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不解道:“说好了的,在丰州守一阵子,边境刚刚清静了些,况又雪天难行,忽然要我回去做什么?” 韩佐边吃边道:“详细我也不知道,只知大人要回南了,可能有话要与陆将军说。”吃饱喝足,看盘子里还有两个梨子:“这是什么?”拿起一个来啃,冰的直咧嘴。 陆青无奈,只得向陈智勇交代了事务,收拾东西,和曾建、燕萍一起,顶风踏雪回到太原城。才知朝廷有旨意到了,调任陆青往京中禁军任职。孙沔因身体不适,去岁上呈报请求回乡,也准了,朝中另派了大臣统管河东路政务,不久前已经来到,和孙沔都交割过了。 孙沔道:“本来我打算留封信就走,不想你的调令也到,所以赶着你回来,咱两个一起走,路上也好做个伴。” 陆青心下茫然:“靖边才有小成,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忽然调我去京。大人回去也罢了,叫我去做什么?” 孙沔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上回我给朝廷上书,述说靖边的重要,越是和平年月,越是不能大意。守好边关,不光是稳定百姓民生,也让党项和契丹不敢生觊觎之心。按说不该撤你回去的,会不会是京里有什么相熟希望你回去,上了呈子?” 陆青:“不可能。”心里却胡思乱想:“会不会是家里的意思要我回去,托了蒋铭他们在朝中使力?”便道:“不管怎么样,既是上命,听命就是。曾建当初陪着我来的,要回,我得带着他一起回。” 孙沔:“那也容易,曾建没有正式挂靠军职,寄在我名下,和韩佐一样带回去就是了。” 回京是意料之外,陆青心有不甘,但又一想,回去就好见到亲人了,便也欢喜起来。与萧燕萍说了,问她:“你怎么打算?” 燕萍想都没想,道:“我当然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陆青木着脸不言语,他心里始终惦着灵儿,觉得和燕萍好就是有负于灵儿,时常无人处自怨自艾。然与燕萍已有夫妻之实,决绝的话再说不出口,其实也割舍不得……正自沉吟,却见萧燕萍抿了抿嘴唇,期期艾艾地道:“这一去,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了,有个事,你得办。” 陆青:“什么事?”燕萍看他一眼,有点发怯地说:“你能不能,能不能去我舅舅家看看?” 陆青闻言笑道:“这有什么难,走前一定要去辞行的。” ——答应的爽快,过后回想却不是那么回事。和曾建说了,俩人计议一晚上。这天曾建陪着同来到张铁匠家。 铁匠迎进屋里坐了,待茶说话。陆青递个眼色,曾建将一包银子放在桌上,打开来,笑说道:“这是陆将军礼敬二老的,共一百两,您老莫嫌礼薄,请收下吧。” 陆青陪笑接话:“我们在太原这几年,多麻烦张师傅了,常来家里蹭吃蹭喝,大娘也对我们照顾的多,浆洗针线,没少添麻烦。” 张铁匠慌忙道:“这可使不得,这礼太重了。”站起来把包袱盖上,连连推辞:“无功不受禄,万万使不得。您是大将军,来家是俺们的荣幸,平常俺们想请还请不来呢。就是家下做点小活,不过举手之劳,值得什么?陆将军哪回空手来了?这等厚礼实在不敢当!”无论如何不受。 陆青一时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曾建在旁呵呵一笑:“张师傅莫谦让,是这样,陆将军这次去汴京,先要回家探亲,您家萧小娘子也要跟着一起去的。您是小娘子至亲长辈,陆将军孝敬您还不是应该的?您要不收这礼,可就让陆将军为难了!” 铁匠闻言满面笑容,说道:“既是这么着,就是我们家高攀了!怎么陆将军一下子去那么远?到了地方千万来封信,别叫我们惦记着。” 这时舅母走了进来,喜气盈盈道:“陆将军见外了!将军这么有能耐,萍丫头跟你走,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往有甚做的不到处,得罪了,还请陆将军多多包涵。” 陆青不好意思,脸也红了,正不知说什么好,小铁棍泼腿跑进来叫道:“陆将军要走了?以后不回来了么?”他娘笑说:“不回来了!往后你要见他,就得去汴京找你姐姐去了!” 小厮贼精,登时眼睛一亮:“陆将军要做我姐夫了!”铁匠呵斥道:“快出去玩去。”又向老婆笑骂:“有你什么说处,还不快去做饭去!”铁匠老婆笑着走了,萧燕萍在门旁立着,早也把脸红了。 接下来收拾行装,与熟人告别,旁人都罢了,唯独武大很是舍不得:“二哥一走又剩下我一个了,回去告诉九哥、三郎他们,我想他们哩。” 如此这般又过了数日,孙沔、陆青随同曾建、萧燕萍,还有韩佐等亲随伴当,带了二十轻骑,一众车马上官道,往汴京方向而来。 走了一个月,已是二月中旬,绿草茵茵,杨柳盈盈。到处花开烂漫似锦。这一日歇住在三岔路口的一家客栈,因陆青要回宋州探亲,孙沔直接去汴京,次日两人要分头赶路,晚上吃过饭,聊天说话。 孙沔道:“我在边关多年,落下了一身病痛,不久要请旨回老家洛阳休养,守着祖茔,以后也不打算再往外跑了。