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一前一後从药谷离开,一向东,一向西。 渭城萧氏,许宴到了这里的时候,管家在门口相迎。 “恭喜公子身体大好,公子,老爷在等你了。” 许宴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撇开一切的杂绪和自卑,随着管家目不斜视的进入了萧老爷的书房。 许宴不是嫡子,他本是萧老爷一段露水姻缘生下的孩子,外室子都算不上,出生後不久,就被他娘亲送给了一个没有子嗣的人家抚养。 不过,许宴的运气不大好,他到了那户人家不到两年,那户人家就有新的孩子诞生,而且是个儿子,许宴作为一个被收养的孩子,自然不是那麽得宠了,後来又生了重病。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萧老爷唯一的儿子落马而死,偶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外面还有一个子嗣,顿时大喜过望。 但萧老爷命人来接他回家的时候,发现他生了重疾,不会马上死,但会一天天的吞噬他的生命,所以被直接送到了药谷医治。 萧老爷看见他很高兴,对他说:“日後,你就是萧府二房的三公子,萧均宁。” 许宴自此恢复本姓,名为萧均宁。 治好病後,萧均宁回到本家,他第一次见到堂兄,很有礼节的世族公子,但是萧均宁不喜欢他,这是个虚伪的人。 萧鸣看见他的第一眼,先是一怔,随後展开了看似热情的笑容,说:“均宁,我单字一个鸣,字凤歧,是你的堂兄。” 萧均宁低声回道:“见过堂兄。” 他看不起他,这个萧鸣,看不起他。 他开始跟着先生学习,一刻不得松闲,他几乎忘记了曾经在药谷的时光,那一段记忆仿佛被封存起来。 唯有午夜梦回时,偶尔会再见到那张少女清丽的面孔。 多年後,萧凤岐为摄政王府客卿,成了座上宾,就是摄政王府的宋淩见了他,都是温文有礼的,可见此人圆滑世故。 萧二老爷将他叫了过去,对他说:“凤歧今拜入摄政王府为先生,均宁,你可不能落於人後,否则你什麽都不会有。” 什麽都不会有,萧均宁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心扉,他从小就没有很多,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也被夺走了。 他的成长极为痛苦,萧老爷对他寄予厚望,而他所有的疼爱,都给了自己那个早死的嫡子,对萧均宁只剩下了严厉的要求。 萧均宁很痛苦,因为他知道,他无法喜欢别的女子了,他想尽了办法,都发现自己无法去喜欢另一个女子。 每一次见到别的女子,他总是不自觉的去寻找他曾经熟悉的那一点,鼻子,眼睛,嘴巴,稍微有一点熟悉之意,就令他好感倍增,欢喜不已。 及冠之後,离开萧家,周旋於各色人物之中,在人情冷暖中学会世故,褪去了年少的青涩。 萧均宁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他入官途,为佞臣,斗宦官,终於得了陛下的赏识,他觉得自己丝毫不落於萧鸣之後。 摄政王又算什麽,要借就借皇帝的手,翻云覆雨,萧均宁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的聪明。 萧老爷很高兴,甚至将他娘的坟迁进了萧家的祖坟,这是对萧均宁的一种肯定。 李长歌一舞动京都,号为云裳夫人,姿容无双,尤其值得称道盛传的是,这位云裳夫人不盈一握的楚腰纤细,天上人间难得一见。 柏贤王金屋藏娇,对那云裳夫人百般嗬护,宠爱有加。甚至有传言说,为了那云裳夫人,柏贤王连正妃都没有娶。 诸多传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萧均宁却一一都让人打听回来,一并写在了纸上,自己分析真假,获取关於李长歌的每一丝消息。 听到他们恩爱两不疑的传言,萧均宁只觉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越发按捺不住想要见到她的迫切心情。 他要听她亲口告诉他,这些传言都是假的,她只不过是为了在那王府之中,委屈求生罢了。 对,她那麽单纯的性情,怎麽会是那样曲意逢迎的媚俗女子,她定然是迫不得已的。 “均宁,今晚柏贤王府有夜宴,定要前来。” 柏贤王邀他入府赴宴,萧均宁求之不得,自然是一口应下:“这是自然,均宁定然到场。” 夜凉如水,萧均宁期盼了许久一刻,终於到来了。 “萧大人请进,王爷已经在里面了。” “好。”萧均宁的手指握了握,他踱步走了进去。 等了片刻没有人,下人来传话,柏贤王正在接待客人,请萧均宁在园中稍事等候,萧均宁便趁此时机,在柏贤王府探寻起来。 朱兰绣幕,画堂深深,未见人先闻声,娇声软语,轻轻地合着曲调吟唱,萧均宁紧抿了唇,这样的长歌,不是他记忆中的。 女子的声音娇喝一声:“谁在哪里,出来。” “不过几载未见,便不记得我了吗,长歌。”萧均宁从葡萄架後缓缓走了出来,一直到她的面前。 “许晏?”李长歌看到他,下意识惊呼一声,旋即蹙眉道:“你怎麽在这里?” 王府後院,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他又为何会在这里。 许宴?萧均宁抿了抿唇,突生愤懑之情,他此时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厌恶曾经的名字,那是他最不堪回首的时节。 他拂袖冷声道:“不要叫我许晏,我是萧均宁。” 不知是为了什麽,也许是想在她面前扬眉吐气,彻彻底底的抹杀掉那个曾经的许晏,愚蠢天真的许晏。 