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陛下说什么了,怎么这样久?” “一些旧事。” 宋清安轻拍一拍竹烟的手,含混答道。 虽然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宋清安心中却没什么愉悦之感。 她又回望向身后的崇明宫,眉目清渺,似陷入无尽回忆。 竹烟静静陪侍在旁,暗中握了握她手。 -- 茶楼自是京中最热闹的地方,连厢房内都能听到一二外头的动静。 人还未到,宋清安兀自品着茶水,一面侧耳细听厢房外的闲聊之语。 因那道增税的旨意,宋清安听到的,几乎都没什么好话。 虽然无人敢明着大骂,但那绵里藏针的言语,已是莫大不满。 “女君可算赏脸愿来见我了。” 厢房门开启,一道颀长身影入内,翩翩然在宋清安对面坐下。 宋清安抬了抬唇:“我府上规矩严,不比公子潇洒恣意。” 对面的人微抬下颌,隐在阴影中的面庞也显露出来。 正是原该在西夜的耶宁阿初。 他温温一笑,无视了宋清安言语中的讥讽。 “女君若再不来,在下都要以为,女君是想食言了。” 宋清安又啜一口茶水,低眸道:“是吗?我以为对公子这般人,是否食言,倒也不打紧。” 耶宁阿初瞥一眼面前茶盏,并未动作,只用指尖点了点桌案:“女君有什么法子,不如尽快与我说明。” “公子急什么,我如今都坐在这儿了,还能跑不成?” 宋清安优哉游哉往后一靠,又捻起案上的茶点,柔声道:“公子尝尝吧,难得来趟京里,什么都不做多可惜。” 耶宁阿初眸色微沉,然看了她许久,她仍不为所动。他叹一气,顺从依言照做。 “那女君如何才愿告知在下?” 虽心中不悦,但耶宁阿初的态度倒愈发谦卑恭敬。宋清安一哂,眼皮上下撩过,道:“公子,其实我觉得……哪怕没有我,你也有的是办法。” “女君谬赞。但若在下能得女君相助,岂不如虎添翼吗?” 宋清安抬眉,不置可否。 “也没什么别的,公子今日陪我在京里四处逛逛就好。” 她眺向窗外,似喃喃般:“公子知道,我……也难得来一趟京中。” 耶宁阿初一愣,旋即轻笑:“遵命。” -- “掌印大人?” 刘泉见到裴卿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由疑惑唤了一声。 直至裴卿眼风扫来,他才意识到这并非错觉,立时低了头。 “怎么?” 裴卿越过他,走进了书房里头。 “掌印大人,那些都是这几日的折子,属下已整理过了,掌印大人还要再看一看吗?” 刘泉跟了上去,小声问着。不怪他反应慢,实是最近裴卿鲜少出现,夜里都不回来,连刘泉都不知他是去了哪。 裴卿淡扫一眼:“不必。” 刘泉心中叹了一气,自然也有所预料,便没再问。 “还有何事?” 见刘泉仍在原地踟蹰着未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裴卿眉心微动,沉声问道。 “掌印大人,公主……公主出宫了。” 不想裴卿只“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刘泉一愕,又补充道:“掌印大人,公主去了茶楼,好像是见……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便觉书房内骤然冷下。 刘泉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裴卿面色如常,漆眸中隐隐跳动着幽暗火光:“何人?” “回禀掌印大人,这……这尚未查清。” 刘泉犹犹豫豫说着,一面更加懊悔自己多嘴。 近来掌印不知为何,总比以前吓人了许多。 他定是忙糊涂了,才如此嘴上没个把门。 “哪座茶楼?” 说话间,裴卿已起身,一副又要往外走的模样。 刘泉如实禀过,便见裴卿冷着脸出去了。 刘泉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小跑着出去想叫住裴卿,却已不见他的身影。 “真是该说的不说……” 刘泉自言自语着,眉头拧得死紧。 公主先前去寻了陛下,怎就忘记说这事了呢? 他真是忙糊涂了,得去好好休息一番。 -- 其实宋清安与耶宁阿初,没有一个对京城了解的。 耶宁阿初不必说,他是西夜人,拢共就来过京中两三次,还差不多都是直接进了宫,不曾在城中逗留。 至于宋清安……她被圈在宫里,偶尔出宫亦是车马出行,且总有人带着。总得说起……宋清安对京城的了解程度,可能还不如耶宁阿初。 “女君想去哪?” 哪怕上了马车,耶宁阿初也不曾改口。 宋清安往外瞧了瞧,细想一番也没个答案,不由想起先前宋清怀带她坐的画舫。 “就去……” 她与竹烟低声说过,便由竹烟去向车夫说明。马车缓缓动了,宋清安与耶宁阿初相对而坐,一时默默无言。 车中空间本就有些逼仄,不甚相熟的两人待在一处,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宋清安与耶宁阿初都不算什么寻常人。 耶宁阿初十分坦然地靠在软枕上,毫不客气地点评道:“女君这马车里的垫子硬了些,还不如在下所用。” 宋清安反唇相讥:“公子这般娇贵,不如下去自己寻一辆马车。” “玩笑话,女君不要介怀。” 宋清安瞧着跟前笑容恰到好处的耶宁阿初,只觉碍眼得很,颇为嫌弃地挪开视线。
