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轻叹一声,安慰道:“也不算可惜,其实我也舍不得,可它是野马,自在惯了,不愿受人驱使,走了也好。” 又过一日,把曾建和燕萍都叫在跟前,让曾建送她回太原。难得笑着对燕萍说:“我现在都好了,天又冷,不能打仗。这里艰苦,你何必跟着吃苦受冻,不如回去吧,看看张师傅,好让家里放心。” 燕萍闷着头:“我不回去。”陆青就把脸色沉下来。曾建在旁打圆场:“其实不回也好。天这么冷,路上也不好走,不如等明春再走吧。” 陆青蹙眉,冲曾建板脸道:“不行!这两天必须回,你带兵,送她到太原再回来!”又补一句:“这是军令!” 曾建想说什么噎回去了。燕萍抬头看了看陆青,只说:“我不回去!”一转身走了。 看她背影,俩人都不言语。过会儿曾建唉声叹气:“这又是怎么了,你俩这阵子不是挺好么,为什么又让她回去?” 陆青道:“不为什么,女子随军不便。” 曾建苦笑:“这都多长时间了,才想起来不便?谁也没说啥,人家又没多吃草料,还立军功。有啥说的,”小声接着道:“我知道你为了什么,我说,咱能不能退一步想想?” 陆青不理他,掇个板凳在火炉旁边坐下,拿起火钳子扒拉炉火,闷闷了半晌,说:“你知道还问?我又不能娶她,她在这儿时间越长越难受,又有危险,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早点回,对大家都好,你别管了,总之收拾收拾,送她回去吧!” 曾建:“她不回,我怎么送?难不成绑回去?”掇个板凳对面坐下:“你没娶,她没嫁,为什么你就不能娶她?”嘟囔道,“你别跟我说你心里没她。” 陆青两眼望向别处,依旧沉着脸,不做声。曾建从他手里拿过火钳往炉内捅了两下,悻悻地道:“你知道大青马哪儿去了么?” 陆青一怔:“哪儿去了?” 曾建:“本来不想跟你说。那天我们杀退贼兵,找到你,早都没气了!青马在你旁边待着,大伙一看全完了,要抬你,萧姑娘不让动,抱着和你贴脸,我们都哭了。她却没哭,忽然站起来,提起一把陌刀,一刀就把青马砍倒了…” 陆青听的呆住了。曾建又道:“我们都傻了,看她拿刀,硬生生剖开了马肚子……就那样,叫我们帮着,把你盔甲卸了,抬起来,整个搁在马肚子里,我的个娘!热气腾腾全是血,那个味儿啊,把我熏得差点背过气去!现在好像还没散呢。萧娘子凶的不得了,我们只能照着做,扶着你头项,只露个脸儿,她在旁边,说是唱又像哭,也不知说些什么,我们都以为她疯了,头皮发麻,谁敢说一句?后来坐在旁边,抱着亲你的脸,然后,然后……” 说着,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陆青:“然后什么?”曾建脸上扭曲,不知是哭是笑:“然后你就活了!” 陆青听得匪夷所思,骂道:“尽鬼扯!” 曾建:“真的!开始大伙也不信,凑近一看,真的有气了!明明那时没气了,不知怎么就活了!后来我们找了一辆车子,把你抬车上,推回来的。” 看陆青表情怪异,补道:“真的!多少人看着的,不信你问陈智勇去!” 使人叫来陈智勇问,智勇道:“是真的。从前我听说辽地有一种神术,战场上人刚死时,趁身上还有热气,放在活杀的骆驼肚子或者马腹里,巫师施法,就能起死回生,我也是头一次见。大概就是古书上说的祝由术,的确是萧姑娘救了你一命。” 陆青懵了,不得不信,呆愣愣半日,喃喃地道:“可惜了青马,也是一条命,为啥杀它呢,杀别的马不行么?” 曾建瞅他一眼:“行了别说没用的,你还怕欠人情,这么大一个人情,我看你怎么还?这一辈子你是还不起了。” 次日操场练兵回来,燕萍来给陆青送饭。俩人吃完了,在炉边坐着烤火。 陆青道:“你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回去看看张师傅。” 燕萍:“不用,我总这样,舅舅早都习惯了,再说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不担心。” 默默了一会儿,陆青道:“那天的事,他们都告诉我了。”燕萍不吱声。 陆青又问:“那是神术么?你跟谁学的?” 萧燕萍淡然道:“没跟谁学,就是看人做过,不知能不能成,试试。那时顾不上别的,只想让你活。” 侧转头看了陆青一眼,望着炉火自语道:“要是你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陆青看她比太原遇见时清瘦了许多,仍是男子装束,却因近日一直住在城里,打扮得清爽利落,面色也白皙了,隐隐透出红润,眼角却有一抹忧愁神态,挥之不去。 想到她本应安守在家,却追随自己,一路风霜雨雪,浴血拼杀,心内忽生感慨,不觉伸手抚起她鬓边散落的一缕头发,抚在耳后。 燕萍叫了声:“陆大哥,”抬起手抓住了陆青的手,微微一笑,眼里却似泛出泪光来。陆青略觉尴尬,忙将手缩回,站起刚要回身,已被燕萍从旁边关抱住了。 陆青想要推开她,却又心有不忍,停顿了一刹,只听燕萍低声道:“陆大哥,你别赶我走,我只想天天看见你,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陆青不知该说什么,听她声音饱含情意近乎祈求,嗅到她发髻上散发出皂角清香,不由得一阵迷乱,身不由己,将手伸出去,本来要推开她的,不知怎么却将她搂抱在怀中。 