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 耳边响起记忆里的声音,扶萱一怔。 氛围微有沉下,两人沉默住。 “扶女郎请坐。”片刻后,刘宴开口,伸手做邀请状。 扶萱提唇微笑,从善如流落座石桌旁,便见桌上茶具齐备,还有几份糕点。 在她心中感叹世家公子就是讲究,出游还不忘品茗时,刘宴将一碟糕点推至她近前,眼神示意请她享用,而后抬手开始煮茶。 对方既是一番好意,扶萱自然伸手取来碟中之物,打算象征性地吃上一口。 糕点入口,扶萱立刻觉出不同。 是悦心堂的桃酥。比别家的酥甜,却不会让人觉得发腻。 ——“今日吃了什么,这般甜?” ——“桃酥。” ——“东市‘悦心堂’的?” ——“嗯。” ——“何时买的?” ——“昨日。” 扶萱觉得自己是魔怔了,自见到刘宴起,那些在此处发生过的,本也不算深刻的回忆,怎就直往脑门涌。 她暗暗晃了晃脑瓜子,将奇奇怪怪的记忆晃出去。 刘宴瞥她一眼,对她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似在解释这糕点的由来:“昨日在东市‘悦心堂’买的桃酥。” “昨日不是下了整日雨么?”扶萱问。 “表哥给我买的。” 刘宴话落,再是一段对话飘出扶萱脑中。 ——“昨日可是下了整日雨,你竟还有心思出门。” ——“扶炫给我买的。” 扶萱放下桃酥,品读刘宴口中的“表哥”,猜到几分后,她面上再也维系不下去虚情假意的笑意,用手帕拭了拭嘴角,平静下突突乱跳的心,看刘宴煮茶。 视线落在刻工精美的精致茶具上,扶萱微蹙了蹙眉,这茶具亦有些眼熟。 刘宴将茶叶入盏,提起汤壶,将水注入其中,而后问道:“我看书中写过,荆州之地有一小众习俗,会将叶老的茶叶同米粥制成茶饼,而后加葱、姜、橘皮煮沸饮用,用以醒酒、解乏。是真的么?” 刘宴话落,扶萱看他的眼神霎时变冷。 茶具便与彼时在明月山庄谢湛煮用的那套十分相似,刘宴口中的荆州地方习俗,亦是彼时谢湛同她品茗时,他问过的。 扶萱不得不怀疑,今日刘宴的打扮、行为皆是那人刻意授意过。 她直直看着煮茶动作行云流水的刘宴,目光在他脸上上下梭巡,欲要看出真相。 似是察觉她的探究视线,刘宴收了煮茶的手,从容地看扶萱,解释道:“可是我所言有误?我从小便喜欢饮茶,各地的品茶习俗皆有涉猎,荆州之俗,我知道的不止这。我还知,荆州南部不称“喝茶”,而称“吃茶”,待客时,不仅有茶叶,而且有盐、姜、炒黄豆和芝麻。吃茶时边摇边喝,最后把黄豆、芝麻、姜和茶叶一起倒入口中,慢慢地嚼出香味。” 他口中这话倒是事实,荆州郡是用米粥制茶,荆州南部几个郡都是“吃茶”。 扶萱暂且放下对他的疑惑,当自己想地过多了。 表兄弟间有共同爱好也不稀奇,她还喜欢同扶谦一起钓鱼,同扶潇去花楼听曲呢。 将刘宴视作旁人的影子,并不公平。 扶萱心中暂且揭过这些异样,她回刘宴道:“刘公子学识令人佩服。刘公子所言不错,荆州几个地方喝茶皆有不同习俗。不止这两个,北部益州与建平郡因靠近大周,饮茶上与大周颇为相似,会在茶水中加入糖粉与牛乳。” 二人交谈间,茶已煮好,刘宴将澄明汤水倒至漏网,动作优雅从容。 看着那一手压住白锦翠竹锁边的广袖,一手分茶水至茗杯的动作,扶萱视线留在刘宴的手腕上,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 那日,那人,也是这样…… “扶女郎,请。”刘宴打断她的思绪。 扶萱敛起神色,致谢接过,端起茗杯,垂眸品尝。 甘醇芬芳,芝芬荡漾,甘中微涩。 仲春时节,天高云淡,从丹亭望出去,远处江面碧光粼粼,犹如一条铺开的绸缎,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美轮美奂。 有春风拂来,闻着不远的野花香味,扶萱心情欢畅。 她看向刘宴,正欲开口客气地夸奖他的茶不错,便见他眸色一亮,冲她背后唤了声“表哥”。 ※※※※※※※※※※※※※※※※※※※※ 作家的话 扶萱和谢湛丹亭游玩,指路 268、 269章。 谢湛煮茶,指路 262章。 —— 谢谢大家的票票!
