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配合地与他笑笑,这里仿的江南景,入夜时那些个画舫便让名伶来唱曲念词,却还真让人生出些恍惚感。 宋清安一手搭在栏上,指尖和着调子一下一下轻点着。耶宁阿初虽虚伪,却也因虚伪磨出了些好脾性。 他来京里也有些日子了,自己拖着直到最后期限时才来赴约,又让他跟着自己闲逛了一日。不过如此……他都没流露出些不耐烦的意思。 宋清安偏过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细细打量着。 “女君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耶宁阿初失笑,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少有的不自在,不由摸了摸鼻尖。 “公子可曾考虑过此后大事?” 耶宁阿初愣了会儿,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女君,这无需我考虑,自会有人替我解决。” 宋清安抬眉好奇:“公子不曾有心上人吗?” 耶宁阿初闻言闷笑,道:“女君觉得我会有吗?” 宋清安的视线在其身上下逡巡过,随后嘲道:“……也是,公子这般无情人,被瞧上的女君才是倒了霉。” 耶宁阿初眼眸微眯,拱手颇为谦恭道:“彼此彼此。” 宋清安索性侧过身,斜倚着画舫上的窗,忽道:“公子先前说此间景致绝色……” “那可想……将它为你所有?”
第158章 碰面 耶宁阿初面上的笑意微顿,似不可置信:“女君所言当真?” 宋清安低眸回身,悠悠:“公子若没听清,便当我不曾提起过。” 他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想说什么,又顾忌着。 宋清安颇有耐心等候下文,良久,耶宁阿初在窗台上轻敲几声,随后低声:“公主,你的意思……” 听他改了称呼,宋清安便知船上多余的人该都被处理了。 “殿下居然能忍这么久,教清安好生佩服。” 耶宁阿初一笑:“公主有话不如直说,我们……也没什么要遮掩的必要,不是吗?” “殿下过来些。” 宋清安转过脸,笑盈盈朝他勾了勾手。 耶宁阿初心底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舫船已离岸,船上又都是自己的人。他只迟疑了片刻,便俯身过去,听宋清安与他耳语。 自窗外看去,貌美女郎与郎君面颊相贴,似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裴卿隐在树影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漆眸沉沉望向灯烛辉煌的画舫,不知在想什么。 待见窗中那对人影凑得愈发近,裴卿低眸,掌风凌厉拍向身后。 “殿下好雅兴,来此夜赏湖景吗?” 宋清怀侧身避过,语气轻松:“裴掌印不遑多让。” 裴卿舔一舔后牙,掌心暗中蓄势,但语调依旧平稳不见波动:“殿下若有事,与咱家面议就是,何苦躲在咱家之后行鬼祟之事。” 宋清怀轻笑,面上无害:“裴掌印想岔了,孤并非来寻裴掌印。” “是吗?” 裴卿抬眉,手掌毫不迟疑地向宋清怀劈去。后者面色不改,也不曾后退,直接迎了上去。 两人点到即止,片刻后再度分开,周身片叶不沾。 “殿下好身手。” “裴掌印承让。” 宋清怀温声:“如此,孤可以问裴掌印为何在此处了吗?” “自然是来看看悄悄潜进京中的西夜人有何图谋。” 裴卿的视线又回到那只舫船上,窗前的人影已消失不见,他唇角微不可查地又下撇了些。 幸而此处暗得很,将他面色几乎完全盖了去。 宋清怀不冷不热回道:“裴掌印还真是心系万事,忙碌得很。” 裴卿侧目睇他:“那殿下又所为何事?” “小妹顽劣,自来管教一番。” 宋清怀欠身,声若玉石琅琅:“孤还以为,裴掌印也是得了公主的消息才来。如此一看,是孤狭隘了。” 裴卿唇角勾了勾,没有作答。 要不是顾忌着宋清怀与她的关系……他方才都不会留手。 “殿下说笑了,咱家又不是明光宫的人,公主在哪,咱家又怎知?” “是吗?孤还以为,东厂监察百官万民,宫里那点小动静,裴掌印都了如指掌。” 宋清怀故作遗憾地摇一摇头,道:“孤原先还想与裴掌印问问消息,既然裴掌印也不知,孤便自行去找吧。” “殿下许是想岔了,东厂可不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裴卿冷声,一面让开身子,“咱家还有事,殿下若要离开,咱家便不送了。” “裴掌印,公主私自出宫,也是小事吗?” 宋清怀低眸轻笑,他眸中带笑时,那双眼睛与宋清安极其相似。裴卿瞧着只觉碍眼,心中更是不悦:“殿下说的,咱家一概不知。” 然宋清怀就在原处站定,没有半点要走开的意思:“连孤都知道公主出了宫,裴掌印说自己不知,孤可半点不信。” “殿下,咱家就是知道,又如何呢?”裴卿抬眉嗤声,“公主是主子,主子要做什么,咱家可不敢插手半点。” “何况,又有谁见到公主出现在宫外呢?”裴卿慢腾腾转着玉扳指,微低下头看向宋清怀,“殿下,无凭无据的事,咱家可不认。” 宋清怀听到这份上,早明白宋清安这一回溜出宫,定有裴卿的帮衬了。并且……那些痕迹指不定都已被抹了干净,就是自己有心想查,也不会有结果。 