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宪问:“昨儿那客人又来过没?”伙计道:“谁?早晨跟小官人一起走的客官么?没见回来!” 四人安置好房间,聚在饭堂吃饭。窦宪向陆曾说道:“昨夜里我俩就住这儿,到的时候,都晚上了,上房只剩下一间,遇着一个姓李的客人,带着几个仆从,让出一间房来,就认识了,开始我觉着挺感激,与他多说了几句,谁料这厮粘乎的很,总在身旁腻歪,他本来往南去庐州的,今早还陪我们走了一里多路,才掉头回去了。” 陆青心中一动,问道:“这人叫什么名?可是叫李季隆?” 窦宪惊讶道:“是,哥怎么知道,莫非认识他?他说是庐州防御使衙内。我寻思,可不是孟起大哥的兄弟么,从姐姐那边论,还沾着亲的,可我看他忒烦人,懒得理他!” 陆青失笑道:“天下事还真巧,怎么又是他!”窦宪道:“哥跟他很熟么?”陆青道:“见面眼睛红,不熟也熟了!” 就将去年路上,打猎相争的事说了一遍。道:“前几天,在镇上还遇见过,各走各的没说话,看他那样儿,也是没好气。竟然让房间给你们,看来心地还不错,不是我想的那等小人。” 窦宪笑道:“还说呢!那厮做好事,根本没安什么好心,他是别有所图哩!”窦灵儿听说,在旁边扯了一下哥哥衣袖,低低叫了声:“哥!” 窦宪道:“没事,说怕什么?陆大哥又不是外人!” 原来那李季隆见灵儿美貌伶俐,动了爱慕之情,大献殷勤,让了房间,与窦宪结交相识了。早晨出发时,还借故送了一段路,窦宪一再相辞,直到露出不耐烦的脸色了,李季隆才转回去。 窦宪道:“这厮炫耀身份,要不是看我们不好欺负,还不知怎地纠缠!” 曾建笑道:“小子骄慢惯了,以为抬出身份,平头百姓还不赶着巴结,没成想碰上窦兄,不吃他这套。” 陆青看灵儿面色发红,神情尴尬。不由心里一股怒气直冲上来,拧眉骂道:“这个混账羔子,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痴心妄想!再让我遇见,还得给他好看!” 窦宪笑说道:“罢了罢了,他也没做啥,况且过去了,不提了。” 边吃边聊,陆青问起凤栖山上人事。窦宪告诉他,王绍英遇刺而死,辽使萧崇敬到大名府后也被人杀了。这些陆青全不知道,吃惊不小。 他三个男人说话,窦灵儿只在一旁默默吃了饭,静静听着。陆青看她脸色不似见面时明亮,对窦宪道:“今儿累着灵儿妹妹了,连生你先送她回房歇着吧。” 于是窦宪送灵儿去她房里。灵儿埋怨道:“哥说那些话做什么,你看陆大哥都生气了!” 窦宪呵呵笑了:“生气才好哩,说明他眼明心亮,一点都不傻!” 灵儿害羞叫道:“哥!”窦宪看她发急,连忙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又笑道:“你看人家陆大哥,根本都没把脸上刺印当回事,你反白白掉了那么些眼泪。” 灵儿被哥哥说的低了头,原来那会儿她看见陆青脸上刺印,心中难过,在车里哭了一场。 窦宪道:“你看陆大哥好好的,这下可放心了吧!” 灵儿露出笑容,道:“以后有机会,我找外公或是姐姐来,一定把陆大哥脸上的刺青医好了。” 窦宪望着妹妹:“哦?”悄声道:“你是嫌他脸上有印不好看,还是心疼他呢?” 灵儿接口道:“我自然是……”话没说完,含羞带恼,抬手打了哥哥一下。 窦宪仰头哈哈笑了,说道:“也不知这陆朴臣,哪世修来这么好福气,害的你亲哥都有点儿吃醋了。” 且说这头,因看兄妹俩去了,曾建瞅着陆青半晌,撇着嘴直笑。陆青疑道:“你笑什么?一个男子汉,笑的恁怪里怪气!” 曾建“哼”了一声:“装!你就装吧!” 陆青奇道:“我装什么了?” 曾建道:“那小丫头喜欢你,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宝贝,我都看出来了,你会看不出来?” 陆青略皱眉道:“别瞎说!哪有那回事,她是窦兄弟的亲妹子,就和我的妹妹一样。你别乱说,让窦兄弟听见,惹他怪!” 曾建只是撇嘴,其后窦宪转来,就都不说了。 次日早晨,众人吃毕了早饭,上马的上马,乘车的乘车,继续前行。窦灵儿换回了女装打扮:穿着水蓝绫子裙,杏黄衫子,头顶上挽了个发髻,用一只金钗束住了,下边头发扎成四绺细辫子,一任披在肩上。明眸皓齿,肤白唇红,端的如精灵仙子一般。陆青看见眼前一亮,灵儿跟他打招呼时,瞬间竟没说出话来。 自从昨晚听曾建那么说,陆青嘴上反驳,心里却禁不住美滋滋,仿佛吃了蜜糖般。他是淳朴的性子,自从发觉铭贞两个有意,就把那一段心事放下了,却也因此不曾往别人身上想过。如今回想,往昔一幕一幕,发觉灵儿应该早就喜欢自己了,怎么不开心的?一路上看什么都觉顺心顺意。情不自禁嘴角往上翘着…… 到了下午,乌云尽散,露出湛蓝色天空。秋阳明丽,山路两旁草木层层叠叠,青黄相间,悦人心目。灵儿在车上打开帘子,眼光情不自禁追随陆青,陆青也时不时望过来,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都觉害羞,蓦地闪开了。灵儿欢喜自不必说,那陆青只觉得心胸大开,整个人都轻快了,好似要飘起来。 这日到了乔家集。陆青指路,在去年住过的那家客栈门前停住了。店主人还认得陆青:“这不是猎到乌金鹿的那位好汉么!”热情招呼。