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耽误。” 朱炯斩钉截铁道:“总之我说不必就不必,现在还不是时候。” 泌阳候丧气道:“好吧,你说不要就不要,反正我的话一直没人听,家里没人听我的,外甥更不听我的。”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打起精神来,“泌阳侯府你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去看看你母亲住的地方?姐姐的院子我一直留着的,没有动过,和当年一模一样。” 朱炯的神情微微一顿,“好。” 先皇后是上一任泌阳候的嫡长女,家中就她和弟弟两个孩子,因此十分受重视,所住的院子也是泌阳侯府内最精致景色最漂亮的一间,名为“停香榭”。 院子内沿墙根种着一排梨花树,空地上还摆着一架秋千,秋千上绑的彩色锦缎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褪色,但还是可以窥见当年鲜妍亮眼的色彩,可以想像,当梨花盛开的时候,少女打着秋千,五彩缎带随风飘舞,会是何等明媚又鲜活的场面。 泌阳候有些伤感地环绕着院子内,“姐姐以前打秋千打得可好了,我不敢玩,都是她抱着我带我一起玩。” 他从怀里掏出钥匙,走上前几步打开房门上挂的锁,“姐姐出嫁以后,父亲就把这里锁起来了,东西全都留着,和姐姐出嫁的时候一模一样。” 朱炯走到他身侧,推开门,独自踏步而入,他背对着泌阳候和谢峦枝站在门口,看着屋子内的景象——妆台、架子床、花架、书桌……这些东西都安静地在原地摆着,仿佛从来没有过变化,主人一会便会回来了。 半晌,朱炯说:“我想一个人呆会。”他没有回头,看不清表情。 泌阳候连忙说:“好,我们先出去,你一个人看看,不打扰你。” 谢峦枝也屈膝道:“奴婢告退。”她知道,这时候朱炯大概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呆着,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泌阳候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目有忧色,直到走出停香榭,他仿佛才注意到身边的谢峦枝。 “是阿峦是吧?”他亲切地问,“又见面了。” “回侯爷,正是。” 他夸奖道:“你能在炯儿身边跟这么久,定然是个稳重能干的,这些年辛苦你了。” “是奴婢应尽之职,谈不上辛苦。”谢峦枝客气地说,“不敢当侯爷的夸奖。” “不要谦虚了,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泌阳候说,“炯儿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吃食,等炯儿出来了再去叫你。” 谢峦枝感激一笑:“好,多谢侯爷。” 上辈子提起泌阳候,大多数人的评价都是“和善”“纯良”,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好人,上辈子谢峦枝没有体会到,这辈子算是明白为什么他风评不错了,毕竟他此刻对着自己这样一个婢女也如此体贴周到。 不过……也难怪上辈子朱炯从来不把正经事交给这个舅父了,从来没想过培养他当帮手,只让他安享富贵,毕竟他这样的性子去到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朝堂中,帮不上忙不说恐怕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侯府的婢女带谢峦枝去了一间小巧的茶室休息,又给她送上各色精美的点心,谢峦枝一边赏景一边休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朱炯出来了,正在找她准备回府的消息。 回去的马车上,朱炯靠在车壁上坐着,手里拿了一个已经掉色的香囊,香囊做工精致,是用藕色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精致的梨花图案。 朱炯沉默不语,盯着手里的这个香囊似乎在想什么,从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情绪。 谢峦枝猜测,这定然是他刚刚从先皇后的院子里拿的,她也不敢多问,只安静地在他左手边坐着。 突然,朱炯把香囊递到谢峦枝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么?你是女子,应当比孤懂一些。” 谢峦枝小心接过,仔细闻了闻,时隔太久,香囊的味道已经变质,夹杂着潮气和霉味,其中仅剩的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也变得很淡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奴婢闻不出来。” “我母妃十分擅长制香,我记得小时候她有一个很大的香房,里面摆满了盒子罐子,都是她用来制香的,她随身佩戴的香囊就是这个味道,不过那些东西都已经没了。” 谢峦枝低声说:“或者需要把线拆开看一看里面放的是什么。” 朱炯不语,显然是不愿意破坏这个香囊。 谢峦枝想了想,又道:“京城有许多有名的香铺,不如奴婢带过去请那些制香的老师傅试一试能不能问出来,他们经验丰富,定然有办法的。” 朱炯说:“好,交给你了,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谢峦枝认真道:“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尽管朱炯的神情没有异常,似乎这只是一件寻常小事,但谢峦枝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身后难以言表的悲伤,或许不仅仅是悲伤,是比悲伤更加痛苦深沉的一种情绪,又浓稠又沉重,似乎能把他整个人层层缠绕包裹住坠入更黑暗的幽深之地。 谢峦枝想到了自己那未曾谋面的生母,心有戚戚,又肯定似的重复了一遍,“奴婢会帮你找出来的。” 