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飞快穿好衣服转过身来,端详着她的脸色:“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会就好了。”她强笑了一下,唇上毫无血色。 沈星河眸中暗沉:“你的心病加重了。为什么?” 话在方小杞的舌尖滚了几滚,才艰难地说:“反正,那个人是死罪,没关系,会过去的。” “是于洪。”沈星河早就看出端倪,“你认识他?” “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像一个人。” “眼神?”
第268章 是那个人 方小杞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身后。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从背后袭击她,缠住她。 看着她瑟缩惊惧的样子,沈星河很想抱住她,偏偏碰不得。胸中恨怒如荆棘烈烈丛生。是谁把她害成这样,只是提一提,就吓得她魂飞魄散? 他面上沉静,只问:“你觉得于洪是那个人吗?” 方小杞犹豫了一下:“他的脸烧成那样,已经没法辨别。名字,籍贯,都对不上。我可能真的想多了,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啊。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太像了。只是,凭一个眼神就说他其实是谁,太离谱了。我即便说出来,别人也会觉得我疑神疑鬼。” 沈星河看着她,认真地道:“我不会那么想。你,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发生过什么事么?” 方小杞嘴唇颤了颤,腹中秘密像一坨带着尖刺的石头梗在喉头,难以吐出来。 沈星河瞬间后悔了,道:“不想说没关系,以后再说。” 方小杞却出声了:“我觉得他的眼神像……洪起予。”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至少可以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沈星河记得这个名字:“是在安西时,你与阿娘为婢的那个家主?” 方小杞困惑道:“可是,那年洪家火灾,洪起予被人救出来时,已烧成重伤,在医馆里躺了两天就死了呀。他家的人全在火灾中遇难,后事还是地方官府打理的,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呀。” 她眼中忽尔升起一丝希冀,“大概我真的多心了,看见个烧伤的人,就以为是他。” 沈星河目中闪动:“可能吧。我会着人再查实于洪的身份。” 方小杞点点头,安慰自己似地说:“反正他已在牢里,又跑不出来。” 夜已很深。这时她该回自己屋了,却对门外的黑暗心生畏惧。她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桌面。 沈星河忽道:“你许久没给我念书了。” 她眼中一亮,喜道:“那便给你念一会儿。” “嗯。”沈星河递给她一本书册。 方小杞捧着书册,朝几案一侧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找到墙角靠着。沈星河看在眼里,心中生疼。 方小杞把书翻到上次念到的位置,在一团灯光里,缓缓念出字句,精神渐渐松弛下来。 就算整个世间都爬满毒蛇猛兽,此时这个角落,也是天底下最安全的一隅。她一天下来精神大起大落,已经疲惫至极,念了没两页,书就跌在膝头,昏昏睡去。 沈星河慢慢靠前,把书册拿走,拿件氅衣往她身上轻轻地盖。他动作极为小心,还是惊动了她。方小杞瑟缩了一下,没有醒,却仿佛陷入了噩梦中,呼吸微微急促,一只手无意识地抬起,从氅衣底下探了出来,闭着眼在氅衣上一通乱抓。 沈星河不知该如何是好,慌了一阵,才发现她好像是想去抓另一只手腕,却被氅衣隔住了,怎么也抓不到。 沈星河忽然记起,她曾说过,每当做噩梦的时候,只要摸到手环,就不会那么怕了。 原来她是想摸左腕的手环! 方小杞挠了好几把都挠不到,抿着嘴角要在睡梦里哭起来。沈星河想帮帮她,又怕触碰吓到她。情急之下,他把自己的手腕递了上去。 方小杞的手指勾住了沈星河腕上的红绳手环,紧紧地扯在指间,眉头渐渐松开,又睡得沉了。 方小杞醒来的时候,睁眼先看到自己的手指钩在一道红绳手环上。她稍稍困惑了一下。她与沈星河交换过手环,但早就换回来了呀。她的蓝色手环,怎么又变成红色的了? 接着,又发现那圈红绳套着的手腕骨节分明,是不她自己的手! 她迷惑地转了一下脑袋,看到沈星河的脸近在分寸。她这才发觉自己枕在沈星河的肩头。沈星河已经醒了,一动不敢动。昨晚方小杞揪住了他的手环,他走不开,便挨着方小杞坐下了。方小杞睡梦中换了下姿势,主动枕到了他的肩上,他也没有办法。 沈星河认命地等着方小杞犯病揍人。 方小杞忽地坐直了:“你怎么不躲开?” 沈星河赶忙辩解:“是你主动的。” 方小杞无语!她说:“你这左肩有伤,这样压着怎么行!” 沈星河心头发甜。原来不是不愿挨着他,是担心他的伤处! 方小杞看了看窗户,已隐隐有晨光。她赶忙往上爬:“我得赶紧回去,回头让人看到我大清早的从你屋里去出,你的名誉要毁了!” 沈星河:“……” 方小杞溜到门边,鬼鬼祟祟把门打开一道缝,朝外张望院里有没有人……她猛地看到了什么,“嗷”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星河一惊,一个箭步冲到门边:“什么人……” 一袭红盖头飘在门外。 沈星河也差点背过气去。 他按着胸口,咬牙道:“鹤三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鹤三娘盈盈福了福身,说:“我找着他了。” “谁?” “方有青。”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方小杞愣住了。 昨日,方小杞与沈星河的对话让鹤三娘听到了。鹤三娘连夜出城,循着去往道州的官道一路寻去,格外留意官道两边的山林水涧。 鹤三娘对于尸体,有特殊的敏锐。在走到二十里外的野外荒郊时,看到几只豺狗在抢夺着什么。鹤三娘一靠近,豺狗们立刻哭叫着逃开。 大安城郊几十里的豺狗都知道,跟鹤三娘抢尸体,会死得很惨。 鹤三娘捡起豺狗们的争夺之物。是半截已被啃得露骨的人的手臂。她再循着豺狗们逃蹿的方向找去,见它们重新聚集在一处山旮旯,奋力地刨一堆乱石。 她再次驱散豺狗,掀开一块石头,露出底下一只人脚。 * “还找到了这个。”鹤三娘解开一个长条布包,里面包着一把佩刀。 方小杞接过来,是把普通的随身佩刀,刀柄处刻着“方有青”三个字。她一时哑然。 沈星河飞快地扫她一眼,问鹤三娘:“尸身你验过了么?” “月黑风高,我也没带照明之物,稍看了看,就把尸块埋回原处了。” 沈星河心中一紧:“尸块?!” 红盖头点了点:“他被碎尸了,砍成了数段,头脸也被砸烂了。” 方小杞腿一软差点跪下,惊道:“什么?!那个崔钩子为何如此残忍?” 沈星河也觉得不可思议。方有青听到不该听的,崔钩子奉命杀人灭口,却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将人碎尸?!
