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场娃娃亲,便到如今还无人提起,一个镇南大将,一个丹青国手,一个想结,一个想解,谁敢瞎传。 纪从心有点儿热,他打定主意给了东西就要回京,高瑜还敢追着他上京城?于是转身搭着一只长条木盒,说:“纪五一介白衣,不便在军营里多叨扰高将军,此番来是奉太子之命,将东南部海岸线详图交与高将军。” 北昭东、南两面沿海,曲折蜿蜒的海岸线分隔海陆,平素不打紧,战时便格外重要。北昭有着相当详尽的内陆地图,细到城镇村落荒山孤岭,但海岸线至外海这一带却模糊不清,且多年未曾更新增减,有些地方受海浸风袭,坍塌有之,颓倒有之,成为太子的一块心病。 十月时,司绒送了他外海海域图,解了一半;对于沿海海岸线的重绘,便落到了纪从心头上,论对比例的把握,对详略的拿捏,交由他最合适。 “送军事图啊,”高瑜往他手边盒子落一眼,点点身前长桌,“那就劳烦纪五公子,拿近点儿。” “……”你不能自个儿拿吗?纪从心把话咽了回去,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取出地图,摊开到长桌上。 “你这图画得好,”高瑜起了身,到桌旁仔细地看,忽然瞟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原来不是云游四海,是足杖轻衣绘军事图去了,怪不得瘦了这么些。” 一个七尺男儿被看得像个小媳妇儿,纪从心微怒,拿指骨节敲敲桌子,提醒她:“高将军!看图!” “行,看图看图,”高瑜认真地看了一遍,摇摇头,“啧,你们这些读书人,绘的图漂亮是漂亮,同旧军事图不同,看不懂啊。” “自然,往年的军事图没有这么细的,我特地多加了标注。”纪从心刚退一步,又往前凑了点儿。 两人的身影在长桌后交叠,高瑜轻一笑,指着地图一角问:“这是什么?” “海湾。”纪从心用看鬼的眼神看她,不知道连海湾都看不明白的将军怎么领兵打仗的。 “这个呢?”高瑜笑眯眯地又问。 “城垛!”纪从心不想与她挨这么近。 谁料高瑜又指着一处问:“这一片呢?” 纪从心告诉自己要稳当些,定神看过去:“海湾,方才不是说了吗!” “看不懂啊,”高瑜摇头,被夜雨浸透的眉眼正在收干,清晰又锐利地看着纪从心,偏偏语气放得温温和和,哄孩子似的说,“破云军马上要拔营支援屏州岭,纪五公子雪中送炭来得妙极了,不如好人做到底,明日便随军同行吧。” “我不善武,不上前线。”纪从心知道高瑜在推着气氛走,当即拒绝。 “啧,”高瑜不勉强,唤了亲兵入内,指着图问,“看得懂吗?” 亲兵哪儿看得懂这歪七扭八的线条,压根儿不识字,老实地摇头:“看不懂。” 纪从心噎着一口气,站在屋里直愣愣地看一军主将明目张胆地耍赖。 “我哪儿能让你上前线,是让你坐镇后方给指几条明路呢,”高将军长腿迈步,在纪从心肩头轻轻拍了拍,“来,看图吧,同我细致地讲讲,这图……” * “这图画得细致啊。”司绒就着烛火看军事图。 司绒手指下的军事图要比高瑜那份完整,高瑜领兵支援东南屏州岭,手里只有一份单独拓画出来的东南军事图,司绒这份是全域图。 高瑜北上那日,司绒与封暄南下,七日后抵达渝州。 这是一座冬日无雪的小城,贯通唐羊关,往北有直达阿悍尔的军马道,往南有通往山南十二城的运河。封暄就在这里兼顾南北战场,以重兵囤城,用铜墙铁壁造了一座巨大的军营,以全域图为棋盘,与黎婕下一场生死大棋。 这两日海鹞子与信马频传,李栗带兵于屏州岭鏖战,敌方三占□□屏州岭,劫了一座粮库,却只得了半仓沙土,里头的粮食早已于战前转移,但敌方紧接着烧毁了屏州岭码头,大火焚了整整一夜,渝州的风里似乎都能闻到硝烟味。 “高瑜已经到屏州岭了吗?”屏州岭有南北商道,有东南最大的三座粮库,在阿悍尔与北昭谈和之后,同样是阿悍尔的金口袋,司绒养病时日日都问。 封暄前几日忙碌,今夜和司绒一道挑灯观图:“未曾。” “奇袭?”司绒想了想,手指头点在屏州岭的位置。 “李栗性子急躁,三占屏州岭便是往他脸上扇的三掌,敌方在等李栗按捺不住,大军主动越防线而出的那一刻,便是敌方反攻的开始。”封暄示意司绒过来看。 封暄的眼神无法忽视,他说的都是正经事,对话时司绒需要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有热度,会说话,司绒知道那目光里的含义,她晾封暄太久了。 “好钢需用在刀刃上,所以你要让高瑜在敌方开始打反攻时踢破云军这块铁板,双军共围屏州岭,这一战凶险。”司绒借着喝水的动作隔绝那道目光。 而封暄在此时动了。 他折身过长桌,提起司绒的腰,放到后边的高几上,让司绒除了他扶无可扶。 “单独要院子,不与我一道住,晾了我一路,高兴了吗?”封暄罩住她后腰,往自己身上压。 “太子殿下夜夜闯姑娘闺房,也做得得心应手嘛,”司绒翻手扣住了他的脖颈,笑盈盈道,“这是采花贼的下场。” “擒拿手不是这么使,”封暄喉间上下一滚,握着她的手到了腰间,“拿这儿。” 司绒滑身落地,轻轻一反肘击在他腹间,被封暄从身后握着双腕,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离地的一刹司绒低呼出声:“你……仗势欺人。” “你欺我啊。”