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远处锁在砖地里的旧刀,像个寻常母亲那样介绍:“孩子,那是你外祖父的刀。” 贺青宜话音刚落,忽有人冲上来指责:“亓山狼!公然与皇贵妃拉拉扯扯,你要造反不成!” 亓山狼冷眼瞥过去,叫不出这个人的名讳,却知他是某个亲王,是齐英纵的弟弟。 他姓齐。 亓山狼忽然伸手扼住他的咽喉,用力一拧一甩,他像死狗一样瘫软在地,再不能吠。 人群突然尖叫—— “亓山狼造反了!” 亓山狼弯腰,握住那柄被锁的旧刀刀柄,猛地一拽。 铁链崩裂,地面劈出裂隙,埋于地下的亡魂亦在哭嚎。 他降生的意义,当是为八十万贺人鸣冤,当是结束这场持续三十余年的战乱。
第100章 100 雨中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 他们是被亓帝召进皇宫的——声讨亓山狼的无诏率兵围逼皇宫。 可是大军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他们竟也都成了困雀。声讨对要名声的枭雄才有用,可亓山狼从不在意名声。 亓山狼拖拽着锈迹斑斑的重刀, 往皇祠走。刀刃划过砖路,在雨声的裹挟下, 发出刺耳的啼音。 又有臣子鼓起胆子大声呵斥:“亓山狼, 你想遗臭万年不成?” 亓山狼侧眼看去, 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文官。年轻代表没有参与过当年的灭贺恶行,他漠然收回目光。 可是又一个老者迎上来,张开双臂拦在亓山狼面前,恳声:“大将军莫要一时蒙蔽双眼做出糊涂事!” 亓山狼不记得他名讳,但是知道这个文官,是跟着齐英纵打天下的一员老臣,在伐贺之役中出谋划策。这些年多次吹嘘往事。 亓山狼横刀, 沉睡了二十五年的重刀瞬间苏醒, 将拦路老臣腰斩。 大雨忽然瓢泼,群臣在尖叫。 这把贺国古刀, 今日要用仇敌之血开开刃。 亓山狼将重刀横在眼前, 近距离瞧看, 雨水浇在刀身,将鲜血晕开再冲散, 锈迹之下隐隐乍现锋芒。 他盯着这把古刀, 心道怪不得以前用什么武器都觉得不趁手。原来是这把刀, 等待他今日的到来。 亓山狼抬眼,看向巍峨的皇祠。 齐英纵称帝之后, 修建此处,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追封供奉于此, 供奉在屠杀贺氏皇室之地。 亓山狼手腕转动,拖着外祖父的重刀,穿过埋葬族亲的广场,一步步朝着齐氏皇祠走去。他要万万族亲与子民见证,今日如何血屠。 齐英纵仰头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听着身边陈公公抖着嗓子禀告大军如何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皇宫包围。 不知道从哪一年哪一天开始,齐英纵便开始害怕掌握了兵权与民心的亓山狼夺权争位。他挣扎过、算计过,却对今日之势的到来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亓山狼与寻常人不同,他不爱权。 希望破灭,还是到了这一日。 难道这真的是他过河拆桥除掉陪他打天下的兄弟们的报应?还是……还是他打天下时滥杀无辜的报应? 皇祠沉重的大门被踹开,整个皇祠都跟着晃动。 齐英纵转过身去,望向拖刀而来的亓山狼。 原来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 壁上晃动的烛光照亮亓山狼幽蓝的眼睛。 文武百官还在外面,齐英纵要保持帝王的威严。他深吸一口气,将发抖的手藏于身后,宽厚道:“这几年,有爱卿保疆扩土劳苦功高。孤虽坐于龙椅却受之有愧。今日将文武百官召于此,正是要昭告天下,孤决定收你为子,赐皇姓于你,再将皇位传给你。” 顿了顿,他努力让自己更慈祥些:“为父老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曾经齐英纵不可忍受亓山狼权大,后来不接受当一个傀儡皇帝。而今日,能活着就行。他将群臣召进宫,正是希望亓山狼不会当众杀他,他要平平安安渡过余生。 殿外雨中的大臣们低着头,偶尔眼神交汇。他们之中绝大部分的人提前得知了或者猜到了亓帝的想法。他们正等着有人领头跪拜新帝。 而这个最合适的人……众人望向宿羽。可是宿羽一手负于身后含笑而立,并无举动。 “赐姓?”亓山狼冷笑。“可是今日所有齐氏人皆要死。” 他如狼一样呲牙,幽蓝的瞳子漩出疯狂的杀意。 雨中的群臣议论纷纷。齐英纵脸色大变,他仓皇向后退,怒声:“亓山狼!你休要不知好歹!你要皇位给你了,何必再弄一个反贼的千古骂名!” 看着亓山狼拖拽着重刀一步步走近,齐英纵不得不一步步后退。刀刃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尖锐声响引得齐英纵低头去看那把刀。 这柄刀…… 齐英纵再看向逐渐逼近的亓山狼,他脸色煞白,愤怒又不解道:“为什么?因、因为我要杀你妻子?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小情!” “不仅。” 亓山狼停了脚步,侧身望向殿外。 齐英纵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贺青宜举着一柄油纸伞,纤瘦的身影站在暴雨里。 “还因为,我姓贺。” 齐英纵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亓山狼:“你、你……” 贺?暴雨里的群臣一阵哗然。 亓山狼揪住齐英纵的衣领,将人猛地往殿外一扔,扔到贺青宜足前。瓢泼的大雨浇着他发抖的身躯。 他回头看一眼贺青宜,慌张地想要爬起来。 亓山狼一脚踹在他胸膛压着他,看他拼命挣扎又起不来。 “绳索!”亓山狼厉声。 吴强将立刻跑过来,双手捧上随身携带的绳索。 亓山狼没接,他揪住齐英纵的衣领将人又拎起来朝殿前的雕龙柱上猛地摔去。 齐英纵觉得自己应当摔断了骨头,疼得龇牙咧嘴。 “绑起来。”亓山狼下令。 吴强立刻带着两个士兵将不停发抖的齐英纵扶起身,绑在柱子上。毕竟是九五之尊,两个士兵的手都有些抖。倒是吴强十分兴奋。 一个老臣悲声:“到底是天子,您这样做是要——” “杀。” 寒雨浇在亓山狼的身上,浇不灭他的怒火,只让他心里的仇恨更沸腾。 亓山狼转过身望向母亲,稍微缓了语气,再问:“母亲怕血吗?” 贺青宜摇头。 亓山狼抬腿,取出小腿侧绑着的匕首。他扶着母亲,朝她二十五年的梦魇走去。 他将锋利的匕首放进母亲发抖的手心,再握住母亲的手,带着母亲刺向齐英纵的身体。 一刀又一刀,或捅或划,皆避开要害。 齐英纵一声声尖叫,在这场暴雨里,鬼哭狼嚎地让满朝文武胆寒。 贺青宜手中的油纸伞早就跌了,她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雨水里有没有夹杂着泪。 她的手从一开始不停的抖,到后来用力地刺。 亓山狼松开手。贺青宜便自己用力一刀又一刀地刺下去,刺尽这些年的仇恨和委屈。 “青宜,青宜……”齐英纵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最后央求,“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住口!”贺青宜愤怒地用力刺向他。 亓山狼蜷起长指握成拳,一拳朝齐英纵的脸砸过去。齐英纵满口牙尽断,甩头的瞬间,鲜血和断牙飞出。又有汩汩鲜血和碎牙在口中,堵着他再不能胡言乱语。 贺青宜失控般一刀又一刀刺着齐英纵。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纵齐英纵对她讨好万万遍纵过去了二十五年,贺青宜对他只有恨!她对他的恨只会与日俱增! 贺青宜不知何时哭出声。大雨掩着亡国公主的悲啼。 直到齐英纵疼得昏厥,贺青宜才松了手,手里的匕首落了地。她身形一软也要跌倒,亓山狼及时稳稳扶住她。 亓山狼弯腰,捡起落地的匕首。 齐英纵身上早就不成样子,衣衫和皮肉都是一片凌乱。他用力扯去齐英纵身上破布一样的衣物,再用匕首从他肩上的皮肉划开长长一道。 匕首被他丢开,亓山狼伸手去扯,将齐英纵的人皮剥下来。 有那胆小的文官吓得昏厥过去,人群间一片惊呼和哭嚎。 亓山狼置若罔闻,他横起重刀,用齐英纵的人皮擦拭,用他的血肉擦去古刀上的锈迹,以来祭祖。 宝刀被他杵于地面,发出铮鸣,亦耀着凌厉的新光。 “所有齐氏,杀。” “所有参与当年屠杀贺国君臣子民者,杀。” 亓山狼冰寒的声音死气沉沉,不似人间声。 “是!”吴强大声领令,率兵去办。军队沉重的铁蹄震响整个皇宫。 宿羽此刻才上前一步,喜声:“恭贺陛下为贺昭雪!为贺复国!” 亓山狼睥着齐英纵的烂躯,漠声:“贺氏只剩我们母子二人,有何可复?” 宿羽眼珠子飞快转动,瞥了一眼泡在血水里的不成人形的齐英纵,忽然一掀衣摆,在溅雨的砖路上跪下,大声:“臣斗胆,请陛下赐姓!” 亓山狼看向他。 “准。” “贺羽谢主隆恩!”宿羽以额触地,俯拜贺声:“吾皇千秋万代,万万岁!” 广场上的大臣们立刻跪了一片,一声接着一声地高呼万万岁。 大雨忽停,烈日当空。 齐嘉恕才回京,他赶过来的时候,群臣正往前殿去,等着登基大殿。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他逆着朝臣往前走,盯着惨死多时的父亲。 有那熟悉的臣子,拼命对他摆口型,让他快逃。 他姓齐,已是这皇城里最后一个齐氏人。 可是齐嘉恕没有逃,他视线移开父亲,看向母亲。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母亲笑。 原来母亲也会笑。 贺青宜转过头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看着齐嘉恕一步步走近,贺青宜忽然拔了护卫腰间的佩剑,朝他刺过去,刺在齐嘉恕的胸膛。 她恨这个孩子,从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恨就没有消失。 他无辜吗?那齐氏其他没有经历过屠杀贺人的晚辈无辜吗?满门抄斩,他凭什么是个特殊?齐氏就该子子孙孙血债血偿! 齐嘉恕低头看着抵在胸膛的长剑。他眼前仍旧浮现母亲的笑。 他笑了。 齐嘉恕伸手握住长剑,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滴滴答答淌落。他用力握着长剑,将剑挪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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