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道:“早我也不作准,心想说不定就乐意了。如今回想,你别看萧姑娘平时不言不语,其实心里有主意的。忘了上回剿匪,那黄骠马的事了?那才是她呢!” 说到此忽又笑了:“没事!反正她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晚还会再来。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窦姑娘如今已是没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几十年要过呢,难不成真就一个人了?要是没有萧姑娘也罢了,现在有她,明摆着喜欢你,一心对你好,我看,你不如就跟她在一起吧,你心里不忘窦姑娘,也不算对不起她。” 一听提到灵儿,陆青脸色又黯淡下来:“这话以后别说了,我答应过灵儿,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当初没跟她一起去,我已经对不住她。不可能再找别人,凭是谁,我只当灵儿还在的一样!” 曾建知道这个话题不能碰,就不言语了。半晌问:“那现在怎么办?今儿萧姑娘可是真恼了,要我说,她姑娘家,你还是下个气,哄一哄。难不成从此不见面了?” 陆青哼了一声:“管她呢,”顿了一顿,懊恼道:“过两天再说吧。” 正说着,只听外面一片闹嚷,原来是两个闲汉,把先前抬去张铁匠家的两担酒食又给抬回来了。韩佐从门外探头,笑呵呵问:“陆将军,我让把东西放门口,把人打发走了,现在怎么弄?” 陆青郁闷已极,坐在那里不声响。曾建忙给韩佐使眼色,出来,吩咐兵士抬到里面屋去……当晚招呼众人聚餐,吃了个干干净净。 陆青自此好些日子没去张铁匠家,萧燕萍也没来。开始还没啥,过几天觉着不安,对曾建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帮我约一下她,见个面,我有话说。” 曾建笑道:“这才是正理。”就去张家找萧燕萍,不一会儿回来说约好了,某日某时在观音庙会面。 到得这一日,陆青一个人走来观音庙,前头四处打望没找着,走到紧里面,只见几个和尚架着梯子攀爬到一棵高大的文冠果树上采果子。萧燕萍正站在树下,抱着双臂仰头观看。 燕萍今日穿了一件松花色绫子袄,水色罗裙,外面罩着一件桃红短褙子,身姿干练挺拔,神态却是散漫自在。陆青从小到大没见过一个女子这样放任随性的,望着她半晌,想起灵儿,心内涌起一阵感伤。 萧燕萍扭头看见他,笑了,叫声“陆大哥!”神情如常,好像那天的事全然不曾发生过。 陆青踱步走过来,也站旁边看了一会儿,问:“他们采这果子做什么用?” 燕萍道:“这个果子含油多,寺院每年都用它来榨油,点灯用的。” 陆青“哦”了一声:“怪不得,我说呢,这木头不成材,果子又不能吃,种它做什么!” 萧燕萍看他一眼笑了:“怎么会?天生万物,样样都是有用的……”一边说着一边走,陆青跟随着,在大殿一旁僻静处站住了。 萧燕萍向远望了望,又看看脚下,淡淡一笑:“陆大哥找我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陆青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看着萧燕萍,发觉她的眼神和灵儿颇为不同,灵儿的眼神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清溪一般,不容丝毫渣滓。萧燕萍的眼神却十分深邃,仿佛幽深的湖水,不知底下隐藏着什么。 半晌没言语,燕萍只是立在那里等他开口。陆青有些窘迫,咳了一声,道:“我是出自好意。我常去你家,恐怕别人说闲话,对你不好。结拜了兄妹,以后与张师傅来往也方便。” 萧燕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略带无奈道:“就做了兄妹,也不是真的兄妹,别人要说什么你挡得住么?”说毕笑了,又道:“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陆大哥是个男子汉,更不用在乎了,要我说,还跟以前一样就好,怕别人说,怎能活得自在。” 陆青又没话了,低头想了又想,抬头望着萧燕萍,正色道:“萧姑娘,我以前说过,灵儿是为了寻我,才在路上遇道不测,我和她约好一生一世相伴,不能辜负她,这辈子不会成家,就打算一个人过了。” 萧燕萍听了这话,面色黯然,仰起头望了望远方。一阵深秋冷风吹过来,寒意凛冽,陆青见她衣袂裙裾被风吹得飘摇不定,显得身影甚是单薄。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歉疚之意。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怎么说。 燕萍转过脸来,看向陆青道:“这个我早知道,你说过的。与结拜兄妹又有什么关系?”顿了一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笑意:“我并没说要陆大哥怎么样吧?”还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陆青无言答对,两个默默站了一会儿。萧燕萍轻轻抿了抿嘴唇,神情格外索寞:“陆大哥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你有你的心,我也有我的心。