封暄都可以,他双手撑在枕畔,把司绒圈在了臂间,作势要下来。 “别下去!”司绒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吗,权衡之下还是选了舒坦的位置,在他双臂间仰起颈,攥着封暄的襟口低声警告,同时抬膝抵在他胸口,脚尖若有似无地滑动起来。 封暄闷出一声笑,扒了她的锦袜,让她踩个实在。 司绒脸上薄红,脚下越来越实,甚至反跳着打她的足底,那力道让司绒胆颤心惊,隔着布帛也能感受到虬结的筋络。 她口干舌燥,蜷起了脚趾,后颈沁了薄薄一层汗,紧接着汗意漫上脸颊,热得如同可以蒸云煮雾的桃靥。 在缓慢推进时汗湿了鬓发,一缕缕地被封暄环在手指上。 大病初愈,加之时隔近半月,司绒不习惯,封暄垂首吻住她,念着平素不会说的浑话,让她热,让她漾起潮雾,让她丢盔卸甲。 渝州的夜风咸湿冰冷,风里似乎带了雨滴,咸味儿的雨滴一颗一颗砸在司绒颈窝里,四溅开来,每一颗都反射着红透的耳垂与挂汗的臂膀。 春未到,长风已经掳获了桃影,在夜鸦与海潮的齐鸣中厮缠至天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呐,24H内留言发小红包。
第71章 揉 昨夜先是看全域图, 折腾起来时已经夜半了,直到晨光熹微时两人才沐浴完躺下。 到处都一片混乱,司绒昨夜甚至听到床板在咯吱响。 她翻了个身,掌心卡着半截扯烂的床帏, 屋子里游走着暧昧的余息与薄薄的天光, 越过封暄的胸膛可以看到浮在空中的细小光带。 “睡不着?”封暄赤着上身, 后背的烧伤结痂,司绒把手探过去时摸到厚厚的硬壳。 她瓮声瓮气地应一声。 昨夜是某种程度上的久别重逢,两人的心绪情感都不同,那是一种拨开云雾见天光的落定感。 昏光把一切变得顺其自然, 彼此只要额抵额, 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便会一触即燃。 距离和湿度把他带到恰到好处的位置。 长夜里, 封暄是理智残存的蒙赦困兽,惦记着她还容易气短, 把频率控制着,却收不住深度,每一记力都推进到顶。 她吃不住那样的温柔攻势,汗、水把床褥渗得湿漉漉, 眼神也湿漉漉,声音也湿漉漉,漾出来的话语都是颠三倒四的。 这样的欢愉, 余韵最要命。 司绒此刻乏透了, 而困劲儿也过了。 封暄爱死她这副模样,他撑手起来, 俯首来吻她耳垂:“说什么呢, 听不着。” 耳垂上这一点红是公主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是被太子深挖出来的动情证据。 “别……” 封暄的吻在迫使她回想夜里的潮湿, 那些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朵上,便不讲规矩地四处游动,贴着她的耳下往颈窝去,贴着她颈窝往衣物里的黑暗里去。 司绒不想回想了,她才刚刚沐浴完,过多的回味会打湿她。 但封暄的吻坏得没边,司绒要偏过头才得以喘息,指头扣着他肩上一排细密的小齿印。 最终封暄没有心血来潮再要一回,他吮得司绒耳珠湿滑,红得能滴水,自个儿的肩头上又多了两道新鲜的齿痕,便起身穿戴齐整,带着她出了门。 在院外时,封暄问了一句:“骑马?” 这语气平淡得仿佛没有任何言外之意,但司绒耳垂上的红却悄然蔓延至脸颊,小腹随之泛起一阵带着酸麻的痒。 她勾住了封暄的腰带,那条用来固定与束缚的玉带常常被她松开,甚至踩踏,她借着力道把手搭上了封暄的脖颈。 封暄把人往上一带,一颠,轻巧地背上了她。 两人在半明半昧的天色里往城垛走。 一路无人,转过几个弯,天光渐明,耳畔逐渐涌来潮动声,风贴着头顶过,地面是土黄色的石砖,砖缝里填满细沙,夜雾留下的水汽薄薄一层,反着光线,使得一条细细的窄道像落了星带。 他们在星带上行走、低语、轻笑。 走到星带尽头,海风和潮浪声一并涌来。 封暄把她放下来,两人站在海边的城垛上,视线尽头的海平面正好浮起一线深橘红,深橘从平铺一线至向上晕开,渐变渐浅,直到将半边天都染成橘红浅黄。 封暄在这时候从背后抱住她。 他就是有私心,他不想看日出,但对看日出的司绒很有兴趣。 城垛上的风仿佛刚刚醒来,带着气,一阵一阵来得疾,裹着未散尽的夜雾往人衣领里溜,司绒戴着昨夜扯坏的滑稽兔绒帽,毛边丢了一截,另一截被她揪秃了。 好在能挡风,只是城垛外一重一重的潮声就被罩得浑厚。 封暄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滑,说:“像你的梦呓。” 司绒伸手搭在粗糙的墙身:“像你喘气儿。” 声音都散在了疾风里,化为长空里一刹的私语,被两人妥帖记着,说话间海面上突然探出一点儿金光。 原本还是深蓝的海面霎时缀上朵朵金鳞。 而后那点金光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往上攀,越见浑圆,越见饱满,直到完全冲离海平面的桎梏,腾上云间时,司绒陡然有种从破水而出的失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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