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也好,垂帘也罢,都是装饰之用,物尽其用能令主人高兴,又何来暴殄天物一说?” 施云琳使劲儿点头。 施砚年看着施云琳磨红的食指,摸了下碎玉不平整的断面,吩咐宫人将玉石边角磨平。 “苏大人和林大人到了吗?”施云琳问。 施砚年点头。 施云琳也不管最后几串了,赶忙下去,进里间换衣裳。不同于简单的常服,她换上了庄重的宫装。 这宫裙和她以前的裙子不太一样——款式一样,但胸口和裙摆都绣着龙。 施云琳和哥哥一同穿过游廊,再走进长长的走廊,往尽头的议事厅去。 百废待兴,如今不仅日日有早朝,施彦同几乎每隔一日在傍晚召臣子议事。 将要走到议事厅,施云琳小声说:“哥哥,我怕我做不好。” 毕竟她从小被当成公主来养,虽和皇兄们一起读书,但学的东西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 施砚年道:“任何事都是从无到有,从不会到掌握。云琳这一年学得很快很好。” 很快走到议事厅,施云琳一眼看见施璟立在门口等她。 施璟似乎等了很久,有点嫌姐姐来得慢,冲姐姐扮了个鬼脸。施云琳伸手食指抵在眼角往下压,回了个鬼脸。 姐弟两个相视一笑。 可等他们进了议事厅,立刻收起玩笑,端庄而又严肃。 施云琳坐在父亲身边,听君臣议事。她认真地听、认真地学,偶尔也会发表见解。 跟着父亲上朝时,施云琳全神贯注去听每一桩政事。可提到贺国时,她总是忍不住更加注意。 提到亓山狼的危险与险胜,她会心焦。 提到亓山狼收降别国后并不□□,反而施恩惠民,她会不由弯唇,真心欢喜。 她又忍不住去想,是那头笨狼变聪明学会那么多东西了,还是宿羽给他献策。哦,宿羽现在应该称贺羽,他已经是贺国的摄政王了。 他那么厉害,学会那么多东西,她也应该更努力去学理政才是。 朝堂之上,亓山狼被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 很多小国不战而降甘愿向贺称臣,湘国朝堂之上也开始议论若贺国攻来,湘国要如何应对?没人敢提“降”字,可没人不思量日后。 每到这个时候,总有朝臣说不着急。毕竟鲁国强大,贺鲁两国这一战至少要打三年。 可是亓山狼用兵越来越险,险象环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亓山狼急了。朝臣揣摩,行军打仗最忌心急,亓山狼恐怕要跌大跟头。 他跌了,又爬起来了,然后以雷霆之势攻进鲁国都城。此时是四月,比朝臣预测的三年,提前了两年又八个月。 鲁败,依附鲁的几个小国立刻投降。 五月初,四分五裂诸国林立的状况被打破。这天下,只贺湘二国。而二国国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如此,湘国朝臣彻底慌了。不再忌讳,在朝堂上大肆商议着要不要投降。 施云琳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立得笔直端庄。她目视前方,可是知道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甚至在想,若现在她不是太子,这些臣子说不定会提议将她送去贺。 早朝结束,施云琳脚步匆匆去了藏书阁。昨日朝上商议固城之事,她一窍不通,来寻些建造书册回去熬夜通读。 回东宫的路上,周泽明拦住她。 “你不会还在等他吧?”周泽明问。 “让开!”施云琳没给他好脸色。若一旦讨厌一个人,那便是怎么都看他不顺眼了。 “快两年了,若他还记得你,早派人来接你了!”周泽明追着施云琳说,“他现在一心打天下做天下的霸主,等他一统天下时,无数女人拥上去,他更不可能再要你!” 施云琳转过身,冷冷瞪着他。 “周泽明,你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破烂事?他在做造福天下的大事,才不会像你这样狭隘!” “还有,休要再踏足孤的东宫!也青,赶人!” 施云琳黑着脸转身,抱着书册回房。 她气恼地掀开珍珠和碎玉相伴的垂帘,掀起一阵清脆之音。她说要读书,将所有人撵走。可书册放在桌上,她却无心读。 她爬上床榻,掀开枕头,去拿藏在枕下的和离书。 “你在做最正确的事情。我不生气。嗯,我一点也不生气。哼!”施云琳把和离书塞回去,气恼地坐回书案专心读书。 