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想起昨天蔡小六醉酒,说的那些怪话,难道……说的是赵小娘?又回想那天,雀儿叫文权“官人万福”……如此一幕一幕,越想越惊越怕,背脊上汗都出来了,不知不觉站起身来,踩的水盆底咯噔一声响,才发觉自己还在洗脚。 陆青胡乱擦了脚,穿上鞋袜出门,遥遥听见街上巡更的梆子响,收住脚步想道:“这么晚,大哥一定睡下了……”转念又想,“这事不能让大哥知道!”只得回屋,脱了衣服躺下,翻来覆去,一刻也不曾睡着。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了,起身出门,一径走到卢九家来。 到了卢家,他家小厮说道:“九爷去衙门应卯了。” 才想起卢九这会儿应在衙里伺候早班,便走到县衙门前树下等。不一会儿,见卢九和蔡小六相跟着出来了。陆青上前迎面拦住,也不理蔡小六,只向卢九道:“九哥,请借一步说话。” 蔡小六因前日酒桌上说漏了嘴,看见陆青心里就打鼓,见这架势,一声没言语,拱手告辞走了。卢九见陆青阴沉着脸,小心问道:“二郎有事?”陆青道:“我有句话问九哥。” 卢九笑道:“这大早,有什么事说,你还没吃饭吧?不如随我到家吃饭,边吃边说。” 陆青哪里等得吃饭,却又一想,这话去哪儿说都不方便,反倒是去他家还好说些,便点了点头,两个一起去了。 卢陆两家是熟识的,过年陆青也来给卢老爹拜年,家中大小都认得。卢九领他进屋,喊老婆端早饭。笑道:“一块吃吧。什么大事,还能不吃饭了?”陆青看左右无人,便道:“九哥,那日小六说的什么意思?请九哥实话告我。” 卢九正喝粥,差点儿呛着,放下碗道:“那日小六说的醉话,谁知说的什么,你理他呢!” 陆青“呼”地站起身来:“九哥!咱们这么多年,兄弟可有甚对不住九哥的?叫我蒙在鼓里,遭人耻笑,不是做兄弟的义气!” 卢九也忙站起来:“二哥莫急,我怎么不说实话,小六你还不知道的,喝醉了酒,掉粪坑时候也有过,酒后胡沁的话,你当什么真!” 陆青急了,手往桌上一拍,震动得碗筷乱跳:“九哥不说,我这就去问小六,不信问不出来!可有一句话,做兄弟的说在前头,要是找他问出来,我和九哥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说毕转身就走。 卢九赶上两步,扯住手臂道:“你听说什么了?莫听旁人乱说!”陆青道:“不论谁说,我自有道理。我只问九哥,那日小六的话,是真是假!” 卢九不言语。陆青咬牙恨道:“我知道了!多谢九哥!”回身又走,卢九上前拉他,陆青挣脱了,只顾往外走,卢九见拉不住,抢步上前将门掩住,陆青便去扯门,两下拉扯,被他将半扇门板卸脱了,“哐当”一声歪在旁边。 陆青兀自往外又走,卢九急喝道:“你去能怎地?!这事让陆大哥知道了怎么办?陆叔知道了,又怎么办!”陆青听见这话,才站住了,越想越是无法可处,只恨的咬牙切齿,连连跺脚。 卢九道:“你不要着急,依我说,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又道:“这饭不用吃了,咱俩去外面喝一杯,慢慢说。”同陆青到酒楼来。酒楼才开门,俩人是头一拨客人。叫了几样菜饭,一壶酒。 陆青沉着脸问:“你俩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人人都知道了,只我们家里不知道?”卢九道:“怎会呢?要那样,我能不告诉你么?现在就是小六和我知道,旁的没人知道。”遂将原委道来。 原来自从进了腊月,蔡小六搬来哥哥蔡小四家歇宿。小四家也在北街,与盼盼住处只隔着一条暗巷。一日黄昏,小六到下屋取柴,看墙上有一道裂缝,原来让柴挡住了,现下露了出来。听见外头好像有响动,就凑墙缝跟前往外瞧,只见倏忽一个人影闪过,再一看就没了。 小六吓了一跳,以为闹鬼。绕去前街打听,知道那跟前住的陆家大郎的小妾赵氏。蔡小六曾望见过盼盼,知道院儿里出身的,是个美人。因想道:“是我眼花了,还是真有什么人找她?”从此就留了心,每去下屋,都顺着那墙缝儿往外瞅一瞅。 过了没几天,果然又见一个身影经过。这回也没看清楚,但因他与文权太熟悉了,直觉那人就是文权。次日寻个空儿,往巷子里查探,发现那边墙角有个小角门,甚是隐秘。他是做公的人,有些经验,察觉角门新近有人开关过,从此知道了文权密事。不敢跟别人说,因与卢九相厚,与卢九说了。 卢九他俩和文权是一起长大的,几人交情比陆青陆玄还早。两个计较半日,决定顾着这份情义,把文权找了来,问他。文权开始不认,后来无奈承认了。卢九便道:“趁现在知觉的人少,你赶紧打住了!不然早晚让陆大哥知道,你是死是活?” 陆青听到此处,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羞惭。黑着脸问:“他怎么说?” 卢九道:“开始他不说话。后来我跟他说,你现在,就两条路好走:第一,立马和这女人断了来往,我们俩就把这事烂在肚里。就算有旁人知道,只要你从此打住了,没个实证,谁敢乱说?第二条,要是你实在放不下她,就豁出去跟陆大哥直说,跟他要了,又不是你正经嫂子,家里不认的,陆大哥不要了给你,也是男子汉的勾当,无人笑话!” 陆青道:“他选哪条?”冷笑道:“第二条,谅他没那个胆!” 卢九道:“也不是有没有胆,要他真选第二条,坏了兄弟情分,也算不得是个人。” 