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样说?” “江漳曾请白不闻给他治过不育症。我亲耳听到白不闻对江漳说,虽以药调理,但他的不育症治好的机会仅是万中之一,基本无望。月栀有孕后,江漳自然怀疑月栀不忠,心怀怨怒,最终把月栀……”方有青喉头发梗。 江府月栀被害案的这个环节,方小杞早就怀疑过,还探过白不闻的口风,当时白不闻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当时说的是,江漳的不育症,服药之后应有好转。还说江漳的妾室既然有孕,那自然是好了。 没想到,这个环节竟从方有青这里得到证实!白不闻正是借着行医之便挑拨离间,酝酿出一桩钟馗凶案! 真是杀人于不动声色之间。 方有青悲愤道:“小杞你说,月桅之死,白不闻是不是有责任?我问问他不应该么?” “你无意中听到几句对话,他便决定杀你灭口么?”方小杞感觉白不闻出手之狠,令人不可思议。 方有青并不清楚这件事在案件当中的重要性,说:“单这件事,他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我觉得,他想杀我,是为了另一件事。” 方小杞一怔:“还有什么事?” 方有青压低声音:“我上次见你时,曾与你说起咱们的老主家洪家火灾的事,你还记得吗?我爬进水缸里避火的时候,曾看到一个陌生的白衣人走过去。这些年,我再没见过那个人。直到江漳把白不闻请到府中诊病,我第一眼见着他,就觉得眼熟。思来想去,总觉得……” 方小杞心惊:“你觉得,火场中那个人是白不闻?!” “我觉得像!那天,我也当面问过白不闻,他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未去过安西,我也信了。毕竟火灾时我头脑不清视线模糊,看错也是有的!但是,随后,那个鬼影似的女子就来追杀我!这反而让我感觉我没看错!” 方小杞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如果你没有看错,那么,白不闻为什么去洪家纵火?他与洪家有什么仇吗?” 方有青悲怒难当:“那谁知道啊!洪起予纵然不是好东西,但是,那场火害得多少人一起丧命,我爹娘亦葬身火海!若白不闻真的是纵火真凶,我与他不共戴天!” 方小杞脚步一顿,不安地问:“有青哥,洪起予,是死了吧?我没有记错吧?” “他当然死了!我亲眼看到他被人从着火的屋里抢出来,头脸都烧糊了!他在咱们那边的医馆治了两天没救过来,不就死了么?” 方小杞心安了一些:“对,对,他当然是死了。” 方有青看她一眼,目光中藏着同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恨恨道:“洪起予这个狗东西,死得该!” 方小杞眼神躲闪一下,不想说这个人。她劝慰了几句,让方有青好好休养,推门出屋。 一出门,看到沈星河披着一身月霜站在阶下。将方有青护送来碧落园后,他去大理寺那边走了一趟。 方小杞迎上前:“大人,你回来了?易大人那边进展如何?” 沈星河的脸笼在月影里,神情看不分明:“易迁说,宋明汐和卢含雪为了寻找阿松,自作主张,偷偷跟着少卿去道州了。” 方小杞一惊:“道州那么远,这两个金贵的要命的主,出点事可怎么好?” “放心,圣上知道以后,急忙派了百名侍卫追去护送了。正好少卿带的人手不足,这下子也宽裕了。” 方小杞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她感觉沈星河语气不太对,抬起头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沈星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方小杞紧张起来:“于洪又交待什么了么?” 沈星河犹豫一下,终于说:“于洪交待说,几年前,尤万宝酒后吹嘘,说万宝商行起家的第一批货物,是一批天价和田玉。” 方小杞胸腔中狂跳起来:“那不就是……” “正是那批安西贡品玉石。”沈星河说,“于洪说,尤万宝借着酒劲儿,给他看过一份接收玉石的字据。但是,当时灯光昏暗,尤万宝只拿出来亮了亮,就收起来了,于洪没有看清内容。” 玉石劫案,终于摆到了明处,真相呼之欲出! 方小杞几乎屏息:“那,这份字据在哪?” “于洪说,他与尤万宝是在敦化街那处宅子里喝的酒,他看着尤万宝把字据收起来的。只是,当时他自己也喝得不少,记不清是在哪屋哪处了。易迁带人去把宅子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便押着于洪过去,想让他到现场回忆一下具体位置。” 方小杞紧张地攥起了手:“东西找到了吗?” 沈星河摇了摇头:“那座宅子里,根本没有那份字据。于洪,是使诈。” 方小杞呆住了:“那,他为什么撒这个谎?” “为了让幕后心虚之人来救他。”沈星河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又不得不说,“押于洪去那宅子的半路上,一群身手高强的蒙面者,把于洪……劫走了。” 方小杞头嗡地一声。 沈星河见她脚步踉跄似要跌倒,赶忙伸手来扶,方小杞却退到檐柱边,背倚着柱子。 沈星河不敢碰她:“小杞,你别怕,我定然抓住他!你只要呆在家里就好。我已令人加强防卫,他决不可能闯进来的。” 方小杞点了点头:“我,我累了,我回屋睡了。” 说罢,转身就跑,飞快地跑回自己屋,紧紧关上了门。接着把窗户也检查了一遍,确定都关好了,急忙逃上床去,拿被子裹紧自己,死死倚在墙角。 沈星河跟到她门口,听着她在里面一通忙乱,然后没了声息。他想要敲门,还是收回了手。郁郁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方有青的屋子。 方有青见沈星河进来,赶忙下榻行礼。 沈星河道:“不必多礼,你躺着就好。” 方有青哪敢躺下,拘束地站着。沈星河也不勉强他,道:“小杞的母亲与家母是至交好友,我视小杞为亲人,小杞视你为兄长,我便也称你一声方兄。” 方有青惶恐不已:“不敢!” 沈星河垂眸默然一下,说:“方兄,你与小杞母女二人,曾同在洪家做事,对当时她们的境遇,你该有所了解?”
