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庐陵王没头没脑的发了那通脾气,结果就成了这般光景。 她轻叹了一声,暗想这种外伤反复可大可小,疤痕难消倒在其次,若是久伤不愈,引得热邪入体,阳盛上涌,那便棘手了。 庐陵王在一旁瞧着,此时也已知道这是他方才留下的“杰作”,脸上带着歉疚问:“秦恪……你流了好多血,没事吧?” “臣身上血多,流一点出来没关系,只要世子爷想明白了,放下心里的挂碍便好。” 秦恪看着他,笑得温然和煦,仿佛真的全不在意。 萧曼只听得暗地里生寒,她不清楚太子妃的死究竟是不是他亲手所为,但必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刚刚把母亲送上黄泉路,却还能如此坦然地面对她的孩子,笑盈盈的毫无异色,这等刚硬的心肠,做戏的本事,当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她有些看不过眼,却又不能明言,拿帕子帮他抹净了胸口的血迹後,便顺势道:“这伤要重新上药,请督主随我来吧。” 秦恪闻言眉间一蹙,回眼斜睨过来:“上药而已,还要世子爷和本督随你跑来跑去麽?” 他摆明了就是拿人撒气,偏偏还抬出庐陵王来当幌子。 萧曼也不禁生愠,却懒得和这种人置气,淡声回了句:“那就请督主稍等。”也不等他点头,转身便走入另一边的窄廊。 心里不痛快,脚下走得也疾,一遛步没多时就到了西首的寝阁。 到里间掩了房门,静下来想一想,如今皇帝重疾卧床不起,晋王被蛊虫缠身,说不准会如何,庐陵王又忽然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只是朝夕之间,所有的变故便接踵而至,叫人应接不暇,却都压在自己身上,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但愁闷总是无用,事情还得一件件地做,哪怕不是顾惜别人,只为了自己。 如此一想,倒也不像刚才那般烦乱了,她吁了口气,收拾了几样治伤的药具出门,仍循着刚才的路返回。 秦恪还在那窗口前站着,像是正打趣说着闲话,引得庐陵王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其乐融融,仿佛早忘了方才的龃龉。 萧曼走过去,刚把药瓶拿出来,秦恪便厌弃地一乜眼:“这药的味太冲人,换别的吧。” 她顿手愣了一下,没料到他连这个也要为难,撇了下唇道:“督主不晓得,这药是用龙血三七调制的,治愈外伤,消肿生肌最是有效,药味重些又有什麽要紧?” “要紧不要紧的,也得有个限度,叫人受得起才行。” 秦恪像早料到她会出言反驳,抄手将那药拿起来,却递到庐陵王面前:“世子爷不妨帮臣品评品评,瞧这药究竟用得用不得?” 庐陵王似乎也没被人如此“信任”过,小脸不禁胀红起来,却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点点头,等他把那瓷瓶的塞子扭开,便凑过去,“哧哧”的连吸了几下气,随即捂着鼻子退开,连连摆手道:“噫,什麽味道,臭死人了,还好辣……这药千万用不得。” “你这可听到了吧,不是本督矫情,连世子爷也是这般说。”秦恪丢下那瓷瓶,摊摊手。 这人今日也不知怎麽了,总拿孩子当剑使,愈发让人讨厌了。 眼见庐陵王浑然不觉,还拉着自己帮他求恳,萧曼越想越恼,恨不得当场撂挑子,可人在矮檐下,还是只能按下那口气,回话道:“督主恕罪,这药性本就如此,我手头这会儿也没别的替代,重新调制要花不少工夫,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成就的,这次索性就用个折中的法子吧。” 她说着便从医箱里取了把裁刀,从旁边的侧门转去廊外。 秦恪撩挑着唇,冲庐陵王眨了眨眼,比手示意,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等她稍稍走远便跟了上去。 萧曼浑然不觉,径直到前院那片翠竹林,挑了一株枝节粗壮的,就拿刀磔起来。 她心里怄,下手时也带着气,偏生那竹子又硬得厉害,费了半天劲也就拉开一道小口子,手却已酸痛难当。 她停下来咬唇甩了甩,又按捏几下,抹了把汗正要继续,蓦地里虚影一闪,那天青色的袍角已拂到手边。 只听“哢嚓”一声,那根足有茶盏粗细的竹子便从中折断。 秦恪散着衣裳,露着带伤的半边身子,把那根竹子平托在掌心。 “截根竹子而已,早说麽,想怎麽用?” 萧曼没想到他竟敢这副模样出来,正自诧异,就看庐陵王忽然从他背後探出小脑袋,盯着那竹子,一脸期待问:“秦祯,你不是给秦恪治伤麽,怎麽又砍竹子做灯啊?”