这次忽然召你上京不知什么缘故,等到了和王太尉会面问一问。你孤身一个,以后要在禁军任职,还须有人看觑才好。如今朝廷崇文抑武,武官的地位不如文官,你的性情又耿直,在京不比在外,言语行动上都须检点些……” 陆青答应:“我知道了,大人放心。”想起许多往事,心内感动:“这些年陆青多承大人眷顾,一路走到此,好像自家长亲一样,只是陆青力薄,不知如何回报大人恩情。” 孙沔笑道:“这也没什么,相交就是缘分。以后你要是路过洛阳,记得来看看我就是了,我只希望你们好,为国效命,做一番事业不负此生,我看着心里就觉欢喜了”…… 正说着,忽听外面隐隐喧嚷之声。韩佐进来报道:“店里一个伙计,刚发现被人刺死在茅房边上了,所以乱嚷,店家正忙着找巡检公人。”孙沔蹙眉道:“一个店伙计,做什么的,为什么杀他?” 韩佐:“不清楚,说是这个伙计给房客打洗脚水去,不知怎么不见了。也是巧,有个客人吃醉了酒,走到暗影里绊倒摔了一跤,才发觉,人已经死了,是刀伤。” 陆青惊道:“不好,像是匪贼行径,杀店伙计不是目的,一定还有旁人。” 原来孙沔他们住在客栈靠东一个小跨院里,清雅肃静,专供官员往来居住,和大众散客隔着一道墙。陆青忙出来,教曾建领着兵士沿墙巡察,加紧护卫。 望见那边一间厅事,门口围了一堆人,打着灯火。陆青派人过去看看,少顷回报说:“有贼人冒充被杀的店伙计去客房里行刺,那客人是东京来的一位大官人,竟是武艺高强,徒手夺刃,把刺客拿住了。当地巡检带人来押解那贼,刚到了。” 陆青走了过来,见阶下站着一群人,阶上却是店主人和两个打灯的伙计,还有两个公人。店家认出陆青是那边客房的将军,忙引他到门口观看。 只见厅上灯火通明,上首端然而坐一个男子,二十五六年纪,修眉凤目,鼻直口方,形姿沉稳,神态隽逸,虽是穿的一身便装,却是说不出的丰姿儒雅,不怒自威。陆青一见又惊又喜,原来竟是蒋铭。 这时一个身穿皂衣,腰束銙带的公人向上禀道:“小人是县上巡检,不知御史大人到此,有失迎迓。地方治管不严,险些使贼人伤犯了大人,诚是小人的罪过。” 蒋铭道:“这也罢了。我只是路过,本来不想打扰你们,却还不行。这贼未必就是当地的,你带去,明日上复府尹,好好审一审罢。”喝命:“带过来。”旁边两个公人拖扭着一人跪在地下,那人右腿拖着,嘴里发出压抑的惨叫声,显然腿断了,不能正常行走。 蒋铭喝道:“本来念你一片愚忠,想放你条生路,你却冥顽不灵,如此蠢恶!”对那巡检道:“人你带走,明日府衙早班,我的人会带信过去的。” 那巡检应喏,立时带着公人拉扯着刺客去了。一时闲杂人等散去,陆青走入里来,拱手笑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蒋铭也早看见他,迎过来道:“我在这里不奇怪,你在这里却是奇怪!”都笑了,张双臂拥抱相见。 陆青将来去缘由简单说了:“我和孙大人一道回来的,大人也在呢。” 蒋铭笑道:“怪道那时看见不少兵士,我还以为是哪个京官路过此地。”
第220章 (下) 【久别乍晤恍然如梦】 蒋铭同着陆青过来, 与孙沔,曾建诸人都相见了。店家亲自赶来进献酒食。孙沔问蒋铭方才的事,蒋铭道:“去年我到扬州办盐税案,为了查清案由, 使了些非常手段, 就把地方上的强人得罪了, 结下仇恨。本来在京时就有过一次, 叫他逃了。如今犯官早已处刑,我还以为没事了, 不想贼心不死, 竟跟到了这里。” 陆青十分吃惊:“哥办案子,竟也遇到这等事!” 孙沔叹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哪里有财利纷争,哪里就有人心险恶,地方官员要公正办案,也要多加小心。” 蒋铭笑道:“也不尽是如此。只是不巧让我遇上了,治世安民乃是为官的本分, 大人仕途多年, 从内地到边塞, 经过多少风浪,相比我这也算不了什么。” 又问他们的事。陆青说了:“大人回京是意料之中,我却奇怪,打仗打得好好的, 不知为什么忽然召我去禁军任职, 二哥知道么?” 蒋铭犹疑了一下, 苦笑道:“听到一点风声,年前辽国派使来, 说咱们军马在河东路边境扩充势力,为所欲为,致使边地民众惶惶不安,要求裁撤驻军,朝堂上闹嚷了一阵子。不想把你给调回来了,应该还是枢密院的意思。” 孙沔皱眉,愠怒道:“朝中怯战,不知守边辛劳艰险,一味迁就辽人,越是这样,狼子野心越是贪婪无止,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陆青也气道:“咱们全军将士顶风冒雪、浴血拼杀,却换来这么个结果,简直莫名其妙!” 蒋铭默然,叹了一声:“并非所有官员都怯战,奈何朝廷不愿打仗,自从李孚叛乱后,官家深感不安,将军马编入禁军,地方军队几乎裁撤殆尽,这也罢了,边境兵力不可稍减,否则何以守土安民呢?”摇了摇头,没说下去。众皆默然。 陆青问:“哥怎么来在这里,为什么便服打扮,身边也没带人,李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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