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峦枝带着点心来探望他的时候, 朱炯还特意将这折子捡出来给她看,“你之前不是记着这盗金案么, 和上辈子一样,你可以放心了, 金氏子过一阵就可以回家了, 朕让人好生抚恤他。” 谢峦枝却对着折子上的一个名字出了神, 她不可置信地问, “这案子是桥西县的, 你快帮我想想,桥西县是不是就在塔城附近?” 塔城这个名字勾起了朱炯许多不痛快的回忆,谢峦枝当年从王府出逃就是被他从塔城逮回来的。 他皱了眉头, 仔细想了一番确认到:“的确与塔城不远, 你为何问这个。” 谢峦枝指着奏章上的一个名字——“程二树。” 她细眉微蹙, 声音凝重地说:“这个程二树若不是同名,那恐怕是我认识的人, 他也是在一个什么铺子上干活的。” 朱炯这下重视起来了,与谢峦枝有关的人他都会格外关注。 “你认识?” 谢峦枝点点头,说到:“我当时和小宜去塔城路上翻车了, 是他帮忙脱困的,到了塔城也是他帮忙给租的房子。” 她越说越不可置信, “我与他打交道虽然不长,但看他是一个爽朗疏阔古道热肠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呢?还是自己日日相处的同伴。” 朱炯说:“你觉得他不是凶手?” 谢峦枝想了想,坚定地摇头,“我觉得不是。” 朱炯沉吟:“若如此的话,他所谓的认罪伏法也就很可疑了,或许是被人故意设计,为了不让这个案子继续往下查。” 谢峦枝向朱炯说:“我想继续查下去,可以私底下进行,我与他也算有过一面之缘,若他真是蒙冤的,我想帮帮他。” 凡是谢峦枝提出的请求朱炯几乎就没有拒绝过,此刻更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让她扫兴,主动道:“你若想帮他自然可以,朕还可以派缉事司帮你,不过你得答应,不可太耗费心神在这上面。” 谢峦枝点头,“我有数的。” 很快就到了大军开拔的日子,朱炯御驾亲征,点了兵马浩浩荡荡离开了京城,周宜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可以独当一面了,领了个偏将的职位领两千人马,也随着皇帝姐夫一同出征。 临分别前,谢峦枝还带给朱炯一个好消息,她有身孕了。 朱炯收到太医院报来的消息,当即就在朝臣面前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得跳了起来,迳直冲了出门向后宫的方向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枝枝,谢谢你!”朱炯拉着谢峦枝的手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激动万分,“这个孩子朕盼了许久了,他会是我们最珍贵的宝物!朕要把北棘人一举拿下,等朕回来的时候就用北棘人的人头来给我们的孩子庆生!” 他左看右看,觉得周遭一切都十分讨喜,大手一挥宣布:“朕要大赦天下——” 谢峦枝用力把他的衣袖一拉,拦住他的命令,“陛下,孩子才三个月,你不要弄得太铺张了,如此兴师动众,让我……很有压力。” 朱炯连忙坐下,“你不要有压力,朕听你的就是。”他眼睛盯着谢峦枝的腹部,嘴角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那就等孩子出生再说吧,到时朕要大办一场,让全天下都来庆贺,这可是我们二人的孩子。” 谢峦枝看朱炯高兴的样子也感觉满足,她笑着问:“陛下就这样高兴?” “当然。”朱炯,“枝枝,你不知道朕盼了多久,他会长得又像朕又像你,多好啊。” 谢峦枝望着他如同孩童一般不加掩饰的纯粹的笑容,突觉心底酸软,她凑上前去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陛下,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枝枝,不要担心,为了你朕也不会有事的。”朱炯低声道,“等我。” 朱炯离开了,走之前他安排好了朝廷内留守的人手,常规的政务按定例办就可以,一些不好拿主意的需要人拍板的事情他则吩咐说:“去问皇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京城四周要害处他也做了部署,甚至,他还给谢峦枝留了一枚调动京郊大营军马的护符以备不测。 他对谢峦枝的安排和保护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毫无保留,交出了一个皇帝可以给的最大的信任,甚至说如果谢峦枝打定主意要在他不在的时候从京城造他的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峦枝攥着朱炯留给她的东西,一时有些看痴了,这世上最廉价的是真心最珍贵难得的也是真心,若有人毫无保留将此交托出来,收到的人要如何冷血无情才能不动容呢?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大兴的军队势如破竹,北棘人恰逢老王突亡正乱作一团,根本不是大兴的对手,捷报接连传至京城,谢峦枝腹中的孩子也一天天长成了,所有事情都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峦枝心底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不安之感,她安慰自己定是因为怀有身孕容易胡思乱想,明明一切都很好不是么? 谢峦枝坐在桌边正在翻看刚刚送来的奏报,她的腹部微隆,但她并没有在意,依旧专注地看着,桌子上堆了许多凌乱的材料,远远看去就像马上要去考功名的举子一般。 “娘娘,庄大人求见。”春草上前向她禀告道,“说是有关于修缮济民堂的相关事宜要向娘娘面呈。” 