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怎么做,发生了什么余绥管不着,但是他不该伤害温宜笑。 温宜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 温宜笑讨厌时悯胜过崔灵姝,甚至于厌恶称呼他的名字,往往都是一个“崔灵姝的狗”的代称,余绥耳濡目染,自然也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 余绥想,他可真是大意,居然没有察觉到他在靠近。 温宜笑的后颈被毒针钉上,毒正在随着血液扩散开来,她脖子上的血管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紫色向四周蔓延。 余绥就算离体,意识仍然与她相连,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感受。 她很难受,眉头一直皱着。手臂无力地垂落,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脖子的痛感一阵一阵的,愈发激烈,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入了她的血管中,横冲直撞,蔓延全身。 余绥微抿着唇,知道不能拖再久,不然温宜笑只会更痛。 他一凝神,冰刃朝时悯飞出,窗户瞬间被冰凌堵满。 时悯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冰凌冲向他的那一瞬,带着温宜笑原地消失。 冰刃没有伤到他一片衣角。 两扇窗户打开,摇摇晃晃,冰凌在地上碎成了冰渣,寒风大盛,吹得余绥的衣袍长发鼓动起来,四处飘飞。 地上是被撕毁的符咒,传送符。 少年眉心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印,仅仅一息,就锁定温宜笑所在方位,起身之时,移步换景,烛火昏暗的房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竹林。 城郊寒风烈烈,地上白雪堆积。 在他不远的前面,时悯抱着温宜笑,旁边是他准备好的马车,似乎就要离开,显然是没有想到余绥这么快就跟上来,万年难得一崩的表情终于有些摇晃。 他片刻错愕之下咬了咬牙,眼神闪过一丝阴狠。 “真是难缠。” 传送符,传送不了太远,只把他送到了城外的篁丘。 他换单手楼住温宜笑,抽身放出无数的纸人,铺天盖地带着诡异笑容的纸人扑向余绥。 余绥知道,这些纸人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纸人差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掺了血肉。 是时悯把他仇人的皮给扒了下来,做成纸人,凝聚了无数怨气,与妖邪无异。 余绥伸手一捞,广袖吹起,空中气流极速回拢,凝成一柄冰刃,握住刀,虚空中挥刀斩下,竹林间巨刃闪过,伴随着气流落下。 刀刃化为无数片碎冰,四处飘散开来,准确无误地击杀每一只纸人。 人皮纸人被冰棱贯穿,钉在了雪地上,哭天喊地中寂灭。 再一次移步,时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暧昧,就看见眼前白色衣袂翻飞,余绥越过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刀斩下他抱温宜笑的手。 鲜血在冰刀下飞速凝结,没有一滴溅到温宜笑身上,余绥果断把她接住,瞬移和时悯拉开一段距离。 时悯眯着眼睛,看着地上自己的断肢,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余绥说:“你不是普通人。” “那你是吗?” 余绥虽然也在看着他,但注意力全乎都在温宜笑身上。 搂着温宜笑的腰,另一只手附在她的脖子上,毒性已经开始蔓延,他稍稍探查就知道,不是致命的毒药,但那种毒更恶心,更加可怕。 时悯的笑容忽然间诡异起来。 还没等他给温宜笑治愈,忽然怀中的少女猛地瞪大双眼,瞳孔覆盖了大片黑色。 余绥知道是什么,但没有躲,他要是放手,温宜笑肯定要掉在地上。 任由少女张大嘴巴,獠牙生长,一口咬在余绥手臂上,像只野兽一样,吮吸着他的鲜血。 同时冰棱出发,将暴冲过来的时悯打了回去。 这局身体虽然是纸人,但是封存的是余绥真实的灵魂,五感相连,他能感觉到血肉撕裂的疼痛。 鲜血汹涌,在他的白衣上蔓延开来,甚至流淌进温宜笑的脖颈之中。 少年只是微微皱眉,额间金色亮光闪烁,连带着美貌和瞳孔都翻着淡淡地金色,温宜笑瞳仁对上他视线片刻,忽然之间变得懵懂了起来,像个初生的婴孩,啥都不懂。 她晃了晃脑袋,而后松开了余绥,眨巴眨巴了眼睛,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时悯呕了一口血,单手撑着从地上起来,依然是笑,“居然这么快就治愈了,你还挺厉害……” 余绥没有说话,忽然之间,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冰刃聚拢。 空气中的温度瞬间降落。 方才他忌惮时悯怀中有温宜笑,没有下死手,现在他无论如何时悯也躲不了。 时悯还没有说完,身体就被地面生长的冰刃从脚到头,完全贯穿。 而后冰刃崩裂,从他体内化为无数道细小的冰刃,将他身躯切割。 四周冰凌聚拢,冰棱覆盖血肉。 死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余绥喃喃道:“第二个……” 一千年来,他杀的第二个人。 如果时悯真的被他“杀死”了的话。 从看到这个人开始,余绥就感觉到,时悯极为古怪,他身上的气息,和活人不一样。 