京中巡按使在此,明天杨都监一早就要去州衙,会同大尹,先去巡视河道,落后给大巡置酒送行,我也随同伺候,按往常的惯例,总要晚间才得回来。到时见机,我再想法子拖延些时刻,都监回来得迟,就只好后天分派去牢城提人。你回去可从容行事,明天白天收拾东西,跟二哥说好了,到晚天黑,再助他逃走不迟……” 如此这般,两人计议定了。曾建方告辞回了牢城营。 次日早上来到牢里,送早饭与陆青同吃。设法支开牢子,跟他详细说了昨夜见过李瑞霖的事,如此如此,说教头也是主张逃走。陆青起先还是不愿走,后听说“家有高堂尚在,怎不知求生”一句,触动了心怀,低下头默然不语。 曾建劝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你犯的又不是谋反大罪,家里纵受连累,大不了陪着吃些追比,费些银子罢了。知道你还活着,心里也宽慰,总比死了让他们难过的强。李大哥说了,只要躲过这一时,他就有办法出脱你,他的为人,不是随口说说的。” 把玉牌拿出来,给陆青贴身放好:“教头说了,今日他在那边拖延住,不使人来提二哥,咱们夜晚逃出去,天大地大,哪里不能活人?强似在这牢城营里憋屈受气!” 陆青默然半晌,说道:“难得你与李大哥这份情意,要是我还不走,就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又道:“我走以后,你怎么跟管营相公交代?追究起来,岂不是连累了你?” 曾建一笑:“我早都想好了,今番我跟二哥一起走,哪里连累去!舅父是这里老人了,顶多吃几句申饬,不会有甚大妨碍。” 陆青道:“这怎么行?我这一走就是逃犯,用不了两天,就得发四方缉捕文书,到处捉拿。你跟我走了,也得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往后日子怎么过,一世前程岂不都误了?” 曾建笑道:“过得一天算一天,什么日子不是人过的?这牢城营能好到哪儿去,我留恋它作甚!今后我就跟着二哥了,记得不,我说过给二哥执鞭坠镫的话,可不是随口胡说,我还盼望你发达了,到时提携我哩。” 陆青苦笑道:“你看我脑门上刺的这字,写的就是个‘贼配军’,哪里看出发达的模样儿!” 曾建正色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说,当年大周太祖皇帝绰号‘郭雀儿’,你可知为什么?”陆青道:“为什么?”曾建:“不就因为他也卑贱过,脖子上刺了一只雀儿么!都是一样的人,谁知将来怎样!” 陆青微笑不语,少顷断然道:“既如此,多谢哥哥。小弟将来,不论如何,发达不发达,都忘不了哥哥今朝情义!” 曾建见他答应了,欢喜道:“好!你我兄弟义气,生死与共!你且养养精神,我去收拾东西,等天黑了过来,咱兄弟一块,走他娘的!” 回到住处,收拾好随身物件,将陆青的五十两银子,并自己一些散碎银两都拿了,分装在两个缠袋里。准备了一把朴刀,一根哨棒,两个斗笠,都裹束好了,趁人不注意,出门安顿了一番。 看看傍晚,着两个军卒出去买了酒菜,将食盒抬到监牢门口,打发二人去了。一个看守在牢里瞥见,出来问道:“小官人又来看陆二哥?” 曾建笑道:“是啊差哥,陆二明日就要去驻军营寨,回来只怕难了。我今儿要与他吃个送别酒,还请差哥行个方便。”一头说,一头取出二两银子递上。 话说陆青关锁在死囚牢里,这牢不大,是与别的犯人隔开的,平素没人。这两天因关押陆青,倒派了四个军士看守,都是与曾建熟识的。一听门口说话,另三个军士也凑了过来。曾建每人都递上一个二两的锭子。 众牢子自来没见出手这样阔绰的,看见白花花银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有什么不肯的,纷纷笑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小官人还来看顾陆二,真个有义气!俺们岂能拦挡?只是,陆二如今是重犯,小官人悄声些,莫叫人听到了,弟兄们须吃干系。” 笑呵呵都把银子收了,帮忙提食盒进去。曾建走入里来,一边说:“辛苦诸位了,不瞒你们,这些银子都是陆二的,他说明儿一去,要这银钱没用了,不如散给兄弟们拉倒,你们须领他的情才是。” 当下两个军士将牢门打开,食盒提进来。曾建道:“差哥好事做到底,何不把二哥行枷开了,让俺俩吃个痛快酒,可好?” 两个牢子相互看看,一个陪笑道:“陆二哥这行枷我们换过了,也是瞒上不瞒下的事,要去了枷,怕被人撞见了,小的们实是担待不起。” 曾建不悦道:“这地方谁来?天都黑了!难不成,你们还怕二哥走了?就是真走了,还有我呢!也不能叫你们吃责备。” 牢子们不愿开枷,站在那里陪笑,只不动弹。陆青笑道:“哥哥莫要难为差哥,他们也是职责在身。我这枷不碍事儿,咱们且吃酒。”给曾建使个眼色。 曾建便道:“既然二哥说,也罢了。”将酒菜拿出来摆在桌上,掇了两个杌子,与陆青对坐。陆青道:“这么多酒菜,咱俩怎吃得过来,人少酒闷,不如请差哥同吃。” 曾建道:“二哥说的是,人多热闹。”就请俩牢子坐,二人生怕方才将曾建得罪了,又看菜肉丰美,陪着笑都坐下了。 四人一边吃酒,一边说笑。曾陆两个心中有事,留神少饮,只频频向牢子劝酒,拿好话奉承。吃了一会儿,又猜起拳来。两个牢子得了银子,又有酒吃,欢喜的要不得,不一时都有醉意了。 曾建道:“请那两位差哥也来吃几杯。”这二人笑道:“可说的是!”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去外间,换了另两个来,也坐下了。 又吃了多时,曾建只装作醉了,迷瞪着眼睛,歪在那里打瞌睡。两个牢子也都有酒了,说道:“天晚了,小官人醉了,且去歇息罢。” 陆青便问:“几时了?”一个牢子答道:“怕有二更天了。”边说着,过来搀扶曾建,却被曾建一伸手,从脑后挥一掌打晕了,闷声倒在地上。这边陆青将枷只一扭,拆做两半,撇在地下,伸手将自己身边那牢子脖颈拿住,喝道:“别出声!” 那人吓得登时醒了酒,哪里敢说话。曾建笑道:“你比郑三张旺如何?”那人愣了一愣,惊道:“小的不曾得罪陆二爷!”陆青道:“差哥不要怕,只依我说,便不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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