陆青拍桌:“他做出这样事,猪狗不如!也算是个人!” 卢九道:“二郎你莫急。我说句话,不怕你恼。美色当前,几个男子挡得住?三郎我们自小兄弟,他不是那等下作的人。估摸一时糊涂,叫贱人引诱了。这个赵氏没名没分,家里老人也没认,为她伤了兄弟情义,不值当的。现在三郎答应了,再不与她来往,你听我的,就只当没这回事,一页纸揭过去算了。不然捅露出来,你让老人家怎么处?陆大哥不白生气?只落得旁人看笑话。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陆青满腔愤恨,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恨不得立时把文权拿来,一拳打死了才罢。卢九劝慰多时,末了说道:“我看有机会,你还是劝劝大哥,这女人水性儿,改不了的,怕她有一就有二,这等败坏伦常,离间骨肉,实在可恨!还是早早开发了为是。” 陆青听说心中一凛。本来他见盼盼美貌温柔,还觉得大哥找了她挺幸运,觉得母亲对她有偏见。如今听了卢九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一般,心道:“怪不得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不差。” 却说这日陆青来家,喝的醉醺醺。嫌来福开门慢了,进门就是一巴掌,打的小厮满脸开花。骂道:“贼懒骨头!昨儿我叫你倒洗脚水,你还装死!”闹狠狠寻了几条竹篾子,抽的小厮鬼哭狼嚎,满地乱滚,竹篾子都抽断了。 把小厮揪着脖领子问:“知道为什么打你不?”小厮以为说他懒,哭着答:“知道。” 陆青虎着脸道:“知道就好!以后你给我老实着,再让我看见你架桥扯线儿,两头儿祸害主子,看我不把你脑袋瓜子拧下来!” 来福听是这话,吓得魂儿都飞了,忘了喊叫,只说:“二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陆母听见动静,慌的走到前边来,喝命陆青放手。见来福顺着鼻孔往下淌血,倒在地上爬不起,哀哀地哭。老太太气的眼发昏,把陆青连推带搡,拉到屋里罚跪。斥道:“小厮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平白你把他打成那样,你敢是土匪强盗么?” 陆青气咻咻,口里兀自说狠话,声言要把来福撵出去。陆母气坏了,叫金莺找棍子,要打他。那金莺丫头新来不久,没见过这阵仗,三不知的走出来,半日找不到个棍儿。陆母抄起墙角一把扫地笤帚,打了陆青几下,叶妈赶上前来拉劝住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77章 (上) 【多情女情浓谐鸾凤】 却说陆青得知文权与盼盼的私情, 怒火中烧,当下要找文权理论,被卢九劝住了。自思家丑不可外扬,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家里就要炸锅, 以后兄弟怎么处?叔父不得气死?只得忍下这口气。知道来福必有干系, 回家把小厮痛打了一顿。众人不知就里, 只当他喝醉了撒酒疯,乱了一场, 也就过去了。 话说从头。这事得从去年七月, 陆玄兄弟俩去江宁说起。那日夜市上,陆玄买了一只八哥, 要文权回来交给来福,给赵小娘送去,文权欣然应喏了。 回到县里,心道:“若是经来福手,难保不让家人发觉, 让大娘知道, 岂不违了大哥的意?不如我亲自送去也罢。” 自盼盼来到真源县, 文权见她的次数倒比陆青多。你道为何?只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文权第一次见到盼盼,就被她美貌迷住,禁不住目眩神摇, 魂魄不守, 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加上铺子里做事常要与陆玄商议, 就与盼盼熟识了。如今有这个事由,岂不乐得来见美人一面? 盼盼见他来到, 笑盈盈相迎。与莹儿站在一旁,看着文权栓雀儿笼,安顿食水,三个人逗弄着雀儿,不免说笑了一会儿。 文权笑说道:“这雀儿有趣的紧,哥怕嫂子闷的慌。以后嫂子没事,教它说说话,也是一乐。” 盼盼笑了笑,道:“雀儿再有趣,哪能跟人相比,它又不知一来一往答对,不过是个学舌的蠢东西罢了。还要添食弄水,打扫污秽。我是不耐烦,让莹儿侍弄吧。” 莹儿道:“小娘放心。也没甚麻烦处,叫来福上街买东西时,顺便买些雀食就行了。小娘闷了逗它玩,也好取个笑。” 文权笑道:“没事嫂子也应出门走走,街上逛逛去,大活人整天闷在家里多难受。况小厮又不懂好歹,会买个什么,还得自己看了才遂心。” 盼盼含笑看他一眼,没言语。文权只觉眼神大有深意,不由发窘,脸色微红。道:“我回去了吧。” 盼盼道:“叔叔辛苦,喝口茶再去。”往楼上让他。文权犹疑片刻,终是舍不得去,上楼坐了一会。盼盼问他家里人事,都一一答了。 文权道:“这边有什么活儿,登高担重的,来福做不了,叫他来家找我,我来安排。”盼盼道:“那敢是好,只怕要多烦叔叔。”文权笑道:“这有什么!是小弟分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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