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左手依然抓着他肩头,右手把一个空碗掇到眼前,提起酒壶,倒了浮溜满的一碗酒,端起来,就要灌他。 却说旁边的都头曾建,一路上早对这个长官厌恶的不得了,知道是个酒囊饭袋,却碍着“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得忍耐着。先时林栋吹牛胡扯,他路上听的多了,也不理会,只顾自己吃喝。后见李劲过来,把林栋钳制住了,他心里虽然戒备,却也暗自生快。 这会儿见李劲出手甚重,说话又是一派狡黠,不由得紧张起来。起身喝道:“哪里来的狂徒!不得无礼!” 李劲忽而收了笑容,抬头恶狠狠盯了曾建一眼,厉声道:“怎么?阁下也要分一杯么!”说着,手上一加力,林栋只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啊呀——”哀叫了一声。 曾建看长官脸色由红发白,不敢轻举妄动。向李劲抱了抱拳,正色道:“这位林爷乃是朝廷命官,尊驾可要仔细!”桌上还有两个服侍的兵卒,见这情形已是懵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李劲笑道:“怎地不仔细?小人这不正要给林爷敬酒呢!”说着,将酒碗怼在林栋唇边,不由分说,咕咚咚强灌了进去,把个林栋呛咳得一气不来,直翻白眼。 李劲看他反抗无力,醉眼模糊,昏头昏脑模样,也怕事儿闹大了,放了开手。林栋先时已是半醉了,这会儿又被灌了一大碗酒,再加上受了折挫,早已气馁,一头趴伏在桌上,只推醉了,扎挣不起。 曾建将手按在刀柄上,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冒渎朝廷命官,不怕我将你送官治罪么!” 话音一落,就听有人冷笑了一声,蒋铭和陆青走了过来。再看那边,允中已送云桂二人回房去了。 蒋铭冷冷地道:“你还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我却不知,这朝廷命官出来办差,要是罔顾职守,酗酒滋事,又该治个什么罪呢?” 曾建听了这话,默然不语。须知解饷银的解官路上应以公务为重,若是途中扰民,耽搁了差事,也是不小的过失,倘或饷银有个差错,更是干系重大,搞不好还会丢官职、追究法办。他刚看见李劲露了一手,知道厉害,打量蒋铭和陆青气象,也都不是等闲之辈,真要打起来,自己以一敌三,断不是对手。故此只是不语。
第40章 (下) 【获强援曾建战寇贼】 店家在旁战战兢兢看了半晌, 生怕两下打起来。见此情形,小心翼翼过来陪笑道:“这位官爷酒已是喝好了,官爷走了这一日,一定也乏了, 不如请回房中, 小店烧了热汤水, 官爷沐浴一下, 解解乏,好生歇一晚, 明儿好起早赶路。” 一句话提醒了曾建, 命两个兵卒:“快扶老爷去房里歇息。”也不跟蒋铭等人打招呼,闪身自去了。 是夜晴朗, 月色颇好。李劲陆青在院子里走了走,正准备回房歇着,忽见那边曾建走过来。 原来这曾建担着职责,唯恐银鞘有失,每晚住宿都要检视车辆, 查点脚夫牲口, 吩咐兵丁轮流值守, 安排妥当了才去睡觉。今天亦是如此。 三个人迎面碰到,都觉得尴尬,别转了目光,各自走开。曾建走了几步, 略一迟疑, 回转身唤道:“二位兄台!” 陆李两个诧异, 停住了脚步。曾建近前抱拳道:“二位兄台请了。那时敝官长酒后失行,冒犯了诸位, 还请兄台大人大量,多加宽宥,不要挂怀。” 两个互相看了看,抱拳还礼。李劲笑道:“曾兄客气了。这么说,倒是我失礼了。出手过了些,曾兄莫怪才好。” 曾建道:“哪里。兄台好功夫,小弟甚是钦佩。不敢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二人通报了姓名。李劲道:“曾兄一表人物,却屈居人下。也真是难为了。”曾建笑了笑道:“李兄高看小人了,小人实是无名之辈,吃这碗公门饭,不过充数,糊口而已。” 陆青笑道:“我看曾兄是有本领的人,不比这姓林的窝囊废,又是个混蛋!你跟着他,何时出头?不单是受他的气,他要惹了事,你还吃挂累,不如早些离了这狗官,找个好去处。” 曾建苦笑道:“陆兄说话恁的直率,小弟钦敬。小弟如今在公,身不由己,也是朝廷法度,违拗不得的。”三人交谈了几句,曾建年岁跟他们差不多,因见一行人气度不俗,言谈十分亲近。 次日天刚放亮,诸人起来盥洗,就听院里一阵人声纷乱。原来曾建和林栋早就起来了,催促兵丁脚夫把银鞘装好,车子套上牲口,起动出门。待蒋铭一行吃毕早饭,汇了房钱出来,解饷队伍早去的远了。 车马上路,行了一会儿,远远望见解饷一众人马,正在前方二三里路上走着。陆青想起昨晚的事,越想越乐,不觉笑出声来。 向李劲道:“李劲哥,昨儿你怎么想起那么一番话,还“别来无恙”!刚开始,我还真以为你认识这家伙呢!” 李劲笑呵呵,不言语。蒋铭笑道:“朴臣!你不知道,李劲呀,他是长着一张忠厚的脸,一双狡猾的眼!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他那肚里,好玩的花样儿多着哩!” 李劲道:“你们还别说,昨儿有一阵,我心里还真打鼓了,就怕手底下失了分寸,万一惹出事,不好收场!” 