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杨:“……” 天色阴沉,沈星河一行人马将路面薄雪踏得泥泞破碎。刚到午后时分,花楼林立的平康街尤其清静,行人不多。沈星河在马背上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经过时瞥了这人一眼,看清那是周痕。 周痕听到马蹄声回了一下头,看到是沈星河,吓得手里食盒差点滚到地上,扭头就跑! 沈星河眉头一皱,喝道:“站住!” 周痕僵立住,小鸡仔似的缩着脖子。 沈星河拉住马缰俯视着周痕,压迫感当头袭下:“周痕,你见了本官跑什么?” 周痕心一虚就慌,语句似崩线的珠子乱迸:“大人对不起,小杞姐就帮我送了一次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您别扣她月俸……”他那一根筋的脑袋,竟以为沈大人是来查方小杞脱岗的! 沈星河心中一沉——方小杞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跑来这里? 他当即变色:“方小杞帮你送餐?送去哪里?” 沈星河那审问的语气,令周痕交待得无比地快,且一招到底:“是一份送到凡心阁的飞刀烩鲈鱼,张公子给沉璧姑娘点的!” 沈星河眼皮一跳:“陈璧?” 季杨在一边小心地出声:“大人,卑职可以说话了吗?” 沈星河心浮气躁:“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季杨委屈地想:是您让我闭嘴的啊!他哪敢发出半句抱怨,赶忙道:“我听人说,陈节的妹妹在凡心阁的花名叫做沉璧,下沉的沉,现在是凡心阁的头牌。” 沈星河拧眉。怎么回事,方小杞竟先他一步查到了凡心阁和沉璧?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举目望向前方,不远处就是凡心阁,高大的三层楼阁在整条街上很显眼。 天空铅灰色的云压到楼阁的边缘,这个时辰没有华灯亮起,也没有歌舞升平,这座大安城有名的花楼,倒隐隐露出另一副阴沉面孔。 不妙的揣测萦绕沈星河心中。方小杞既然已先行趟入,原本旁敲侧击徐徐图之的打算,瞬间烟消云散。 他眼中渗着寒意,断然下令:“季杨,闯进去!”
第101章 把楼拆了 凡心阁的门被拍得山响。门童是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孩子,应声来开门。他一边捂着嘴打哈欠:“来了来了!哎呦,这个时辰就来照应生意,哪位爷这么心急啊?” 季杨吼道:“大胆!大理寺办案!” 门童吓了一跳,差点跪在门槛上。他揉了揉眼,终于看到一身官袍、背负弯弓,杀气腾腾的沈星河,赶忙哈着腰堆出喜相脸:“官爷,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案子,我们也没报官啊!” “少废话。”沈星河一身煞意,“本官问你,方小杞在里面吗?” 门童眼睛弯弯地陪着笑:“呦,小人不认得这人啊。” 沈星河说:“是今日来给沉璧送餐的飞燕。” 门童睁大眼睛,显得单纯无辜:“今日没有飞燕来送餐啊。” 沈星河变了脸色。周痕一直在后面跟着,听到这话急了:“你胡说!小杞姐替我跑腿,肯定是来过的!” 门童仰着小脸眨着眼:“小人不敢欺瞒大人,小人从天没亮一直睡到现在,官爷们是今日第一波来客。” 这小孩儿眼中,沈星河捕捉到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狡黠! 沈星河盯着门童的目光有如刀削,话却是对季杨说的:“季杨,命人守住凡心阁各出口,一只蚊子也不许放出去!” 说罢大步朝里走去。门童颠颠小跑着跟着后头喊:“官爷,这个时节哪来的蚊子呀?您看上哪位姑娘,小的给您去叫!” 沈星河回头想发作,但见这小童比自己腰带高不了多少,忍了忍,道:“我找沉璧。” “哎呀,大人好眼光!沉璧姑娘价可高啊,官爷带够银子了吗?” 门童用最天真的面容,说着猥琐的话,令沈星河感觉十分膈应,拳头捏得青筋爆起。 门童见势不好,撒开腿往楼里跑:“知道啦,官爷有的是银子!小人这就去喊沉璧姑娘!” 他这一跑,院中的狗被惊动,纷纷暴起,扯着颈间锁链发出狂吠。 沈星河微微皱眉。花楼里养这么凶的狗,不怕吓到客人吗? 他上次来时,记得凡心阁内外挂满琉璃珠灯,通楼灯火通明。这一次是白天,没有点灯,楼内厅堂虽然宽敞,窗户却不多,显得特别昏暗,人走进大门内的阴影里,就像被巨兽的口吞没似的。 进了大厅,感觉分外空寂,而大厅并不是十分宽广,他抬头看去,才知道空旷感从何而来。 这座三层楼阁上下通透,房间都在四周,站在大厅里仰头看,楼内部下宽上窄,三层栏杆不是普通的四方形,而是有九个边,从底下看上去,是三个有棱角的环形相套,站在一楼可以直接望见楼顶最上方华丽的藻井。上下挂着许多珠灯,白天里都没有点亮,没有火光照映,灯笼失去华丽,一盏盏黯淡地垂着。 沈星河瞥见门童朝楼上跑了,也打算跟上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他好像听到了隐隐的异声。 那似有若无的声音紧接着被院中吵嚷的犬吠盖住了。 柜台里传来嘀咕声:“吵死了……” 是个趴在那里打盹的龟公。 沈星河走过去,在柜台上猛地一踹,极其没修养。 