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钰一言未发。因他背对着窗,窦宪看不见他面上表情,肚里却替他冷笑,想道:“李孟起这番话说的强词夺理之甚,真显得小人了!” 那边李孟起说毕,不免也有几分心虚。转向门口:“常兴你过来,看看这口宝剑,年久月深,可还好用不?” 说着又将青釭剑拔了出来,剑鞘放在桌上。 常兴依言接过剑去,孟起又道:“把你的剑给我。”拿过常兴的佩剑,转脸向蒋钰道:“蒋兄,常兴这剑也是一口好剑,且让我试试看,这青釭剑真有那么神奇么?” 说毕双手持定佩剑,命常兴:“你用青釭剑斩这把剑试试!” 常兴看了看手中宝剑,叫声:“大公子……”孟起不应,只轻轻点头,示意他砍。常兴站定了,两手举起青釭剑,对着孟起手中剑用力劈了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两剑相斫火光迸现,孟起手里的剑霎时断成两截,断刃落地“铮”的一响。 孟起笑赞道:“好个宝剑!”窦宪在外看的清楚,不由心中也喝了一声彩。 蒋钰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刚才李兄说,这样宝器,可以不论来历渊源,任谁有本事取来,就是谁的,要这么说,数天前它是我的,现在归你所有。如若我今日再把它夺过来,可算是物归原主么?” 孟起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蒋兄的意思,将来还要把这宝剑夺回去么?孟起愿拭目以待!” 蒋钰笑道:“不是将来,而是现在!” 李孟起微微一怔,笑了:“我知蒋兄身手了得,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但如今剑在常兴手里,蒋兄若能赤手夺了去,我却有些不信!” 蒋钰不答,忽然将身一晃,径直向常兴冲了过来。那常兴毫无防备,下意识将手中青釭剑举起格挡,不想蒋钰全不理会剑锋,只稍一侧身,伸手来拿他的手臂。转瞬之间,常兴怕伤着蒋钰,慌忙收剑退避,却因迟疑了一刹,房门口出不去了,闪退在墙角无处可退。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当口,蒋钰已欺身过来,常兴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忽地酸麻,待回过神来,青釭剑已然落入蒋钰手中。 常兴大骇,一步跃过来挡在李孟起身前。孟起脸上也早变了颜色,“唰”地将身上佩剑拔了出来。 却说窦宪视野有限,只看到蒋钰背影一晃,再看剑已经在他手里了,大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蒋钰面色平静,拿着宝剑仔细看了看,走到桌旁拿起剑鞘,缓缓还剑入鞘。微笑说道:“这青釭剑再怎么贵重,不过是个物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值得什么?要知李兄如此执着它是你旧家之物,早说一声,我送与李兄便是,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一边说着,单手将剑递给常兴,那常兴面色惨白,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看,不接剑,也不言语。 蒋钰转身将青釭剑放在桌上,语气和缓向常兴道:“你的功夫并不差,只是没防备,又不敢伤我,才被我夺了剑。论身手,我身边有个叫陈升的,与你倒有一拼。只因城乱,我让他去大尹府上帮忙护院了。要是有他在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拿到这把剑。” 说毕又看李孟起:“现下已到了这里,与李兄家不过咫尺之遥,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李兄千方百计把我引来,到底为着什么事?”说着,坐回原来椅上。 窦宪在窗外定睛看着,几乎不敢喘息。只见常兴面无表情,低着头走过来把青釭剑取走了。李孟起也还剑入鞘,坐回了桌旁。不知是不是被蒋钰夺剑的举动震慑住了,一声也不言语。 默然坐了一会儿。蒋钰开口道:“我思来想去,以前与李兄从未谋过面,不该有什么恩怨过节。只有一事,我二弟承影那年去凤栖山,曾助力当地知寨王绍英救了辽国使臣萧崇敬。我想,应是坏了李兄的事吧?” 窦宪听说这一番话,蓦地想起那年凤栖山上的事来,心道:“是了,那时李孟起就在庄上,秦仲怀劫持萧崇敬,李孟起必然知情,说不定他们就是一路去的,好彼此相互照应。李孟起后来主动要送萧崇敬回辽,应该就是存着杀心了,可怜萧崇敬才逃离虎口,又入了狼窝……” 又想到后来王绍英被刺杀,恍然道:“李孚和秦助,一定是瓜葛在一起的叛贼,王绍英多半是李孟起和常兴杀的。今日李孟起引蒋钰到此,难道是知晓当年秦仲怀被杀的真相,寻蒋铭不在,要害他的哥哥?” 正想着,只听李孟起淡然一笑,说:“蒋兄果然身手不凡,孟起真心佩服!不知者不怪,我和承影当日一见如故,打心里,我当他是好朋友,怎么会记恨他?况且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王绍英也早教我杀了……” 说到这里,提起酒注给蒋钰斟了一杯酒。又道:“今日请含光兄来,孟起实有别事相求。” 蒋钰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道:“李兄怕是高看我了,蒋钰不过一介草民,能帮你什么?” 李孟起认真看了蒋钰一眼,忽地笑了,道:“含光兄出身贵重,又是文武兼备的大才,何必自谦?