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砸驾车老者的脑门上,老者接住,连声道谢,驱车离开。 少年起身,远远看向客栈的窗户。 …… 夜深了,温宜笑抱着纸回到了房间中。 大部分符文都已经画好了,只剩下中间最核心的一部分。 其实袁家的封魂咒并不算得上什么。 做成活纸人的核心在于——引魂。 按照袁琦所说,引魂不可忤逆天道,将已经故去的死魂封入纸人。若是封入死魂,将来会遭到何种程度的天罚反噬也未可知。 能够被封入纸人的,只能是完完整整的、离体的生魂。 死魂易找,生魂难得。 现在世间常有生魂离体之事发生,小孩子发烧,撞了邪,受到惊吓,部分魂魄可能会丢失,但这局部的魂魄根本就不能支撑起纸人。 就算全部魂魄离体,真的让人封禁纸人中,但时间久了,肉身失去魂魄,久而久之也会陷入死亡状态。到时候纸人一样也是白搭。 袁氏之所以能够掌握这种秘术,全是因为潇湘地区生而为魂魄的蛊蝶,蛊蝶天生残缺,没有肉身,只有魂飞魄散,并没有死亡一说。这种蛊蝶极为难寻,袁家正是熟悉了其诞生规律,才能封魂入纸。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袁琦如此慷慨地教温宜笑封魂的原因。 她就算学会了封魂,也只是学了个理论基础,永远都没有机会实践。 温宜笑回到了房间中,点上了蜡烛。 纸人上的咒文极为潦草,看上去可能没怎么认真用心画。觉得温宜笑可能只把这个小纸人当练习纸乱草。 反正她就算做出来了也没用,找不到生魂,她整个纸人都得作废。 实际上,温宜笑耗费一个下午的时间,绝不是为了学习没有用处的封魂术。 上面的符文之所以潦草,只是因为她画的太快,可她只是为了赶时间,每一个都认认真真地检查过,没有缺漏。 就好像写字一样,一个符文对应一个符文,能看懂就行,规不规整不重要。 而现在还遗漏的,是最核心的部分。 温宜笑把这部分空出来,是因为—— 温宜笑找客栈小厮要了一把小刀,来到纸人前,忽然间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在碗中。 她忍着疼,敢在余绥之前,撕开布条开始包扎。 余绥急了,一边给她愈合一边说道:“小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温宜笑却按住了手,提笔在纸人上写着血咒。 “绥绥,你也要给自己省点力气,小伤没事的。” 余绥还是给她愈合了伤口,透过她的视线,凝望她笔下的纸人。 最中心的部分并不多,只是繁琐,但是她笔下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写完了一半。 以血为符,温宜笑可不只是想要玩玩这么简单。 余绥忍不住问:“小公主,你是为我准备的吗?” 温宜笑笑了一下,完成了最后一笔,“我想要看到绥绥。” 她一直都只能听见余绥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情感流动,但她还想要看到他。 这个念想在她心里盘旋好久了。这几天她心底一直有着强烈想要看见他的欲望。 这样子,她才不用一直在虚无中只能听他声音,如果他有实体,或许自己还能够抱一抱他。 有时候她会幻想,如果余绥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定是个不大的少年,有着乌黑明亮的眼眸。 自打从袁琦那里知道可以封魂入纸人,她就忍不住想要实施一下。 她知道,余绥的魂灵就在她身体里盘旋。 而且他是生魂,符合引魂术的一切规定。 “不过……”温宜笑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余绥没有回话。 在她大脑里陷入了沉默,他不是没有肉身,只是在他将力量都分出去后,日益虚弱,肉身只能陷入沉睡,而且难以离开神山半步。 他的意识,也就是温宜笑所说的灵魂就追随着温宜笑。 他与寻常人不同,魂魄强大,肉身千年不死,的确可以借助附着在纸人上,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多了一具分身。 只要他乐意。 他思索了他如果独立出来将要面对的一系列可能发生的事情,正想要拒绝。 但是低头看着纸人上鲜红的血印,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一整个下午都在连续不断画符,甚至不惜放血。要是拒绝,这铺开了一大片咒符都要作废了吧。 她一定很期待见到他吧。 见他没有回话,温宜笑试探性地喊了一句,“绥绥?” 但忽然间,她脖子一寒,风卷进她后颈,伴随着轻微的刺痛。 她捂住脖子回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户已经打开了,她正想要起身去关窗,忽然间浑身无力了起来。 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跌倒在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窗台上,玄衣少年少年翻进了屋子里,收起毒针,望向地上昏迷的少女。 时悯低头把温宜笑翻了过来,她双眸紧闭却眉头紧皱。 时悯笑了。 小公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把温宜笑给抱了起来,正要带着她翻窗离去,就在靠近窗口的那一瞬,忽然间眼前掠过一道寒光。 他迅速侧头,冰刃偏过脖颈,擦着他的脸过,划拉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温热的鲜血涌出来。 他猛地回头。