思及此,宋清怀适时让步:“孤唐突,还请裴掌印莫介怀。” “殿下言重了。” 裴卿懒声,望向湖中:“咱家还得在此盯着那西夜人,殿下若无事,可否离开?”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走,连半点委婉措辞都不曾有。宋清怀瞧着似乎并不在意裴卿的无礼,反温声道:“是,孤有失考虑,告辞了。” 裴卿瞧着他温润谦恭的模样,感到些微妙的滑稽。 作戏的水平……与她兄长一样。 当真是亲兄妹。 想到宋清安,裴卿心底便翻涌起不悦。那两个人影已在窗前消失许久,裴卿先前挪回目光几次,都不曾再见过。 宋清怀不动声色地看向裴卿,却见他眸色淡淡,也不知究竟看着哪只舫船,便就此作罢。 他一揖,身影消失在树丛间。 裴卿闭了闭眼,额角微微发胀。 都这田地,他还忍不住来替她掩饰,还真是…… 裴卿低笑一声,口中弥漫开酸涩与血气味道。 “还真是完了啊。” 他嘲道,瞳中情绪复杂。 -- 另一边,宋清安已将盘算许久之事告诉了耶宁阿初。当然,她没有托盘而出,只与他说了些较为重要之处。 耶宁阿初已从最先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但那种愕然之感依旧隐隐萦绕在心头。 半晌,他才开口,颇有些感慨:“公主这般牺牲,我当真自愧不如。” 宋清安坐在他对面,很是惬意地吹着自窗外而入的习习凉风,道:“有何牺牲可说?于我而言,何处,何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耶宁阿初低笑:“话虽如此,但公主心底并不是这样想的吧?” “殿下,我若能言行合一,便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宋清安看向窗外,夜里的湖面因有画舫点缀而更显斑斓色彩,伴着伶人柔婉唱声,实在有些让人乐不思蜀的意味。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殿下心中明白就好。至于我如何想……重要吗?” “自然,我也不会插手公主之事。” 耶宁阿初顺她视线看出去,只他并未看向其余舫船,而是越过它们,停留在了另一边湖岸上。 他的目光只停顿片刻,随即便挪开了。 “仔细说起,公主这样做,也是为了谁吧?” 宋清安撩他一眼,语气如常:“殿下不向来都知道,我是想助兄长吗?” “不,不是你的兄长。那人……是公主心里的人,是不是?” 宋清安抿了抿唇,别开眼冷声:“殿下说笑了,并无此人。” “是我唐突。” 耶宁阿初不置可否,只举了举酒盏赔罪。
第159章 宫禁 宋清安没多计较,举过酒盏一饮而尽。 耶宁阿初盯着她,忽道:“公主有心事。” “殿下,我私自出宫来,若被发现了可是重罪,殿下还不许我心里想着吗?” 宋清安笑了笑,唇瓣被酒液润泽泛着暧昧水光。耶宁阿初瞧了会儿,便挪开视线:“公主,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仔细说来,公主又有几成把握?” 宋清安晃一晃酒盏,幽声:“实不相瞒,殿下我也无甚把握。” 耶宁阿初被一噎,疑心是她与自己开玩笑:“公主,我并非与你说笑。” “殿下,我亦是。”宋清安轻放下杯盏,扬眉笑道:“可是殿下,这本来就是场豪赌,我没有把握,也是常事。殿下何必如此吃惊呢?” 他面色冷肃:“我自然知晓,但公主,豪赌是豪赌,绝不是胡闹。” “殿下放心吧,还有后手呢。” 耶宁阿初皱眉疑惑:“什么?” 宋清安一手支颐,一手指向自己,檀口轻启:“我呀。” 耶宁阿初面上的温润快要挂不住了,他叹一气,冷声:“公主也太自信了些,西夜的家伙,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拿捏的。” “这就不需要殿下操心了,我自然有法子。” “那也该让我先看看,公主的法子是否靠得住。” 宋清安偏过头,笑盈盈:“不成,殿下,那可是我的底牌。” 她说得隐晦,并没能让他放心半点。 耶宁阿初隐约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与她牵扯上关系,眼下把如此重要的事系挂在她身上,也不知是否真的正确。 瞥见他搭在案上的手紧了又松,宋清安默了一时,忽改口道:“其实……若殿下愿再帮我个忙,我也不是不能说与殿下。” “我可不做赔本的事。” 耶宁阿初哼笑:“公主已得了我一次允诺,还想要第二个,未免太过贪心了吧?” 宋清安心底有些遗憾,她本想着耶宁阿初会将那事忘了的,不想他记得还挺清楚。 “所以殿下。”宋清安双手交叠支着下颌,身子微微向前倾,“我已将我的承诺兑现,殿下的承诺……” 耶宁阿初轻啧:“公主所谓兑现,还遥遥无期呢。” “殿下这便是胡说了,至多也不过再几月而已。”宋清安笑容不减反增,“所以殿下……兵马之事,便是妥了?” 耶宁阿初皱眉,不情不愿道:“若按公主之计,确实可行。到那日,我遣人加进护送队伍即可。” “甚好,那边祝你我……万事如意。” 宋清安眉目弯起,向耶宁阿初举起酒盏。后者顿了片刻,最终也举过与她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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