李某相求的事,在含光兄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指了指桌上,笑说:“含光兄请再吃一杯。你这两日都没好好吃顿饭,想是太过惦念令弟的缘故。” 蒋钰淡淡一笑:“手足至亲,自然挂念,这有什么奇怪的。”说着,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李孟起也笑了笑,忽然转话题道:“据说当年太|祖皇帝和太宗帝,兄弟十分相厚。有一年,太宗帝生了病,要做灸艾,太|祖帝见了甚是疼惜,也做艾灸陪着兄弟受苦。皇家竟也如此手足情深,真是叫人感喟万分!” 蒋钰听这话似是一怔,转而平淡说:“皇家人也是父母生养,血肉之身,兄弟友爱也是平常的事。” 孟起点了点头:“蒋兄这话固然是,却也不尽然。兄弟情分如何还要看各人的因缘,”冷笑了一声:“若是当年,太祖皇帝不是对赵光义这么好,后来也不至于吃了烛光斧影的暗算,害死了自己不说,连兄弟和儿子也没保住。” 只听蒋钰沉声道:“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不过都是传闻,未知真假,又与李兄何干!” 孟起顿了一顿,随即呵呵笑了,道:“这件事才过去三十年,要知真假还不容易?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虽是没了,可他们也有亲朋故旧,要查底里,有何难哉?别人不说,就是府上尊大人和虞先生,对当年旧事都是心知肚明,难道,就没谁对含光兄说过么?” 蒋钰沉吟不语,忽然笑道:“没想到李兄下了这么大工夫,连虞先生的来历都被你查清楚了,真个是用心良苦!” 孟起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冷冷地道:“赵宋乃是我李氏一族世仇,换了蒋兄是我,难道会不用心么?” 复又笑说:“我不信当年这些事蒋兄会丝毫不知。说心里话,太|祖皇帝雄才大略,有情有义,虽与我有灭国之仇,倒是令我极为敬佩。想当初,若不是赵二害死了哥哥,如今江山不知谁主,即便金匮之盟是真,皇位想必也会传给赵三,其后便是武功郡王,郡王纵然短寿,也还有其后人……” 蒋钰忽然不耐烦,打断道:“说了这半天,李兄不就是想说今上得位不正么?这在你固然是大事,与蒋某却有什么干系!” 说毕看了孟起一眼,讥讽的口气道:“今上得位正也好,不正也好,都是赵姓官家的事,凭他怎么,这皇位难道能落到你我手上么?李兄要给叛乱谋逆找寻借口,该与别人说去才是!” 李孟起认真地看着蒋钰,忽问道:“蒋兄是真的不知道么?” 蒋钰道:“我知道什么?”紧接着哼笑了一声:“我只知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们做叛逆的事,实属倒行逆施,将来必然一败涂地。李兄还是好好为自家打算一下将来才是要紧。” 李孟起又看了蒋钰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以为含光兄经纬之才,必有凌云之志,不想竟是如此!兄真的甘心一辈子行商做贾、贩米鬻丝,埋没在市井庸愚之中么?你就是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未来儿孙想一想么?” 蒋钰闻言先是冷笑了一声,继而呵呵大笑,朗声说道:“圣人云,君子素位而行,居易俟命。凡事以义为先,有勇而无义,则为乱为盗!蒋某生在儒门世家,父母恩慈,兄弟友悌,情深义重,胜过千千万万人,还有什么不足?岂能为了谋势谋身,做那等盗贼的勾当?要说为儿女想,这正是我要提醒孟起兄的话,将来事败,难免祸及子孙,不知孟起兄作何打算呢?” 这一句问到李孟起心中隐痛,一时语塞。 蒋钰见此,放缓语气道:“君子怀刑,小人怀土。我当李兄是明智之人,当日多少冤仇,毕竟日久年深,时机早已逝去了。如今比不得乱世,民心向稳,谁还愿意打仗。你们此番仓促起事,将来难免败局。与其那时玉石俱焚,不如听我一句话,就此悬崖勒马。如果李兄有此意,我倒可以助力上达天听,今上念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到时网开一面,保得你一门老小性命,想来应不是难事。” 话犹未了,只听李孟起冷笑道:“蒋兄说这话,是拿李某当三岁小儿么?秦助案殷鉴不远,连累多少无辜,官家何曾讲过情面?争权夺位的事,兄弟尚且相屠,何况我等?” 冷笑一声又道:“‘君子怀刑,小人怀土’,这些大话流传至今,不过是因有利皇权统治,若是人人奉行,从古至今,就不会有改朝换代的事了!” 蒋钰听了这话,不觉叹了口气,李孟起也不说话了。静默多时,又是孟起开口,语气却颇为谦恳:“今日请蒋兄到此,正是想借蒋兄之力与朝廷通些声气,平息局面,蒋兄可愿意助我么?” 蒋钰苦笑了一下:“愿意不愿意,如今我被你挟制,可有的选么?”锁起眉头又道:“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且等后说。得让我先见一见人才行。” 李孟起略作迟疑,点头道:“行!”命常兴:“你去告诉常发,让他亲自把人带过来!”常兴躬身应喏,去了。 窦宪听到此,方才理出头绪,想道:“原来李孟起是要蒋钰帮给朝廷写书信,才引他来此。蒋钰被他要挟了,说要见人,难不成,李孟起挟持了谁么?” 正胡思乱想,只见门口处现出两个人来。窦宪一看都认识:前面一个正是蒋允中,后面紧挨着的,却是晌午在花圃那家见过的年轻汉子,手里持着宝剑,架在允中肩上。允中面色惨白,叫了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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