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不定, 小校来报说了。便有一个头领走出来, 向陈智勇喊道:“你有何话说?” 陈智勇打马走近了些,叫道:“我们制使大人说了, 你等出来厮杀,无非为了过冬粮草,我们也不缺这个,现下奉上二十车粮草,两下罢兵。可行么?” 那头领一听大喜,说道:“你先等着,待我们商议一下。”回头跟另一个说了,也是欢喜。向陈智勇道:“你们即刻送粮草过来,见了粮草我们自然退兵,放了这谷里许多兵马,不再相扰!” 陈智勇道:“粮草我已经运过来了,就在北面山坡处,为了表明诚意,是我们州制使蒋大人亲自押运来的。蒋大人说,你们须得把这边的人都撤了,两位长官带兵,亲自过去交接。不然,我们宁可把粮草烧了,也不与你们。” 两头领听说如此,忙命人绕山梁爬到高处瞭望,果然望见星星点点的火把,一簇人马带着粮草车,在那边缓缓而行。 一头领笑道:“他这是怕咱们拿了粮草又不撤兵,所以离得恁远,好引咱们过去,让这边人出来。”另一个也笑了,却说:“还是小心些,宋人心眼儿多,会不会有诈?” 那个笑道:“就这几个人,有诈难道怕他?他要是有兵,就直接杀过来了,还带粮草车来作甚!石州兵本来不多,看来都被咱压在谷里了。” 另一个道:“那也得防着点,万一骗咱们,没带粮草呢?我看还是留些人在这里守着,等粮食到手了,咱们再撤。”那个点头道:“你说的是。” 说是这么说,这两个家伙各带着一队兵,又要争功,都不肯折损自己的兵卒。所以都愿意去接收粮草,不愿意在这边守着。一时你推我、我推你,商议不定。 陈智勇只作不耐烦,催促道:“我们大人亲自把粮草运过来,你们还这样,就是不守信义!你们再不走我可回去了,一把火烧了粮草,大家拼个你死我活!” 两头领都道:“我们得见了粮食才能撤兵。也罢,我两个都同你去,也不怕你使诈!” 各自分拨了三四百人,着两个排头带队,仍在山口留守。别的兵分两队并行,马兵在前,步兵在后,俩头领走在最前头,由陈智勇带路,一起向蒋铭这边行来。 两处仅隔着二三里路程,须臾走近了。陈智勇打马上前拦住道:“两位长官且看,那边为首就是我们制使大人,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过去通报一声,把车子带过来。”两军就都停住了。 这时天色渐明,二人看见蒋铭年纪轻轻一个小伙儿,生得文质彬彬,穿着文官衣袍,纱帽幞头,也无甲胄。不约而同相互看了看,都笑了。 蒋铭催马向前。陈智勇迎上说道:“大人!他们要验看粮草!”说着,左手放在胸前悄做了个手势。 蒋铭看在眼里,向两个头领拱了拱手,旋拨马回来,冲王四春挥手。王四春就引着二十辆车子近前来,话说这里正是半山坡处一个山口,两边军兵距离不过二十几步远。陈智勇道:“请二位长官前来查看!”两个头领催动座马,各带着十几个兵卒过来了。 正此时,忽听得高处不知哪里“嗖——”地一声尖啸,一枚响箭破空而出,二人大惊都往上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二十辆粮草车上覆盖的麻布袋陡地掀开来,每辆车冲出五六个兵士,个个儿手持利刃,押车的兵卒也都拨出佩刀,众兵直如虎狼一般,惊天呐喊着杀将过来,最前面十几个党项兵还没回过神来,顷刻间削瓜切菜,都做了刀下之鬼。 这厢蒋铭手持一杆长枪,蓦地催马冲上前,不由分说,便将一个头领挑落马下!另一个头领被陈智勇迎面杀到,“啊呀”一缩头,把个帽子刺落了,披头散发拨转马头就跑。 此时最后一辆车上,就有军校擂起鼓来,咚咚咚山鸣谷应,后面的党项兵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主将一个落马,一个败回,又听喊杀声伴着鼓声,震天直响,都慌了,洪水般向后溃败下来。 却说这里山路狭窄,马军后退,后面步兵闪避不及,便从山口直涌入谷里去了。那谷口一侧正是山势迂回避风处,生着一簇树林。鼓声响时,林中早现出一队兵士,当先一个便是李劲,引着百余人雁翅排开,张弓搭箭,却将最前面一拨败兵放了过去,只拦着中间发射,那箭镞飞蝗般射来,内中还有几只火箭,将人射中烧着了……一时间哭爹喊娘,惨叫声不绝。 当下党项兵虽多,却分散做几处,余下一个头领因有乱兵拦阻跑不快,被蒋铭和陈智勇赶上合力杀了。党项兵卒一看当头儿的死了,哪个还肯拼杀,只顾没头没脑乱奔,况且已是一日一夜不曾休息,都逃命去了。 石州兵见此精神大振,一路追赶,忽见对面又有败兵过来,又听那边山上鼓声阵阵,不知多少军马厮杀…… 原来牛广赟和贾庆斌带了三十余人,趁天黑埋伏在老鹰嘴谷口附近,听见这边鼓响,也只管奋力擂起鼓来。里面汪殿成听见,知道援兵来了,登时振作起来,指挥兵将向外冲杀。留守的党项兵听见到处都是战鼓响,不知宋兵来了多少,心里早怯了。况汪殿成带的这些又是哀兵,死地后生,只要拼命,怎么招架得住?沿路败退而来,与这边溃散下去的军队相遇了,群龙无首,只就近向山坡下四散奔逃。 如此这般,蒋铭和汪殿成两边军兵汇合一处,杀得党项兵七零八落,落荒逃散,先前被抢的十车粮草也夺了回来。陈智勇和李劲带领一支队伍乘胜追击败兵,直追出去十余里地,大获全胜。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太阳却还未升起。