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如雪,乌发飘飞的少年。 他指尖捏着冰刃,目光冷若寒潭,看着他,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少女。 只听少年说:“放开她。” 第30章 夜话 彭川城刺史已经等沈清辞很久了。 自从在孙女口中知道了这个名字, 得知是沈清辞救下自己孙女。 他就开始等他了。 沈清辞,明明只是过去了十几年,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却仿佛恍如隔世。 十几年,天下变化太大了。 当年他只是城内的普通乡绅,考举人考不中,家里财产丰厚,不用担心粮米, 每日闲来无事,就是逗弄孙女,或者去田地里看看佃农们干活,又或者仗着自己是个老秀才, 还在当地开了间私塾,摆弄一些学问。 偶尔也会帮县官府处理一些事情。 世道乱时, 读书是没有什么用的, 除非格外出类拔萃者, 其上的官位都被世家所垄断。 帝王喜爱妖妃, 日夜沉迷于温柔乡中, 朝堂被小人把控, 国将不国。 可这不是他所能关心的, 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 连个小官小吏都不是, 充其量就是个有点小钱的私塾教书夫子。 时局越来越动荡,身为文人的直觉让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在教书之余, 哪怕是面对小儿,也会忌讳谈及国事。 但有些事情, 不是随便避就能避开的。 当时掌握彭川城的官员名叫谢震,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请他新婚题写对联,他的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不顺他意,谢震大怒,直接找借口把他全家都给捉了起来。 是沈清辞救了他。 那时候沈清辞刚刚被贬谪来彭川,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知县,天家谪臣,天子骄子沦落,没有人看得起他。 沈清辞为他说话,这就直接得罪了府官,府官卡着不放人,定要把他们一家都杀了。 沈清辞就让狐妖创进牢狱,包括他们一家在内,一下子把还有许多被枉入狱的人从牢狱中解救了出来。 沈清辞直接在谢震府邸前放言,谢震若是再滥杀无辜,他定要谢震好看。 谢震气急败坏,却又贪生怕死,因为畏惧狐妖,始终不敢发作。 后来很多以后,彭川刺史才知道,当年谢震之所以针对他,是因为想要侵吞他的家产,要是没有沈清辞,无论如何,他都逃不了。 谢震想尽办法收拾沈清辞,要么就是被狐妖吓退,要么就是被沈清辞化解。 因此,当年的彭川刺史和沈清辞结成忘年之交。 那时候,沈清辞在官场上与人合不来,但是在田野中朋友遍地。 当年,他也爱在夏夜提着一壶酒,去找他谈天说地。 那时候孙明玉年纪还小,常常跑过来抢酒喝,大人拗不过她,只能拿起筷子给她点一点酒尝尝,但是沈清辞却高高把酒杯握起,吓唬她说:“小孩子不准喝酒,不然会死掉的。” 小孩子哇哇直哭。 那时候乱中取静,虽然日夜战战兢兢,但说起来,也是难得的好日子。 可是沈清辞死得太快了,在乱世中,好人是活不长久的。 十几年来,沈清辞被困在了篁丘,魂魄不得离散。 现在妖物已经除了,时事变迁,他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彭川刺史准备了好酒,等着他来到,终于又在夜里,看着他带着个小姑娘来到屋前。 时光与当年重合,他依然年轻,可他已经垂垂老矣,白发苍苍。 庭前积雪,烛火昏昏。 茶炉里煮着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他拿起酒杯,哑声道:“沈大人,许久不见,来喝一杯吧。” 沈清辞自然撩开衣摆坐下。 “恭之不却。” …… 地上的纸人已经消失不见,余绥元神落入封魂身,和纸人融为一体,冷冷地盯着时悯。 他知道时悯是谁,只一眼,他就将他的所有命数给算了出来。 眼前人人生之中所经历的大部分画面一同涌入余绥脑海之中。 南疆王世子,出生母亲难产而死,被视为妖星,一直被父亲虐待,南疆王府的人苛待他,不给他饭吃,骂他小贱种,他后来离开家,偷偷随一术士学习养蛊与秘术。 那个术士所传授的术法只能称得上是邪术,什么人皮纸人,药人,没一个好东西,以至于忤逆了天道,期间的许多事,余绥甚至无法卜得,只有一片空白。 十六岁那年,时悯出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杀师。 后来,更是用极为残暴的方法杀了生父,他将父亲关在屋子里,一点点放他的血,然后开始拔下他的皮,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做成会嘻嘻哈哈尖叫的纸皮人。 整个王府,不听他话的人,全都被杀了个干净。 后来,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入京,进了太学,结识崔灵姝。 时悯自南疆而来,在京城世家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崔灵姝是第一个愿意接近他的人,哪怕亲眼看见他杀人,看见他残忍地折磨欺负他的同窗,她也不害怕她,会毫不犹豫地抱着他,安慰他,轻轻地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典型的救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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