因为有朱炯的话在,最近这段时间,大臣们偶尔拿一些拿不定主意或者不好拍板的事情来求见谢峦枝,更有甚者一些大臣动起了小心思,皇后娘娘比起陛下要宽和许多,趁着皇帝不在,赶紧把一些可能会挨训的活给解决了,至少在皇后娘娘这里心里头承受的压力也小许多呀! 他们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窃喜。 庄品茂当过朱炯的先生,现在朝堂里也受重用,之前他也偶尔会来见谢峦枝,有时候也不为了公务,只是简单拜访问候一下,关心一下她腹中皇子的健康。 最近因为修缮藏书阁的事情,庄品茂来得次数比之前多了一些。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庄品茂优雅地行礼,风度卓绝,他长得俊秀,虽然已经有白发了,但看着十分养眼。 谢峦枝令人给他赐座,“庄大人有何事?” 庄品茂呈上一卷图纸,说到:“上次娘娘提的几处建议已经改好了,娘娘看一看是否合心意,陛下不在,您是最了解他偏好的,这藏书阁是陛下亲自下令盯着的,只有劳烦娘娘了,若没有问题就可以让户部拨银子动工了。” 谢峦枝仔细看过后说:“没什么问题,就照此办吧,不过是否需要往后延一延,现在在打仗,银子能省就省,不要勉强。” 庄品茂沉吟道:“娘娘放心,国库的银子是足够的,还能够调配的过来,不会影响战事,藏书阁也是重要地方,光是存放在里面的大典就是无价珍宝,藏书阁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整体翻修过,许多地方已经有些破损,该好好整理一下了,不然损毁了里头的藏书代价很大。” “既如此便这样办吧。”谢峦枝不是独断专行自视甚高的人,很听得进别人的建议,见庄品茂说的有理,痛痛快快便点头了。 庄品茂走上前从桌子上拿起图卷,小心地卷起准备带走。 谢峦枝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突然,凝固了片刻。 一块很淡的疤痕,在拇指指根附近,好几年前当她还是代王府的婢女的时候在那次宴席上也无意看到过。 庄品茂觉查到了她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上。 “怎么了,娘娘?”庄品茂微笑着问。 谢峦枝回神,随意地说:“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庄品茂躬身应诺,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娘娘猜到了。” 谢峦枝浑身一激灵,袖子下的手捏紧了椅子的扶手,面上却一片沉静,“庄大人在说什么。” 但这过分的强做淡定却暴露了她,庄品茂回过头,面无表情,透着一股与往常截然不同的阴森之意,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恶鬼,脱去了外层的人皮外衣。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迳直向谢峦枝冲过来,快得仿佛在电光火石一瞬间就发生了,旁边侍候茶汤的春草和莲子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反应。 庄品茂要玉石俱焚! ——在无法完全肯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的情况下,庄品茂选择破釜沉舟全力一击,出去了可能就再也没机会接近谢峦枝了。 “彭——”庄品茂整个人都扑在了桌上,一把匕首刺在谢峦枝心口。 屋子内窒息了一瞬。 莲子和春草爆发出尖叫,之前已经察觉到不对的侍卫也已经冲进来了,一窝蜂扑到了庄品茂的身上,把他几乎压成了肉饼一般,庄品茂癫狂的笑声从底下传来。 谢峦枝脸色惨白,向后靠倒在椅子上,匕首掉落一边。 见此场景,屋内众人几乎都快疯了,腿甚至有些发软,皇后遇刺,他们如何同陛下交代,陛下不会放过他们的! “小姐——”莲子连滚带爬来到谢峦枝身边,却抖着手不敢伸过去碰她。 谢峦枝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极其微弱,“我……没事。” 她缓缓抬手,从脖子里拽出一个东西,是朱炯留给她的那枚虎符,因为太过重要,她这些日子都是贴身带着的,兵马还没用上,却以这种神奇的方式救了她。 莲子一下瘫坐在地,又哭又笑,“小姐,呜呜呜,你吓死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把所有人的心都吊起来扔了几圈又重重砸回地面,人们一下子又会呼吸了。 随着谢峦枝轻轻挪动身体重新坐直,屋子内一下子热闹起来,有说要去喊御医的,有说要去召集大臣的,有说要去请缉事司的。 谢峦枝挡开来扶她的春草和莲子,走到了被压在地上的庄品茂面前。 自从发现谢峦枝没有死之后,庄品茂自知无望,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死气沉沉,没有了一点活气。 “竟然是你。”谢峦枝轻声说,“原来……是你。” 庄品茂闭眼不语。 谢峦枝问:“桥西县那桩案子我一直在让人查,你刚才看到我桌上的奏报了吧,你知道事已败露。” “金掌柜没说谎,程二树也不是真凶,你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想别人发现那座墓主人的秘密,也不想别人打扰她的安宁。”她看着庄品茂的手,“那里……曾经还有一根手指对吧,墓的主人的也是位六指的女子,是你的母亲?而陪葬品却是北棘那边特有的样式,你身上有北棘血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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