第106章 隔靴搔痒 他没完没了地捉弄人,挑惹得孩子也在跟前起哄瞎缠。 萧曼无心陪他们闲闹,随口冲庐陵王解说道:“世子误会了,不是要做灯,就是寻些治伤用的东西。” 说着便在那根青竹上比量出半尺长的一段:“不用整根的,约有这麽些就够了。” 秦恪唇角微撩的笑意一顿,帮忙还帮出错来了,这丫头如今真的脾气见长,稍有两句话不顺意,不光学会了顶嘴,还敢反过头支使起他来。 他拧了下眉,心里有点不痛快了,沉眼望过去,她已经刻意避开了目光,垂首做出恭敬的模样。 无论什麽人,要想在宫里稳住脚跟,虚情假意都是家常便饭。 就像底下那些宫奴对着他,脸面上那声“二祖宗”叫得响亮震心,背地里不定骂着什麽乌龟王八,有时候连真正的恭敬都叫着生疑了。 这丫头却不同,明明也是在装假,但不是那种心存算计的谄媚,纯粹只是隐忍承受,压抑着本来的情绪。 秦恪睨着她抿唇轻啮的委屈样儿,先前那点不豫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淡了下来。 他没说话,默声不响地握着那根青竹,照着她方才比量的长度,拇指暗运劲力在两边按捏了几下,顺势一掰,“哢嚓”声中便撅下半尺长的一截来。 庐陵王只看得讶然不已,拍着小手连连叫好。 萧曼见那截竹筒的断口处异常齐整,竟像刀劈斧砍似的,也不禁暗暗吃惊,接在手里拿裁刀从中剖开。 “秦祯,你到底砍竹子做什麽?”庐陵王兀自好奇不解。 “世子爷稍安勿躁,咱们就这麽瞧着,且看她能弄出什麽花样来?” 秦恪插口安抚,果真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看着她。 萧曼索性仍作没听见,有些吃力地将竹筒剖成两截,横在眼前略看了看,便收了裁刀,起身说东西已备好了。 秦恪看得眸色微亮,却淡着眼,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并不如何关注。 庐陵王却早压不住满心的好奇,把那两截竹筒抢在手里细看,却瞧不出什麽端倪来,只得一脸疑惑的又交还给她。 三人重又走进殿中,回到窄廊间原来的地方。 萧曼先用烧酒洗净了手,从医箱里取出镊子,探进竹筒里,小心翼翼地从内壁上揭下手掌大小,近乎透明的一层薄衣。 庐陵王这时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做灯的时候,你划破了手,就是这种小竹皮包的伤口,对不对?” “世子记心真好,这是民间止血治外伤的土法子,若用得恰当,也不比好伤药差到哪里,只是不光要能寻得到新鲜的竹子,这竹衣也须得现取现用,未免太过麻烦,许多时候都等不得。” 萧曼有意无意地侃侃解说,後面那些全然不像是对着庐陵王说的了。 秦恪听她口中蹦出“麻烦”两个字,唇角不由一坠。 好麽,在别人那里每日间紮针、艾灸、按穴、煎药无所不用其极,忙得不亦乐乎,也没听抱怨一句,到他这儿不过就是随口嫌个外伤的药不合心意,居然就成了“麻烦”。 他脸上抽扯了两下,眇眼瞪着她,面色又开始犯沉。 庐陵王毕竟是孩子心性,浑然不觉这话中另含它意,又被赞记心好,脸上颇有些得色,见萧曼还在继续取竹衣,便兴冲冲地伸手扯着她帮忙。 两人“合力”很快又撕了一片差不多大的下来。萧曼先把其中一片铺在掌心展平,再打开先前那只瓷瓶,将里面暗红色的药膏倒在上面,也摊匀了,再覆上另一片竹衣,两下里把药完全包裹在内。 她又检视了一下,觉得没什麽不妥了,便走过去,将竹衣贴在秦恪肩头,中间的药正好盖在伤处。 竹子特有的清香气渗入鼻间,伤口一片沁凉舒适,那种辛辣刺鼻的药味果然被压沉下去,几乎闻不到了。 原只是随意为难她一下,没曾想阴差阳错竟逼出来这法子来,虽说不情不愿的,倒也算是尽心尽力,这时候似乎不该再说她什麽不是了。 “秦恪,这小竹皮裹药怎麽样,你好些了麽?”庐陵王跟在旁边关注地追问。 “多承世子爷关怀,臣本也没什麽大碍,现下好多了。”秦恪冲他微微颔首,瞥眼一垂,又皱眉摇头,“就是……啧,这样子未免也太不雅了些。” 庐陵王盯着左右看了几眼,立刻也深感同意地点头道:“是啊,这上上下下都不整齐,瞧着好难看,秦祯你帮他改一改吧。” 不过就是贴药而已,覆在里面,稍时棉纱一缠,外头根本瞧不见,这个“好看”改给谁瞧? 他存心找麻烦,又不忘把孩子抬出来当枪使。 “怎麽了,世子爷也看不过眼,还不快改?” 秦恪斜睨着她,仿佛这理由和诉求纯系正当,没半点可辩驳的。 萧曼懒得去看他,忍着气回身到医箱里拿了剪刀,把竹衣参差的边角处截去。 她纤细的手指曲翘着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随着剪刀锋刃的移动徐徐划过,拂出丝丝缕缕的微痒。 这痒丝毫不难忍,反而蹭蹭地挠人。 秦恪没料到随口一句话,却引出眼下这番光景,心中竟生出了无心插柳之感。 他垂着眸,目光缓缓从那柔荑般的纤手上移开,落在她脸上。 那长长的睫毛叠翘着,篱障一般遮挡在睑上,看不见此时眼中的神色,淡红的樱唇却微显紧揪,像是比刚才更怨忿委屈,耳根处还泛起红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越瞧越觉有趣,就这般毫不避忌,饶有兴味地看着,浑然不觉外物。 “敢问秦奉御此刻可有闲暇麽?” 蓦地里,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背後的窄廊内传来。 萧曼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手上颤了一下,剪刀拿捏不稳,前头尖处正蹭在他肩锁下,肌肤间登时划出一道红痕。 她没回头去看,有些惊惶地抬眼望向秦恪,就看他脸上已恢复了平素的冷漠。 “晋王殿下有何吩咐?”
第107章 袒衣相对 萧曼错手又给他添了道新伤,那浅窄的红痕愈渐鲜沉,顷刻间便渗出细细的血渍。 秦恪却像全无所感似的,竟抢在头里替她答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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