第157章 邀约 车辇摇摇晃晃,行至熟悉的湖畔。 宋清安出宫的时辰不算晚,但与耶宁阿初在京中胡乱逛过,等到湖边时,已是夕阳斜照。 湖面粼粼,已有画舫游船离了岸,点着灯在湖上悠悠飘着。 然两人都未曾有要下马车的意思,宋清安将帘子挑起,静静望向湖中。 “女君当真闲情逸致。” 耶宁阿初也往帘子处凑近了些,眸中带笑,看向宋清安视线落处。 感受到他的靠近,宋清安只睇了一眼,便没再看他。 “公子那儿……想来也没有这样的地方吧。” “塞外大漠,自然少见如此秀丽之处。” 耶宁阿初温温答道,便见宋清安勾唇笑了笑。 “那便再告知公子一事。这片湖……本是没有的。” 宋清安抬手,指尖向连通湖水的河一点:“这儿是由人,一下一下,挖出来的。” “公子知道为何要如此吗?” 她的瞳中闪烁细碎笑意,在西沉日光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引得耶宁阿初不由自主顺着话问道:“为何?” “因为……有人觉得此处景致单调,便要造一片湖,供以享乐游玩。” “这样的景,远不止一处。” 宋清安慢吞吞说着,一面将帘子放下,隔绝了他望向湖中的视线。 “公子以为,此人如何?” 耶宁阿初收回视线,看向宋清安,温润眉眼间透着隐约戾气:“骄奢淫逸,不顾民情……” 他向宋清安勾了勾手,后者顺势向他俯身,便听阿初在耳畔低声:“其罪当诛。” 宋清安瞳孔一缩,随后眼眸弯起,低低笑起来。 她起初还收敛着,掩口压抑笑声,只肩头微微颤着;但后来实在掩饰不住,索性就靠着软枕,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倒显灵动许多,将耶宁阿初都瞧得愣住。 “女君,我说的话这般有趣吗?” 他无奈道,一面向刚止了笑的宋清安递去茶水润嗓。 宋清安垂首呷着,并未回答。 某种程度上说,耶宁阿初……的确能做个好君王。 虽则他虚伪狡诈、狠辣无情,但为君者……不都如此吗? 光他能在乎百姓感受,便是十分难得之事了。 “不,只是我许久不曾听到……有公子如此地位的人,说这样的话了。” 宋清安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先前淡然面容。 耶宁阿初抬眉:“能博美人一笑,在下不甚荣幸。” 宋清安弯了弯眸,取过一侧幕篱戴上:“公子,我们走吧。”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自然吸引不少视线。但见其中的女郎被幕篱遮住身形,一旁男子瞧着又是非富即贵的模样,大多人便都不再瞧。 他们运气好,岸边尚且有空闲的舫船。宋清安遣竹烟去寻船家,她则与耶宁阿初立在后头等着。 “女君该让我的人去的。” “公子的人……会说中原话吗?” 隔着白纱,她戏谑目光也十分明显。 耶宁阿初轻笑:“在下让他们认真学过。” “罢了公子,要是被人发觉,你我可都讨不着好。” 宋清安遥遥望着竹烟的身影,幽声道:“公子千里迢迢赶来,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耶宁阿初轻“啧”:“女君是在质疑在下的诚意吗?” “与公子相处,我可不敢付出一片真心。” 谁知道让他的人去安排舫船,他会不会借此做什么手脚。 宋清安偏过头,面容因白纱模糊,都显得柔和了些,以至于说出的话听着都没那么刺耳。 耶宁阿初将掌心贴在胸口,微微向下按了按,故作伤心道:“女君这般想,令在下好生难过。” 对他的做作,宋清安报以一声冷笑。 “公子记得将游船的银钱付了。” 说话间,她已迈步向竹烟的方向去。微风送来她的言语,耶宁阿初眉头微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 “殿下,何先生在翰林院内一切安好,并无不妥。” 宋清怀淡淡应一声:“东西呢?” “回禀殿下,属下仍在查,再过几日或许就能……” “你前两日也是如此说的。” 宋清怀按了按额角,临渊噤声,片刻后又小心道:“殿下,观山今日与我提起……公主去了崇明宫求见陛下。” “仔细说说。” “殿下,宫人皆被屏退,无人知晓公主与陛下说了什么。” 宋清怀眯眸,心头涌起不安:“他也没听出什么吗?” “殿下你也知道,崇明宫附近……有东厂人把守,观山不好凑太近。” “她如今在哪里?” 不想此言一出,竟让临渊沉默下来。宋清怀心头一凛,眼风扫过,便听临渊道:“公主……公主她出宫了。” -- “公子以为,这景致如何?” 宋清安与耶宁阿初并肩立于栏前,舫船已离岸,无人再会靠近。她将前头的白纱撩起卷在帽上,身后的纱随风而动,缥缈如雾。 耶宁阿初侧眸看她一眼,温声:“此间独有之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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