蒋铭命王四春、贾庆斌带领兵士打扫战场,整顿军马回城。汪殿成经过一番冲杀,腿上伤口崩裂,又流出血来。命人抬他到车子上,推着走,受伤的军士相扶着,乘马的乘马,坐车的坐车。牛广赟身上也有伤,也坐在车子上了。清点凌晨去的三股士兵,加起来总共四百二十人,无一伤损。 众人经历了一夜的煎熬和惊恐,如今打了胜仗,俱都兴奋不已。回去路上,陈智勇走在车旁,和牛广赟说笑,你言我语,向汪殿成诉说制使大人如何运筹帷幄,如何神勇无敌。 那汪殿成劫后余生,听着这些话,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么滋味,对着蒋铭没话说。只向牛广赟笑道:“人家都是英雄凯旋,只我和你拖后腿,倒像是难兄难弟一样了。” 蒋铭和李劲前面并行,听见他说,都笑了。蒋铭抬手把纱帽摘了下来,抖了抖,复又端正戴上,笑了笑说:“去时候我还担心呢,我这纱帽还是新的,别教弄坏了,要弄坏了,这地方,一时还不好寻去!”说的众人都笑了。 有说有笑回城来,远远望见城下一支军兵在那里,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党项兵来攻城了,细看却是自家服色,原来是汪岐不知何时带兵回来了,在城下叫门。因蒋铭出城时,把能打仗的兵全都带出来了,只教董新民领着那几十个病弱伤残的兵士守城,嘱咐他紧闭城门,任谁来不许开。所以汪岐进不去城,正自闹气。 汪岐看见大队人马回来了,打马迎过来,向汪殿成抱拳道:“统领回来了……”不明就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汪殿成脸往下一沉:“你去哪儿了?”汪岐支支吾吾,汪殿成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吭叽什么?快说!” 汪岐道:“末将带兵往北追贼,本来要去救援统领的,不想跑远了没找到,落后天黑了,在山里迷了方向,不敢再动,等天亮,这才寻了回来……” 汪殿成一边听他说,一边看蒋铭脸色。蒋铭只冷冷看了汪岐一眼,没做理会。这时城门开了,董新民出来迎接,作揖抱歉道:“因制使大人去时有命,除非见统领和大人回来,别人一概不许开门,况汪将军带着许多兵马,学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敢违命。” 蒋铭满面笑容下了马,相揖说道:“先生辛苦了。”回头向汪殿成道:“统领且请回府歇息片刻,辰时三刻,咱们升厅议事。”说毕,与董新民一块进城去了。 蒋铭回后衙洗漱,换了衣服。看看时间到了,带着李劲来至教场厅上。只见众人分列两旁,上首位子空着,汪殿成在旁侧坐,见他进来,起身相迎。蒋铭道:“统领有伤不便,不必拘礼。”就在上首坐了。 汪殿成道:“这一战多亏大人神武,不然殿成今番恐怕回不来了。不想大人如此能战,着实下官没想到的。”还想说两句叹服的话,看看站的都是手下,就住了口。 蒋铭淡淡一笑:“这一仗能够险胜,全托赖上天护佑,也是咱两人运气好。”看看下面,又道:“统领打算如何奖罚,可有了方略?” 汪殿成心中一凛:“下官还没顾上想,正要听一听大人的意思。” 蒋铭道:“始末缘由,统领不知道的,陈将军和牛将军自会与统领说。别的我也不想管,只是有一个人我要处置。” 说毕把脸色一沉,向王四春道:“把汪岐给我拿下!” 王四春应喏一声,便同两个军校上前来拿汪岐,汪岐防备蒋铭找他麻烦,正琢磨如何答话,不想忽然拿他,一时慌了,下意识将佩刀拔了出来,涨红了脸道:“谁敢动我?”两只眼睛只看汪殿成,殿成见他拔刀,心下一惊,忙起身喝道:“你要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这厢李劲早拔剑出鞘,跨步挡在蒋铭前面。汪岐听得汪殿成喝喊,陡然灵醒,忙松了手,佩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王四春和军校上前将他绑了,按着跪在当地。汪岐高声叫道:“我得何罪?” 蒋铭冷冷地道:“你得何罪?要按军法,砍你三个头也不枉!今日不杀你,军令岂不成儿戏,以后怎么管别人!”喝命:“推出去砍了!” 汪岐大叫:“冤枉!我便有错,不得死罪!”向汪殿成道:“统领救我!” 汪殿成对这个本家小叔也是烦透了,到底还是亲缘相关。说情道:“大人且慢,汪岐枉顾军令,私自带兵出城,也是要救下官心切,请大人念他好意,饶他这一次罢。” 蒋铭冷笑道:“统领要聚拢人心,也当有个限度!这等违抗军令,以下犯上的东西,还留着他做什么?今番我饶了他,岂不叫别的将领寒心?” 汪殿成垂首无语,陈智勇给牛广赟使个眼色,俩人一块跪下求情,蒋铭仍是不允。汪殿成见状无奈,起身向蒋铭拱手说道:“大人明鉴,汪岐的确有罪。只是事出有因,原是下官的过失,前时下官轻慢了大人,才纵得他如此大胆妄为。所谓恩从上流,还请大人开恩,饶他一条性命。以后若有再犯,任凭大人处置。下官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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