陆青道:“怎么?啥时候?” 李劲:“就是灌那厮酒的时候,那厮岔了一口气,半天才缓上来,都翻白眼儿了,我怕不留神把他呛死,可就摊上人命官司了,吓我一跳!以后,还是得收着些才是!” 三人这里说笑。曾建和林栋在前面走,也想起昨日的事来。曾建肚里暗笑,林栋却是越想越生气,恨恨地骂道:“他娘的,昨天那几个小贼,实在是可恨!要我说,应该知会地方县官,都给老子抓起来,问他个妨碍公干!一个个儿的,结结实实打一顿板子,才消老子这口恶气!” 曾建道:“长官休恼,您宰相肚里好撑船,几个不省事的小子,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为这点儿事惊动官府,落个以官欺民的名声还不打紧,耽误了差事,就不得了了。” 林栋自己也知理亏,闹起来没什么好处,只得冷哼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怕误了正事,不的,非好好整治小贼不可。”悻悻的,一路上骂骂咧咧。 正走着,忽见前方树林里尘烟四起,人影晃动。脚夫纷纷喊道:“不好了!前头有贼!”众人都慌了,林栋一脸懵,问曾建:“怎么办?” 曾建忙命脚夫将几十辆车都赶着去道旁坡下,自己把一杆点钢枪拿在手里。林栋见状,也拔出腰刀来,十几个兵卒也在马上拔出朴刀。 只听一声尖啸,一支响箭当空飞过,林子里飞出十几匹马来,马上一色都是包着黑头巾的汉子,手持兵刃。后头跟着百十多号喽啰,俱各拿着刀枪棍棒,呐喊着杀来。 曾建高声喝道:“快与我杀贼!”催马向前,众人都随着冲上前去,跑出去没多远,林栋忽然停下来,拨马回头便走,那十几个兵都是未曾经过战场的,乍见这阵势,本来就慌,一看解官跑了,如何不跑?也跟着往回跑。只有曾建一个冲上前去,跟贼人打了个照面。迎住当先一个,杀了两个回合,后头又有贼赶上来,匪首共有三个,一个使枪的,两个使刀的。 曾建被三人围在中间,招架不暇,左臂被枪头刮了一下,一阵热辣辣疼痛,心道:“不好!”奋力使个花枪护住周身,从圈里突围出来,往回败走。 那些脚夫一个个儿的,全都抱着脑袋趴伏在地,浑身抖颤,口里只叫:“大王饶命!”使枪的匪首打了个呼哨,喽啰们一哄上前,赶着几十辆银鞘车子,往小路上去了。 曾建往回跑了一里来路,只见林栋骑着马等在路旁,十几个兵卒围着。一看曾建来了,林栋便问:“曾都头,怎么样了?”见曾建受伤,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滴答答,不由得瞠目结舌,一张大脸吓得蜡渣儿般黄。只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曾建急道:“贼人没多大本事,只是人多,咱们须得一起上去,好把银鞘抢回来!” 林栋道:“那么你带他们赶紧追!”见他犹豫,急道:“快呀,要是追不回来,咱们这儿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掉脑袋!” 说着,自己也觉得过不去了,咬了咬牙,叫道:“快!我跟你们一道追。”举着刀就欲催逼众人。曾建不理他,只往后面望,忽然间打马跑了开去。 蒋铭他们正在路旁住了车子,向前瞭望。自响箭声响,山贼杀出来,曾建对敌等诸般情景,都看在眼里。陆青头一次见这景象,直看得血脉贲张。看到官兵败逃,只有曾建一人杀敌,不由得满腔愤怒,连声痛骂林栋。 李劲奇道:“这群响马打哪儿来的?昨儿过老鸦山,怎么没见着?”蒋铭沉吟道:“看这样子,像是早知道消息,等在这里的。” 教王大王二将车子带到坡下树林旁边待着,向云贞笑说道:“没事!是官军响马对战,一会儿就好了。”云贞点头,也笑了笑:“知道了。” 允中问:“咱们要不要往回走,避一避?”蒋铭:“不用,过会儿就没事了。” 李劲咧嘴道:“这伙儿贼真是胆大包天,有多大能耐,连官家银鞘也敢劫,不怕斩草除根么?” 蒋铭冷笑了一声:“利令智昏!见了银子,命都不要了,哪还顾得上想恁多。” 陆青顾不上与他俩说话,见曾建败了回来,急道:“二哥!怎么办?咱们去打个援手吧!” 蒋铭犹豫一下,看看李劲。李劲道:“再瞧瞧吧,贼人多,咱们就三个,贸然出手,只怕吃亏。何况还有云姑娘她们,这地方,饷银丢了也是一时,回头自有官兵追剿。” 忽见曾建策马跑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将手中长枪向地上一插,全顾不得体面,就在三人马前打了个抢跪。抱拳道:“小人斗胆,请壮士仗义援手,助小人夺回银鞘,感恩不尽,必当后报!” 三人连忙都下了马,李劲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蒋铭还待犹豫,陆青急道:“二哥,快去吧,再不追怕来不及了!” 李劲道:“二少爷留这儿,我和舅少爷一道去!” 蒋铭喝道:“不行!你留这儿,看着车子,护好云姑娘他们。我和朴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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