第272章 病根 方有青神色间黯然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孤儿寡母的,自是过得十分不容易。” 沈星河打量着他的神色:“洪家家主洪起予,对她们母女,是不是很不好?” 方有青眼里闪过一丝痛恨:“是……是很不好。” 沈星河试探地问:“如何个不好法?他,可曾打过小杞?” 方有青神情躲闪:“打是没有打……可是……”他苦起脸,“唉,反正,都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洪起予也恶有恶报,早就死了!小杞一个姑娘家,再提这事,于她名声不好。大人, 您还是别问了。” 沈星河隐约听出言中之意,心直坠了下去。当初,他不提姓名向白不闻咨询时,白不闻曾提醒他,对患者病因冒失的打探,会给患者带来再次伤害,甚至令心病加重,所以,他从来不敢探问。 但是如今,他能确认导致方小杞患上心病的人是洪起予,而于洪极有可能就是洪起予。并且,现逃窜在外,随时有可能对方小杞造成威胁。此事再也无法逃避,沈星河不得不把事情原委弄清楚,以作应对。 他暗中猜测,方小杞幼年在洪府为婢时,或许被洪起予虐打过,从而形成挥之不去的梦魇。而方有青的话,令沈星河猛然想到更可怕的可能,又不敢想,不敢信。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压着胸中起伏,说:“方兄可知道,多年以来,小杞患有一样心病。” 方有青愣了一下:“她怎么了?” 沈星河深呼吸一下,说:“她忍受不了别人触碰她,一点旁人看来无足轻重的接触,就会令她反应激烈,无法自控地本能反击。如果被人强行按住,便会昏厥过去。” 方有青惊得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 沈星河直视着他:“我猜,她心病的病根,就是洪起予。” 方有青猛然明白过来,恨得跺脚:“洪起予这个老畜牲,这是毁了小杞一辈子啊!” “她这个病,我问过名医,已得良方,数月以来,已大有好转。” 方有青喜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沈星河眉间阴郁:“可是,这两日,又突然加重了。” 方有青惶然道:“那可如何是好?小杞这孩子太可怜了!” 沈星河踏前一步:“方兄,实不相瞒,我视小杞,胜似我命。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请你如实相告。我知道真相,才能确定该如何帮她。” 方有青稍稍犹豫一下,便咬牙下定决心,艰难地道:“洪起予,这个老畜牲,他,他欺侮过小杞!” 沈星河的心脏似被一只兽爪猛地撕裂。他脸上像笼了层阴影,表面平静得异常,问:“如何欺侮的?” “有一次,我到柴房里搬柴,还没进去就听到隐隐的哭声。我从窗户破缝望进去,看到洪起予,从后边把小杞抱住,一双脏手在她身上乱摸!我听到洪起予对她说:若敢说出去,就把她们娘俩都打死!” 方有青咬牙切齿:“小杞被他吓得不敢大声哭,她力气小,也挣脱不得!那时候她才十岁出头啊,天天吃不饱长得又瘦小,那么小一个孩子,洪起予怎么下得去手!”方有青一旦开了这个话匣子,便怒不可遏地止不住骂。 沈星河默默听着,眼前似蒙了一层血红。 方有青滔滔不绝的话声似在耳边刮擦,又似远处滚雷的闷声:“我当时故意咳嗽了一声,惊动了洪起予,他暂时放过了小杞。但是,这种事绝不止一次。后来,她的阿娘定然有所察觉,想求洪起予放过孩子,话只说了半句,就被打了个半死!她们娘俩是洪家买来的奴婢,若是逃跑,一旦被抓回来,定然死路一条!可怜这娘俩,真是叫天天不应……” 沈星河感觉胸腔里那只兽爪已撕碎他的心脏,将五脏六腑挠得血肉模糊。 方有青叹道:“好在这种日子也没持续很久,不久之后,洪家起了一场大火,洪起予被烧伤,挣扎了两天就死了!”他摇头慨叹,“我的爹娘,也在那场火灾中丧生。洪起予作恶多端,他的恶行,又岂止小杞一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场火灾,定是有人替天行道收这个恶徒的命,我爹娘等许多无辜之人,都是被洪起予连累啊!” 沈星河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住心中岩浆似的翻涌,问:“方才你与小杞说话时,我在门外听到一点。你疑心纵火之人是白不闻?” 方有青猛地抬头:“是,我觉得像是同一人!” 沈星河面上平静,又问了火灾前后的细节,推测在火灾发生之前,洪家的所有人可能中了蒙汗药,这手段,与最近的邢府灭门案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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