第269章 移花接木 城郊,沈星河带了几名差役,把石块底下的半腐的碎尸一块块捡出来。这阵子天冷,腐败得不是特别严重。鹤三娘将它们摆在白布上,拼成一个人形。 方小杞远远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她进大理寺以来,已见过很多尸体。但还是第一次面对朋友的死亡,更何况死得这么惨。她不敢靠近,远远地待着,悄悄抹眼泪。 回想方有青这辈子,年少时父母丧生在火灾中,喜欢的女子不曾表明心迹就被人杀害,自己落个被碎尸的下场。方有青是个好人,为什么会这样? 沈星河站在掘尸处,侧过脸远远看向方小杞,心头压抑。方小杞在这世间已无血亲,好不容易有个同乡让她生出亲友之情,竟又被人夺去。 崔钩子。 不论此凶徒逃到天涯海角,定当逮住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其碎尸万段!沈星河暗暗咬牙,捏紧了手中的佩刀。 他心中忽然一动,看了看刻着方有青名字的佩刀,低声道:“据于洪的交待,车队上路之前,方有青就被制住了,竟带着佩刀,这不太合理啊。” 他的目光投向白布,尸块已摆成人形,那颗脑袋的面部面目全非,分明用石块砸过,已无法辨认五官。 沈星河低声自语:“杀手碎尸、毁死者面目,又把尸体埋于石下,定然得费不少力气。其目的,有可能是泄恨;有可能是纯粹的阴暗扭曲毁尸为乐;最大的一种可能是——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不让人认出来。” “可是……”他看着手中的刀,“偏又留下一把带名字的佩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方有青。有些自相矛盾啊。” 鹤三娘还在仔细验看尸块,一边说:“死者男,约三十五岁,身高八尺六寸……” 远处的方小杞隐隐听到,愣了一下,喃喃道:“不对啊。有青哥才二十来岁呀。” 鹤三娘的动作微凝:“左肩处有一枚纹身。” 沈星河近前看去,尸块上的纹身是朱红色的,椭圆形,像一个指印,又像一个印章,中间的图形似个阴刻的篆体“玖”字。 “玖?”沈星河念出声。 他感觉身边有人凑过来,转头一看,竟是方小杞过来了。他怕方小杞受不了这场面,赶忙道:“小杞,你不用过来。” 方小杞却没有十分惧怕,目光落在尸块的纹身上,道:“我在别人身上见过种纹身!” 沈星河一愣:“谁的身上?” “解红衣。也是印在左肩。” 许久之前,她被解红衣困在凡心阁的听屋,两人聊了许久。解红衣衣衫的领口宽松,无意中滑落,露出香肩。方小杞就是在那时看到红印的。当时只觉得红印衬着雪肤分外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的脑力非比寻常,就是这两眼,让她隐约记住了红印的形状。 方小杞捡起一根柴棍,蹲在地上,蹙着眉努力回忆,试图画出来。但是,红印太小,当时光线又差,自是未看分明,半天只描出一堆弯弯曲曲乱七八糟的线条。 沈星河远近高低换着角度看,道:“这个形状的确与碎尸上的近似,其中图纹也像小篆,可是,实在认不出是什么字。” 方小杞懊恼道:“我不认得小篆啊。若是认得,可能当时就认出来了。”她狐疑地问,“有青哥与解红衣,身上怎会有相似的纹身?” 忽听鹤三娘飘来一句:“不对啊。” 两人转头看去。 鹤三娘说:“大人说过,杀害方有青的凶手有两把武器:左手装在断臂上的一把铁钩似的弯刀、右手的长刀。这个人,是被长刀捅死的。” 她指着尸块胸部的部位:“看,刀口在这里。凶器应该是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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