或许,他早就死了也不一定。 余绥抱着温宜笑回到客栈,今日他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方才不觉,把温宜笑放在床上,松懈下来以后,险些摔倒。 温宜笑迷迷糊糊,似乎是要醒了,余绥轻轻敲了敲她额头,她立刻又陷入昏睡中去。 他深深喘了口气,把床合上,转身下楼,向店家要了水和湿毛巾。 店家看了他一眼,心中一惊,他整天坐在这里,不记得店里有这个客人啊,但他明明就是从楼上下来的。 再看看他手臂上,还像是被什么动物撕咬了,隔着,两个血洞清晰可见。 少年年纪不大但是眉目如含远山,姿容已经不止是出尘,他眉眼内敛,看上去像个有点乖的孩子,根本就不像是个坏人。 店家做生意久了,自然明白好奇心不能太重,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他也知道楼上住着救了彭川城失踪少女的术士,少年的事,不是他随意能过问的。 只这点,就够了。 店家还是把湿毛巾递给了他,还顺手给了他伤药。 他看了自己血淋淋的手,微微颔首:“多谢。” 余绥心想,幸好店家没和他说太多的话。 他回去后,小心翼翼地把温宜笑的脸捧起来,血迹渗进了她的衣服里,被冰雪冻了一轮,已经干涸了。 用温水血迹缓缓擦干,从脸到脖子,然后把衣服的血迹去处。 动作很轻,余绥帮她处理好,才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他可以愈合别人的伤口,却难以治愈自己的伤。 而且这具身体又不是他本人的,无论遭遇多大的伤害,也伤不到他的元神,他实在没有必要浪费他的力量去治疗不属于自己的伤口,反正纸人也有自我恢复的能力,等着自愈就好了。 普通人的伤药对纸人一点用也没有,他只能暂时用纱布包裹,止住了血。 再施了个咒,让衣服变得整洁起来,免得温宜笑起来看见了害怕。 …… 温宜笑做梦了。 梦中,她的年纪似乎才十几岁,跌跌撞撞地,追着一个白色的背影跑。 白色的衣衫,垂落的长发。 山涧溪水潺潺,倒影着他的背影。 温宜笑跑了一路,提着裙子,气喘吁吁。 山路难行,碎石遍布,温宜笑的脚掌被磨得生疼。 在快要跟不上的时候,她终于朝前面的人喊道:“你等一下。” 前面的人没有停。 温宜笑脚下一拌,摔了出去,手被碎石擦伤。 她带着哭腔,朝他伸出手:“求求你,你等一下,求求你了。” 少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过眼眸,眸子是琥珀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肤色如雪,如神祗从天而降。 他对温宜笑说,“不用跟着我,你的命不是我救的,你寿数未尽,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能够治愈我的伤口?” 少年没有说话。 温宜笑眨巴眨巴着眼睛,泪水就顺着脸颊掉落。 她哭着说:“求求你了,带我一起好不好,爹娘不要我了,现在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害怕,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她委屈极了。 眼圈红红的,双肩小心翼翼地耸动着,一直在啜泣。 她从地上爬起来,手上鲜血流淌,拉了拉白色裙子,膝盖的部位也有血迹。 她双眼红肿地看着那个少年,也不敢走上前去,她刚刚失去了父母,生怕再次被厌弃。 在少年答应她之前,只敢远远地站着,低头擦拭眼泪。 等她睁开眼睛,少年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擦拭她眼角泪花。 “好了,”他说,“别哭了。” …… 温宜笑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床前的少年。 他趴在床头,正阖眸休憩,长发肆意在床帷上铺开,如丝绸般柔顺。 似乎觉察到温宜笑醒来,倏地睁开眼睛。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光影流动,透过眼眸,温宜笑可以看到他最深处沉淀着深黑的瞳仁。 温宜笑感觉自己呼吸都凝滞了,连怎么动都要忘记了。 后知后觉,似乎感觉自己忘记了些什么。 脑海深处似乎有一个白色身影若隐若现。但她始终想不起他是谁。 “小公主,你醒了。”少年的声音清冽如甘泉,和数次出现脑海中出现的重合在了一起。 温宜笑从看他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是谁。 她眨了一下眼睛,安静地打量着这张脸。 余绥素来不喜欢被人盯太久,那会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是温宜笑的目光很吻合器,很平静,被她这样看着,余绥不会感觉到有任何的不舒服。 许久之后,温宜笑才温吞开口,“绥绥……” 温宜笑轻轻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脸,皮肤光滑细腻,轻轻一按,就凹进去了。 余绥:“咦?” 温宜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说是一样,但是余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他长相偏清秀,有种因年纪小而显得稚嫩、男女不辨的美感,清澈又干净。而且神态中,还有温宜笑所形容不出的,淡淡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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