闻言,李长歌微微拧眉,朱唇轻启道:“萧均宁,那好,萧大人。” 这几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来,听在他的耳中,无端端多了几分缠绵悱恻。 她还是如此美丽,甚至更胜当年,萧均宁不由自主的伸手,就摸上了她的脸。 李长歌愣了一下,方才啪的一下,打掉了他的手,挥袖後退了两步,冷眉叱喝道: “放肆,萧均宁,你不要仗着与我相识,便以为可以胆大妄为。” 萧均宁怔怔的,看着李长歌转瞬甩了脸色,那姿态尊贵又高傲,完全不复当初那个笑意盈盈的温柔少女,她是柏贤王的侧妃娘娘。 他如挑衅一般,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怎麽不可以?” “多年未见,竟然成了这般无耻狂妄之辈。”说完,她嫣红的唇蓦然微弯,扬起一抹讥嘲的笑,吐出冷酷的话语:“萧均宁,这麽多年过去,你莫不是还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他不仅是难忘,还想要旧情复燃。 萧均宁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又顿了顿,收回了动作,低眸说:“便是在下旧情难忘,情难自禁而已。” 闻言,李长歌未有言语,只目光复杂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咬了咬唇,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转身离开了。 方才萧均宁差点就以为她心软了,最後为什麽摇头,露出那样的神情,萧均宁想问问她。 他同样想问她的,还有很多,比如,为何,为何离他而去,这权势地位,荣华富贵,他同样也可以给她。 没关系,他今日已经见到她,日後有的是机会,他要得到她。 李长歌果然不敢露出其余的神色,她装作不认识萧均宁的样子,坐在柏贤王身边,只比平日内敛许多。 “长歌不若来舞一曲,莫要辜负了这桃花美景。”柏贤王随手折下一朵桃花,簪在她的鬓边,花美人更美。 李长歌端起玉盏,饮下一盏清酒,款款走到中间,翩翩起舞,犹如怒放的桃花,与柏贤王眉目传情。 丝竹管乐,靡靡之音,中间起舞的女子绝艳倾城,兰灯照暖,柏贤王合着拍子轻轻敲击着玉箸,白玉杯盏中的酒液泛起涟漪。 柏贤王不无得意的道:“均宁,如何,是不是有你那诗中意境?” 萧均宁也笑着回答:“舞美,人更美。”仰首饮尽杯中酒,佳人起舞再难寻。 柏贤王兴致颇高:“来,斟酒。” 萧均宁低言告罪道:“臣酒量不佳,还望王爷见谅。” “无妨,醉了就今夜留宿本王府中。”柏贤王对他很是热情。 这一夜,於柏贤王来说,是歌舞升平,於李长歌来说,是忐忑不安,於萧均宁而言,却是夙愿将偿。
第65章 番外 ·溧阳 长安城的春日一片花红柳绿, 春风得意马蹄疾, 去年秋日科举前两日放了榜, 不少文人一朝成名, 蟾宫折桂。 少年的皇帝童心依旧, 尤其是面对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时, 笑眯眯的说:“不知吾家溧阳想要什麽样的郡马?” “表哥怎麽当面问女儿家这种问题, 羞也羞死了。”溧阳娇嗔道,转过脸去,手里握着一把流苏白绢纨扇轻摇。 左淩轩笑了一笑, 抬手指着一个年轻人道:“那溧阳看那新科状元如何?” 新科状元名为柳蘅,字亏之,左淩轩读过他的文章, 辞藻清丽, 字字珠玑。又闻说乃柳阁老的嫡孙,, 当是又一门清贵。 站在众人之中也是清秀俊雅, 满面春风, 实在是个风流才子。 溧阳郡主美目流转, 顾盼生辉, 皱了皱秀气的鼻子, 对陛下娇嗔道:“难道在表哥心里,溧阳只能做个继室?” “怎麽可能,溧阳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男人。” 左淩轩对她喜爱非常, 自然不会介意她的娇纵任性, 反而心中快意,比起後宫之中那些小心翼翼的嫔妃,自然这个与他亲昵无二的郡主妹妹更让人喜欢。 三言两语嬉笑下来,竟也没有一个看得上的,溧阳一时兴致缺缺,倚在轩窗处,百无聊赖的赏景,和左淩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溧阳郡主同左淩轩心里是不一样的,在宁润看来,恐怕宫里那位圣眷正浓的桐妃娘娘,都比不得溧阳郡主讨陛下喜欢。 自小也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在陛下最窘迫的时候,都是溧阳郡主才能使他愉悦几分,又对他真心实意的好。 郡主方才便是看上了那位新科状元,陛下也不会允婚的。 当初若不是事发突然,先帝爷突然驾崩,前摄政王又在边疆,陛下也不会小小年纪被别有用心的人推上这个位置。 而溧阳郡主本应当会许配给陛下,只不过如今溧阳郡主尚未定性,再待两年,就凭这出身以及自幼的情分,後位非她不可了。 宁润凑趣道:“郡主一来,陛下这脸上就见了笑颜。” 左淩轩笑叹道:“溧阳这丫头自小就是讨人喜欢的。” “溧阳,溧阳……”他嘴中念着少女的名号,左淩轩当然喜欢溧阳郡主,这是他自幼便一起长大的人。 溧阳郡主时常入宫觐见太後和陛下,她自小就进进出出这皇宫,熟悉得不得了,偶尔也会看见左淩轩新选的妃嫔。 庄嫔与她势如水火,桐嫔也是不冷不淡,好在溧阳还不太常见她们,但心底已经是暗暗防备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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