架子上的鹦鹉歪着头看她,叨叨附和:“对对对!” 三日后的早朝,下臣禀贺国来了使臣——亓山狼下个月要来商议媾和之事。 施云琳手里的折子忽然掉了地。这是她自随父上朝之后,第一次失态。 媾和二字让满朝文武高兴起来,一时间,往日严肃的朝堂也一阵欢声笑语。 施云琳望着开怀的朝臣们,心想她似乎也不用拼命压着唇角,也可以笑。 施彦同转头,便见女儿一脸灿烂明媚的笑。 施彦同感慨地叹了口气。 下了早朝,施彦同回去之后在庭院里晒太阳。付文丹从屋里走出来。施彦同朝她伸手,她便挨着施彦同坐下。 付文丹:“陈嫔和文嫔在战事里罹难,我想着追封她们为皇贵妃。” “战火真是……”施彦同叹了口气,“你看着办。” 付文丹再道:“今日早朝上的事情我听说了,日后安顿下来,也该再纳人了。我看苏将军……” “文丹。”施彦同打断她的话,“当年父兄遇害,外敌虎视眈眈。我仓促回京赴任,多方受制。年少时诗酒茶确实能力不足,不得已纳妃笼络朝臣。如今儿女都大了,哪里还会再让你委屈。” “我不委屈。”付文丹摇头,“天下安定才最重要。” “对了,你真的打算让云琳继位吗?” 施彦同道:“让她跟着学,若她有这个能力就走下去,若她不能胜任,我也不能因一己私心将国家交给她。再说吧,我一时半会死不了,怎么还不再活个二三十年?” 付文丹不爱听什么死不死的,起身进屋了。 五月末的一个午后,施砚年正要出宫办事,看见守卫拦住一人,审问:“你是什么人?” “贺琅玉。” 施砚年猛地转头。 五月末,湘国几乎进入了盛夏。午后的时候最是让人懒乏,施云琳身着薄纱仍觉得有些热,她给院子里的桂树浇了水,打着哈欠起身,想唤也青给她拿冰,却想起也青已经出嫁了。 她掀起琳琅的珍珠碎玉,懒倦回到内殿,身子往美人榻上一歪。 本是睡在美人榻上的白猫立刻跳开,等她躺下了,又不嫌热地往她怀里跳。 施云琳闭上眼想要小憩,也不知道是因为猫儿总在她怀里转圈打扰她,还是不习惯也青的不在,她很是心绪不宁。 窗外枝头上的蝉鸣拉长了音,烦得要命。 施砚年带着亓山狼穿过皇宫,宫人见了亓山狼皆怵然避让。他们没见过亓山狼,却知道他一定就是亓山狼。 征战和称帝,不仅让他一身杀伐之气,还有着睥睨天下的帝王之威。 施砚年将亓山狼送到东宫门口,没有再送,只是目送他进去。 再绯带着两个宫婢迎面看见亓山狼,愣了愣,自觉地退开,擅作主张没有禀告。 亓山狼推开殿门,大步往里走,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又慢下来。 当到了寝殿内门门外时,亓山狼没有推门,他下意识伸手去擦脸上的血迹,后知后觉来之前把自己洗干净了,身上没有血。 来之前,竟忘了束发! 他又带着几分急迫与慌乱地去扯腕上的红发带,快速去束发。 “也青走了还真是不习惯呢……” 殿内传来施云琳的声音,亓山狼整个人僵在门外。他醉在她的声音里,整颗心跟着迷乱。 “不过嫁了个温柔郎君呢,是个好亲事!”施云琳的声线噙了艳羡。 “对对对!” 施云琳愉悦地轻笑了一声,“其实你也很温柔呀,如果你有个人样,那我嫁你也不错!” “对对对!” 亓山狼一脚踹开殿门,冷着脸冲进去。 施云琳愕然抬头,隔着珍珠与翠玉的垂帘望向亓山狼。 亓山狼却愣住。 施云琳坐在美人榻上,正拽着一只白猫的两条前腿,让它站在她腿上。 她在和猫说话? 窗外的蝉忽然不再鸣,一片安静里,架子上的鹦鹉歪着头,叨叨:“对对对!” 四目相对长久凝望的两个人回过神。 施云琳松了手,白猫立刻跳走了。她望着亓山狼,慢慢站起身。隔着珠帘,看不真切。她仔细去瞧,去确定此刻的他是真实的。 亓山狼掀开垂帘,迈进来。 系着珍珠和翠玉的珠帘在他身后剧烈晃动撞击,一片琳琅之音。 施云琳先是凶狠地瞪他一眼,而后立刻瘪嘴,要哭。 “云琳……”亓山狼低哑地唤,隔着六百六十四个日夜。 他张开双臂的刹那,施云琳的眼泪掉下来,人却朝他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他们当心有灵犀。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让她等他,她确定一定等得到。 亓山狼俯身将她嵌入怀里。 二人身后,珍珠与碎玉撞击,琳琅之音奏起欢愉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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