一年前,他们曾在这里住过两个晚上,陆青还与蒋铭在集上逛过,故地重游,甚是熟悉。 一路上,早把饷银的事情跟窦氏兄妹讲了,告诉说,这回来东岭山,是要到宝华寺查查案情踪迹。那窦宪本来就是个好热闹、好新奇的,听了这事儿,精神头十足,比他俩还起劲儿,灵儿因与陆青相见,万事俱足,自是要跟着的。于是次日吃毕早饭,四人便一同往东岭山而来。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17章 (上) 【探山寺恰逢李孟起】 却说四人一块往东岭山上来。窦氏兄妹走在前头, 陆青和曾建牵着马跟在后面。这时节比上回蒋铭他们来时稍早一些,正是凉爽宜人,山上浓荫蔽日,气息清冽, 衰草乱石, 黄青杂沓。秋色尚未深农, 已见斑斓绚丽, 又多了三分生机盎然。 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灵儿跟在哥哥身后, 她今日换了紧趁装扮, 外面罩着件银红绸箭袖衫,用一条青翠色丝带束着腰, 脚上穿着一双玄色鹿皮小靴,俏丽之余,又增几分飒爽矫健。窦宪顺手掐了个草叶衔在嘴里,吹出一段小曲儿,悠扬婉转, 清亮动听, 引得曾建和陆青连声称赞, 笑道:“恁地好听,窦兄弟你可真行!” 不一时到了宝华寺。进寺门,只见偌大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不见。窦宪喊了声:“嗨!有人么?” 靠门口知客房里应声走出一个小沙弥, 两手合十打问讯道:“几位施主, 请问做何贵干?” 曾建放开缰绳, 大喇喇走上前说道:“我们是濠州军中来的,有事要问, 你寺里管事的呢?” 沙弥道:“阿弥陀佛!军爷既是来办差,快请屋里待茶。” 窦宪笑道:“两位哥哥且去,我和灵儿在外等着罢。”接过缰绳,兄妹俩牵着两匹马,往那边大松树下去了。 陆曾两个走进客堂,见墙壁正中供着佛龛,那边角落里却坐着两个军卒打扮的汉子。一个穿黄袍的中年僧人迎上来,请俩人坐了,吩咐沙弥上茶。 曾建道:“我们是牛头镇守备军中来的,奉了都管监军杨老爷命,有话要问你们。你们管事儿的呢?”那僧陪笑说道:“军爷要问什么,但问小僧便是。” 曾建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寺里近期可有逃离走失的僧众么?你仔细着回答,要是撒谎蒙骗,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僧人合十打躬,陪笑道:“小僧不敢诳语!军爷问的这件事,昨日濠州府衙里已经来人问过了,小寺已如实上报。不知军爷是不是跟他们错过了,有劳又辛苦走这一遭。” 曾建把脸一沉,喝道:“说什么废话!我们是都监府里来人,他们是府衙里来的,不是一处的!这案子发在守备管的地界,都监相公按例过问,我们才来,不的我们闲的没事了?这是人命案子,已经有人认出来,死的和尚就是你这寺里出去的!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老实说,要敢藏着掖着,拿去就是个死!” 那僧收了笑,却是面色不改,恭恭敬敬说道:“军爷莫要动怒,小僧是出家人,岂敢诳语。寺中确是驱逐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僧人。还是今年春天的事,度牒都给收了。是个在香堂管事的,因他私下做手脚,哄骗亏损香客布施,才逐了出去,算起来也有七个多月了。昨府衙来人也是这么说,只不知道是不是他,寺里已派人跟着去府衙指认了。” 曾建冷哼了一声,道:“就他一个人?没别个了么?”僧人低眉道:“没有别个了。”曾建板着脸道:“没别个,那没剃发的呢?寺里帮忙做事的,近日有没有走了的?” 僧人陪笑道:“回军爷话,那些烧茶做饭的火工,寺里一直有的,总是来来去去,做一段时候,结了钱走人的也多,还有一些,原是施主雇了做替身来积善缘,一年到头,也不知更换多少,这要查,哪里查的清楚呢!” 陆青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向角落那两个军卒看了看,问道:“怎么,这二位也是来公干的么?” 没等那僧人答话,就听一个军卒喝道:“关你甚事?小子什么来路,问的恁多!” 陆青一听,“呼”一下站起身来,刚要发作。那知客僧慌忙走过中间,两边打手势陪笑,道:“几位军爷好说,都是官家人,快休动怒,伤了和气,小寺实在担待不起。” 那军卒本来立起身来,听这么说,望了僧人一眼,又坐下不言语了。那僧将声音放低,向陆青道:“现有一位大将军,正在敝寺里头有事,这两位军爷是在此候着那位大将军的。” 陆曾交换一下眼色,心里都道:“好像这人来头不小,我们本来就师出无名,平白得罪人,惹出事来反倒不好。”悻悻地罢了。 又问了些话,知客僧答对甚为得体,陪笑说:“两位远来辛苦,请往后堂坐坐,稍后小寺备些素斋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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