燕萍心中乍喜,如同梦里一般唤道:“陆大哥”,贴附在他胸前,两手在他后背摩挲,继而勾住脖颈不放,抬起脸来亲吻他。陆青脑中一阵晕眩,心内激荡,胸膛里砰砰直跳,浑身灼热起来。情不自禁回应,缠绕激吻,不知不觉两人相拥至炕沿上扑倒了…… 野火燃烧,照彻穹宇,星子摇落,天地翻覆,经年缄默的山峰于最深处积郁酝酿,鼓动翻涌,终至冲破一切阻隔,旋舞出熊熊烈焰。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219章 (上) 【长情孤诣终成眷侣】 这一日, 陈智勇回报哨探消息,长延堡匪贼经过数年积聚扩充,已达四五千余众,战力不可小觑。并且和辽国和党项都有勾结, 时不时两国守边的还去和它索要抢劫的东西。因为本来是宋的地界, 两边都不管, 乐得从中获取好处。 陆青闻知怒不可遏:“这还了得!本来是咱大宋地盘, 如今却成法外之地,还给别人纳贡献降, 辽国党项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咱, 大宋当兵的脸都不要了么?如何忍得这等屈辱?”立时召集诸人计议,排兵布阵, 前往剿贼。 萧燕萍听说消息,精神倍增,磨枪擦刃。陆青瞥见了,把眉头一皱:“你忙什么,这次别跟着了, 留在这儿等我们凯旋!” 燕萍一怔:“为什么, 我不是一样能战?” 陆青闷闷地道:“你去了我会分心!”一句话打住, 燕萍就不言语了。 陆青又道:“丰州守军我也带走了,城里只留一千兵,都是不能战的,也要提防契丹和党项, 万一有什么事, 有你帮忙守城, 我也放心些。” 萧燕萍见交给她这等重责大任,心中欢喜, 便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又道:“你在战场上当心些。”上前将陆青一抱,抬脚亲了亲他,一笑转身走了。 次日陆青带领诸将,率大军出发。燕萍留在城里翘首以盼,每天早晚两次出城,去路口瞭望,焦虑不安。过了七八日,飞马传来战报,宋军大获全胜,不仅匪贼尽皆剿灭,还在长延堡地库里缴获不少金银珠宝,彩缎金帛,一车车运了回来。 陆青留下一哨军马留守当地,回师丰州,陈智勇写书向太原表功,孙沔回书多有褒扬,并将部分所获充作军资,犒劳将士,一时城内锣鼓欢庆,皆大欢喜。 自此陆青在丰州驻守,往周围巡察治安,清匪安民。他对政务不感兴趣,又不贪墨,与当地官军相处融洽,一时间边境祥和,民生安定。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深冬,陆青在州衙分了半边衙署,后面屋子和厢房用来居住,前面三间厅事办公。连着几日彤云密布,鹅毛大雪纷飞,地上积雪半尺来深。下大雪出门不便,练兵也少了。到了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笑语欢声。众人也贴春联,包饺子,守岁,每日炉火烧得旺旺的,吃喝玩乐,饮酒欢闹直至深夜。 自从那天之后,萧燕萍和陆青两个关系变得十分微妙,燕萍独自住在东边厢房,每日过来照顾陆青的饮食起居,当着人面,俩人好像约好了似的,出来进去没几句话。众人遇见他俩在一处也都视而不见,就连曾建也不开玩笑说怪话了。 这一日厨下杀了羊,陆青和陈智勇、曾建等人摆炕桌,涮烤羊肉,吃酒说笑。都吃得半醉。燕萍端来一盘子冻梨,陆青一看黑乎乎的,蹙眉道:“这什么东西,还能吃么!” 燕萍一笑:“好吃呢,搁凉水里拔了一晚上,冰都拔出来了,软的。”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只递在陆青嘴边:“你尝尝!” 陆青把脸闪开,劈手夺过咬了一口,冷得“咝哈”一声,酸酸甜甜,沁凉透骨,喜道:“嗯,好吃!来,你们都尝尝!”众人都拿起来吃,啧啧称赞。曾建问:“这好东西从哪里来的?” 燕萍道:“前日从辽地过来一拨客商,跟他们买的。” 陆青道:“想不到辽地也有这样好果子。” 陈智勇在旁笑了,指着酒壶:“那是当然,这酒也是契丹人酿的白酒,每个地方都有好东西。” 曾建接口道:“陈将军这话说的太对了,不论哪里都有好东西,也一样有好人才!” 大家相视而笑,陆青笑着笑着,忽然有些尴尬,就不笑了。看燕萍,燕萍似是没在意,去给火炉添柴了。 这时侍卫进来,报说有太原信使来到。陆青忙命:“快请进来!”原来是韩佐,戴着狗皮帽,裹着羊皮大袄,挟着冷风进屋来,向上行礼,笑道:“陆将军”。 陆青:“不要多礼了,这儿又没外人,你吃饭了没?来,先吃两杯暖暖身子。” 那韩佐也不客气,除了帽子,笑道:“正没吃呢,路上跑的急,冷倒不冷,可饿坏我了。几位将军在这儿过得好日子!”这才把书信取出来递给陆青。然后脱去皮袄,找水洗手,跳上炕,同众人一道吃喝起来。 陆青看信,是孙沔写来的。命陈智勇留守丰州,陆青见信后即刻返回太原,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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