龟公吓得直跳起来,睡得通红的眼迷茫地看着他。沈星河问:“今日来送餐的那个女飞燕在何处?” 龟公迷迷瞪瞪道:“今日没有飞燕来啊。您哪位?” 沈星河说:“你把老鸨叫过来!” “噢……”龟公伸着头朝楼上喊,“解妈妈,有人找!”连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龟公皱着眉,一副没睡醒脑筋不清的模样:“解妈妈不在吗?出去了吧。” 门童从上方的楼梯拐角探出小脸:“大人,请来这边!沉璧姑娘在等您呢!” 沈星河阴沉着脸横了龟公一眼,大步走上楼梯。 身后,龟公的困倦之态慢慢消失,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拉了几下柜台底下的一个小小铁环。 门童站在三楼北面第二个屋门前,早已打开了门,笑嘻嘻地等候。 沈星河径直走进门去。 “大人玩得尽兴!”门童在他身后合上门,小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变得阴冷,童稚的小脸平添诡异。 房间内,沉璧盈盈福身:“奴家沉璧,见过官爷。官爷想饮酒还是喝茶?” 沈星河肃立门边没有动,单刀直入问道:“给你送餐的飞燕呢?” 沉璧抬起一对烟水明眸:“官爷,今日没有飞燕来给奴家送餐啊。” 沈星河盯着她,眉间冷然:“陈璧,本官是大理寺少卿,那名飞燕名叫方小杞,其实是我的部下。她来此的目的是寻找江漳的下落。” 沉璧的脸上闪过一抹冷色,没有说话。 沈星河没有心情迂回,说:“本官知道江漳和他三个狗友罪大恶极。你囚禁或是杀了他们,是为了替你的兄长陈节报仇。可是,现在江府那边找不到实证,只有得到江漳口供才能翻案!” 沉璧忽地抬首。 沈星河顿了一下,耐着性子说:“方小杞寻找江漳,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给你的兄长陈节申冤!你难道想让陈节的在天之灵永远背着污名吗?” 沉璧牙关紧咬,冰凉泪珠含在眼眶。 压抑的焦躁似风暴在沈星河胸腔盘旋,若对方不是女子,他早就动手了。他逼近一步:“这个案子,本官保证查到底!你先把方小杞交出来!” 沉璧向后瑟缩,犹豫道:“她……” 她沉默一下,抬起脸时,眼中的片刻波动已平复,嗓音有些发干:“奴家没见过她。” 风暴从胸腔肆虐到眼里,沈星河的耐心消耗贻尽,不再理会她。他转身出屋,站在栏杆扶手后,朝下方大厅喊了一声:“季杨!” “卑职在!”季杨跳到视线当中。 沈星河阴沉沉道:“哪怕把这座楼一寸寸拆了,也给我把人找出来!” 季杨扬声应道:“遵命!”大嗓门把整座楼震得嗡嗡响。
第102章 吃人的楼阁 片刻之后,所有人被赶到大厅中,差役们的呼喝声、从睡梦中惊醒的姑娘的惊叫声、留宿嫖客的怒骂声此起彼伏。 沈星河紧锁眉头俯视着混乱,缓步走到二楼。 嫖客们一个个衣衫不整,有想离开的,被差役们强行拦下,他们指着差役的鼻子破口大骂。 突然冰冷的声音从上方砸下:“大理寺办案,我看谁敢闹事!” 大厅里顿时静了一静,所有人仰脸看去。站在二楼的沈星河身后背着昏光,官袍衬得腥红,一身煞气凶狠异常。 “凡心阁现有一名官差和四名嫌犯失踪,在座各位都有嫌疑,在找到他们之前,谁都不准离开!若有强闯者,不论身份尊卑,一律拿下!” 嫖客们中间不乏达官贵人,有的品阶比沈星河还要高,但一时竟被他的气势镇住,只敢小声嘀咕,不敢站出来反驳。 却有一人突然跳到了前面。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公子,一件湖蓝织金锦袍披得歪歪斜斜,裤带系得松松垮垮,右脸上斜遮一只单眼眼罩,是个独眼。 此人相貌原也堂堂,脸上的眼罩平添一分阴沉,但最败坏他形象,还是那酒色过度、吊儿啷当的纨绔之态。 他向上指着沈星河骂道:“沈云洲,能耐了你!” 沈星河俯视着这个人,眼里露出一丝嫌恶,缓缓吐出两个字:“大哥?” 此人正是名义上与沈星河同胞双生、实际上同父异母的哥哥沈兴芒。 沈兴芒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快一年没见着您的尊面了吧,二弟!你在这里兴风作浪,咱爹知道吗?” 沈星河不想搭理他,沉着脸转身想走。沈兴芒厉声道:“你别走!当大哥的教训你几句,你给我站好听着!沈云洲,这里多的是有身份的人,你把人得罪了,不怕给家里招麻烦吗?” 沈星河嗤笑一声,站住脚步,鄙夷地俯视下去:“有身份的人?我记得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吧,让我看看是哪个尊贵的人物狎妓不归。早朝去过了吗?衙门里点过卯吗?” 他如此一说,人群中有几人当即变了脸色,遮着脸往后边缩。 沈星河睨视着沈兴芒,眼神里全是轻蔑:“还有你,大哥,你沉溺酒色彻夜不归,沈书允知道吗?” 沈兴芒气结:“你……” 沈星河话锋一转:“哦对了,他肯定知道,但他管不了你。” 沈兴芒被二弟当众训斥,脸色铁青,独目眼睑抽动:“狎妓怎么了?这些妓子不比你的亲娘高贵?” 此言一出,厅中静默一片,空气中似结起霜凌。沈星河突然抽出月钩弓,一支箭已在弦上,朝下斜指住了沈兴芒的右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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