第257章 第256章 运筹帷幄 “表哥。” 刘宴话落,扶萱看他的眸色蓦地一晃,握着杯盏的手指紧紧收缩。 她僵住脖子,脑中一片空白地看刘宴起身朝她身后拱手,一时不知该不该转头。 转瞬一想,当日已说地清清楚楚,二人往后再无瓜葛,此刻自己又何必这般唯唯诺诺,当是拿得起、放得下才行不是么。 是以,扶萱暗提一口气,从容不迫地起身,作势向来人礼貌问候。 “表弟,真巧。”来人同刘宴招呼道,继而看向扶萱,礼貌颔首。 “表嫂。”刘宴继续问候道。 原是谢四郎谢琛与其妻王氏,扶萱在谢家雅集上见过。 她朝二位点头招呼,松了一口气时,心间又似有一瞬失落闪过。 “我在远处见到这亭里的人像你,你表嫂还说我看错了罢,我这才过来瞧瞧,这不,还真是你嘛。”谢琛道,抬手拍了拍刘宴的肩膀。 这个时候出来春游赏景的人不少,丹亭本也是在开阔之处,几步开外便是一条逶迤石径,这石径是上下山行人的必经之路,故而这亭中之人被来往游客看到,并不算稀奇。 “难得春光晴好,这才邀了扶女郎前来同游。”刘宴如实道,也是给他的表哥解释缘由。 谢琛极快地看了眼扶萱,又转眼上下打量一番刘宴,几分调侃道:“你穿这身,我方才远远瞧着,第一眼还以为是六弟来着。” 虽不知具体详情,却也知扶萱与谢湛有过婚约,且从家母那处听过,自家七妹与谢六郎的婚事作废,便是与眼前女郎相关,王氏自然不会待见扶萱。 她暗睨扶萱一眼,接话道:“四郎开的什么玩笑,你可是忘了,今日婆母在府中设宴请了刘家表妹,六郎陪着呢。” 这话说地意味深长,混惯官场的谢琛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是暗示六弟对那还未及笄的表妹有什么特别。 他面色一僵,出口的话语气微重:“六弟日日忙地脚不沾地,何来时间陪同谁?” 见丈夫隐有怒意,王氏改口道:“瞧我糊涂了,是啊,六郎现在当家,日夜忙碌,定是没有时间参宴的。” 两夫妻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又同刘宴问候一番刘耽与嘉陵长公主身体康健,不多时便与亭中二人告了别。 相见也有半个时辰,虽说是初次相会,扶萱与刘宴倒也算不上冷场,二人一问一答,往复来回,相处起来还算和谐。 刘宴虽是话不多,但有与谢湛那样的闷葫芦相处经验在前,扶萱早练就一身自我寻乐的本事,在刘宴沉默之时,她便默默打量他,审视他一身略显宽松的衣裳,或是移眸看向江中来往船只,暗自比较着荆州那处河道的差别,闻着花香,沐着春阳,时辰也算好打发。 母亲是伯母的亲姐妹,为人知礼,虽说年纪尚小,但行为举止淡雅从容,人也不聒噪,如果彼时进建康城后,圣人赐婚的乃是眼前之人,而非那位,或许会有好结果。 扶萱饮茶,提唇笑了笑。 人生哪有如果。 ** 直到扶萱的马车消失在蜿蜒山路的拐角,石径另一侧,一棵能将丹亭全数收入眼底的老树后,谢湛迤迤然走出。 站地过久,他肩上与头顶皆沾上了落花,一身墨绿锦袍托着玉面和花瓣,大有绿叶捧红花的美感。 刘宴见他出现,朝他大力挥手,快走几步迎上前去,朗声道:“表哥,装地可累死我了!倒茶时,紧张地我腿肚子都在发抖。你说好的给我朝王霁之讨幅字,可莫要忘了!” 说话间,他面上哪还有方才那份淡雅从容,全是世家小公子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谢湛点头应下。 自从王子槿在明月山庄养伤,倒是日日勤于练字,他本就自小在其叔父王成逸的传授下,具有坚实的笔法基础,此番苦练,不仅继承了王成逸的风格,且还博采众家之长,兼善诸体之美,当下已是受到了文人墨客极大的推崇,赢得了极高的名望,可谓一字难求了。 得谢湛再次应下,刘宴笑地见牙不见眼。 谢湛一边脚步匆匆打道回府,一边问刘宴:“她今日都说了什么话?” 刘宴一字不漏地将今日与扶萱的对话讲出,末了,道:“我按你说的时日约了下回,她没应下,只道届时再说。我家的雅集,她也说到时再看。” 谢湛微抬眉梢。 在意料之中。 按她的性子,定不愿与这几大世家有何关系。要不然,之前去见的几位郎君,便不会都是清流之家的人了。 数日未见,她倒是没心没肺地同旁人相看地欢,全然将他抛之脑后的作态。 只不过,今日多次打量刘宴穿着的神色,视线落了几回折扇和茶具,到底还是出卖了她几分。 ——“忘了我,我也会忘了你。” 谢湛微提唇角。 萱萱,你怕是忘不了我。 不知不觉中,谢湛面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自信。 “若她后头应你的约,及时与我回话。衣裳你自个做两套类似的备着,折扇上莫要写字画画。” 朝刘宴吩咐完,谢湛弯腰进了一辆十分不打眼的普通马车。 乔妆过,贴了满脸络腮胡的石清猛甩马鞭子,争分夺秒地往回赶。 要知道为了来“赴约”,他家公子可是将几个重要听账都推了,当真浪费了不少时间。 ** 被刘宴那身装扮惊住后,扶萱颓了几日,这几日里自然也歇下与人同游的心思。 这日,她照旧在她的清溪园荡秋千,玲珑拿着一个帖子小跑着上前,开心道:“女郎,你瞧瞧这是谁给你的!” 玲珑在扶萱教导下学会了千字文,自然识字,甫一从门房处拿到东西,便马不停蹄地往清溪园赶了过来。 扶萱接过一看,睁大了眸子,惊讶地高呼道:“是瑶瑶的字!我与她真是数月不曾相见了。” 继而又有些惆怅,“可她在明月山庄,若邀我相见,我如何去……” 她现下与谢家毫无关系,去人家的机密之地,不甚妥当。 “女郎,你看这里,好像还写有别的。”玲珑眼尖地看到帖子背后的小字。 扶萱闻言看去,只见张瑶约她的地点乃是滨江楼,非是要她去明月山庄,她心中稍微松下一口气,摩挲着帖子上张瑶亲自粘住的一只干花,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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