朱炯觉察到了什么,他问:“阿峦,你在难过么?” 谢峦枝点点头,“我也没有母亲,所以我知道殿下很难过,我想帮殿下。” 朱炯的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这一瞬间,仿佛过去那些恶毒纠缠着他的梦魇都退散了,虽然只有那短暂的一下。 朱炯说:“阿峦,你的家人会找到的,根据你说的你母亲给你带信的方向,已经找到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邻居说很多年前那里的确住过一户姓周的生意人家,虽然已经搬走了,但孤已经让他们顺着线索继续找了。” “会找到的,孤向你保证。”似乎是解释一般,朱炯继续道,“之前没告诉你,是觉得没有必要让你失望,可以找到了再和你说。” 谢峦枝微微一笑,笃定道:“奴婢知道的,我相信殿下,你会做到。” 因为上辈子你便履行了承诺,哪怕身死,你依然信守承诺把人带来给我了。
第53章 谢慕贤来了 ? 谢峦枝既然答应帮朱炯找出先皇后所做的香囊中的香草来源, 便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接下来的几天,她有空便出门去京城各处香铺打听, 可惜事情比她想像得困难。 或许是因为中间夹杂了太多变质后的怪味,也或许是拿不准主意不敢说,那些老师傅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里头到底放了什么。 她大大小小的香铺,有名的没名的都走遍了, 可惜依然没有头绪。 无奈之下,她只得把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 她现在更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谢慕贤。 那日与李俊的见面, 不仅让她知道了上辈子李俊的结局,还让她不得不想起谢慕贤这个讨厌的人。 上辈子李俊死的时候她与谢慕贤正在进京城的路上, 这也就是说, 如果不出意外谢慕贤来京城的日子也一天天越来越近了, 而且很有可能, 他会死在路上。 若说谢峦枝自己, 她对谢慕贤没有半分好感,哪怕他死了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可是她忍不住想起祖父, 哪怕谢慕贤再令祖父失望, 那也是谢家嫡长, 身上流着谢家人的血,如果祖父在天有灵知道谢慕贤惨死, 而自己明明提前就知道却放任事情发生,会不会对她的绝情失望,会不会伤感于手足相残呢? 祖父待她这样好, 从小照顾她呵护她,手把手教她读书习字, 从不因为她的出身或者因为她是女孩而轻忽,甚至因为是亲手带的她而待她更加亲厚。 哪怕是为了回报祖父,她似乎不应该眼睁睁看着谢慕贤去死,毕竟是一条命,可是要她去救谢慕贤,却又真的实在是不甘心,一想到便心生抵触。 就是在这种犹豫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她不得不立刻做出决断了。 然而就在此时,谢慕贤突然来了。 当谢峦枝听到春草说门口有个自称她兄长的人找她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春草说:“姑娘,是真的,那人说自己叫谢慕贤,是姑娘你的兄长,门房不知如何处理,便先让他进来等着,让我告诉你一声,赶紧去看看,现在人就在外院,北门旁边靠近花园的那个三间连着的屋子的第一间。” 谢峦枝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沉声道:“我去看看。” 一路上她走得飞快,裙摆飞扬,脸色阴沉,一路看到她的婢女内侍们纷纷退散。 是有人得罪阿峦姑娘了? 原本谢峦枝还抱着一丝侥幸,会不会是弄错了,待看清屋子里的人,她彻底承认,谢慕贤真的来京城了。 她反手把门用力关上,盯着谢慕贤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慕贤被她的关门声吓一跳,而后就是不悦,“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样对兄长的?” 谢峦枝抱手站在门口,并不走上前,“你到底为什么来京城?” “京城你来的,我来不得?”他往椅子上一躺,好整以暇道:“我把岷县的产业处理了,以后我就呆京城了,京城贵人多机会也多,来京城我才能好好发展,振兴谢家,京城这边已经答应我了,会给我谋一个职位。” 看来这辈子谢慕贤的动作比上辈子还快一些。 “那你来代王府又是做什么?” “你这话问得真是奇怪。”谢慕贤道,“我是你兄长,你在代王府,我这个做兄长的来看看妹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拚命想要对她笑,“小枝啊,你这些年过得好么?看你现在这样在代王府似乎挺受重用啊,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谢峦枝就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不会帮你任何忙更不会向王爷引荐你,你不用想了。” 谢慕贤的面皮抽了抽,“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一家兄妹,我混的好,你才能有依靠,既然你现在有机缘,拉一拉我,我们兄妹一起在这京城里面互帮互助,才能越混越好啊,就算之前我们的确有些不愉快,但门一关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何必把话说死呢。” 谢峦枝语气冷淡,说的话却不客气至极,“和你当兄妹,是我这一生最晦气的事情。” 上一世在谢慕贤第一次提出变卖家产入京的时候,谢峦枝为了拦他,说了许多讥讽的话,说京城谢家根本还没答应他就上赶着,到了京城他们也是流落街头,虽然当时谢慕贤恼羞成怒但这话还是听进去了几分,也有些害怕,是做足了万分准备之后才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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