别人说闲话,将来嫁人不嫁人的,这都是我自己的事,陆大哥不用管。你救过我的命,我为你做的不过是些琐事,用不着过意不去,只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就罢了。” 说着把脸转向一旁,顿了一忽儿,又道:“我知道我成不了窦姑娘,也不想代替她,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心…”说到此忽然哽住了,停顿片刻,没再看陆青,转身去了。 自那以后,还是如常来送柴,洗衣服。陆青很少去张铁匠家,只是偶然路过进铺子里坐一会儿,便走了。 却说早在夏末秋初,孙沔就把陈智勇调到太原守军里任职,因陆青去石州时见过他,现下一处共事,甚是说得来。那陈智勇有多年从军经历,不但军营事务了了分明,行军打仗的事情也知道不少,俩人常在一处谈论,莫连荀见此,就把军务都交给了陆青,只等朝廷下旨准他回乡。 然而这旨意迟迟不来,不觉又到了年底。地冻天寒,冬风凛凛,隔个三五日就下一场雪,漫山遍野皓白。 这天孙沔把陆青叫来,说道:“过几天要派人去京里送述职呈奏,莫连荀告老还乡的呈奏本子一直没有回应,这次又写了一份。此外我还有封私信要呈送王太尉。我想了一下,就由你和曾建一起走一趟吧。” 具体都交代清楚了,沉吟说道:“你到了京里,呈递完了,还要等着回复旨意下来。这中间少说也有个十天八天的,又赶上新正春节,时间就更长了。趁这个空儿,回宋州家里一趟,看望一下老人,那时路过你也没回去看看,没捎个信儿,老人家一定想念你的很。” 陆青正自奇怪怎么忽然派自己去汴京,听了这番话,明白孙沔深意,感动的差点掉下泪来。接了文书,拜谢了:“大人京中另有什么事,陆青可以做的么?” 孙沔道:“那倒是没有,虽是让你回家探亲,办完了事还得早些回来。这边陈智勇帮着莫统领打理军务,暂时虽无碍,时间长了也不行。听闻党项那边也在内乱,天暖了恐怕又要来骚扰,你办完事早些回来。” 陆青应喏了。回头与曾建商量,收拾行装。走之前曾建问他:“咱们这一去少说也得三个月,要是有什么事耽搁,就得小半年,不告诉萧姑娘一声么?” 陆青一听提起萧燕萍,不知怎么,只想远着她些。便道:“不用。这是公事,何必特地告诉她?好像怎么回事似的。等走了,她也就知道了,咱们又不是不回来。” 曾建道:“话是这么说,可要这么着,显得也忒没人情,前儿还给咱送了一捆柴来,咱俩的过冬衣裳也都是人家给拆洗干净的…” 陆青想了想,不知怎么办才好。便道:“你要告诉,就去跟她说一声。反正别提我。”曾建一撇嘴,嘟囔道:“不提你,难道人家就不知道么?”陆青抓过一本书来看,假装没听见。 本来孙沔的意思,过了春节再走也不迟。可是陆青自那日听见准他回去,心里就像长了草,慌成一片,哪里等得?就在年根儿底下出发了。他和曾建,又带了两个排军。四人一人骑着一匹马,快马加鞭向东南方向而来,春节那日仍在赶路。 走了一个月光景,到了汴京,该递的文书都递上去了。又往太尉府递交了孙沔来信,太尉王皓看了信,知道陆青情况,叫来面前问了几句话,让他回乡探亲,回头再来拿取公文。 于是不做耽搁,晓行夜宿,往应天而来。时节已是早春二月初,春寒料峭,阳光明媚,路边草木都发了嫩芽。这一日中午进了宋州城,来在自家铺子门前,远远就见陆玄站在路边瞭望。忽然看见陆青,眼睛一亮,急忙跑过来拉住了缰绳。 陆青翻身下马,叫道:“大哥!”一张双臂,兄弟拥抱在一处。陆玄惊喜万分:“二郎你可回来了!” 陆青笑道:“大哥在这里望什么呢?”陆玄:“我还能望谁?就是望你啊。” 陆青诧异:“大哥知道我回来?”陆玄笑说道:“可不是么,我昨儿就来了,在这里等你。刚在这儿望着,看那边来了好几个人,骑着马,还想是不是你呢,还真是!” 这时候掌柜何九和伙计也从店里出来了,众人打招呼,欢声笑语。何九招呼兵士拉马从侧门进里去。陆玄和陆青、曾建,三人进店铺,穿进院子,到厅上相见。 陆青给哥哥下拜行礼。陆玄拦道:“快别拜了,回来就好。”陆青执意不肯,在地下拜了四拜,陆玄扶起来,眼圈也红了,拍着弟弟肩膀,责备的语气道:“前年你去汴京,路过怎也不来家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当年一样不懂事。连个平安的信儿也没有,我到濠州才知你的消息!” 陆青讪讪笑了:“家里都好么?”陆玄抹了抹眼泪,说:“都好着,都盼着你回去呢!”上上下下端详陆青,高兴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命伙计端水给他俩洗手,又命上茶。 刚坐定,只听有人外面叫道:“听说二哥儿回来了,是真的么?”话音未落,景茂带着风进门来,陆青一见迎上前抱住,俩人拍肩搭背一阵说笑…… 景茂问:“你们什么时候吃的饭,饿不饿?”陆青和曾建互看了一眼,都笑了。陆青道:“我们一早上吃的饭,跑了大半日,都饿坏了!” 陆玄笑道:“你看看我,就只顾高兴,都没顾上问你们饿不饿。”景茂笑说:“我去买酒菜!”回身要走,却被陆玄叫住了:“你别去,让别人去吧,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县里告诉一声儿!” 这厢陆青问:“大哥怎么知道我今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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