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随行的沈家女郎沈云婉一行也踏上船,船上那厢一声令下,起了瞄,驶离渡口,缓缓朝广陵郡方向行去,李家人仍对着船离去的方向郑重作揖,心里颇为感激涕零。 “老爷,回了罢,船早不见了。”李夫人被女儿搀扶着,红着眼朝李郡守道。 李郡守方缓缓收回目送的目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好人有好报。”李夫人叹道,“若是此番能将咱们的奇儿救出虎口,便是让我替谢家吃斋念佛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妇人之见。”李郡守道:“你当真以为,那谢家主仅仅因你一个小儿便去动萧家了?” 李夫人反驳:“我又没有老糊涂,谢家那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便不说别的,就是查出那么一个私矿,也能在圣人面前算立出伟功一件。” 李郡守轻嗤,“谢家家主,需要区区一个私矿来立功?” 李夫人讶异问:“那是?” 李郡守道:“别看那位年轻,都是多年混迹波谲云诡的官场之人,做这些,无非是排除异己。” 想及那日始终未寻见那位扶县主,谢寺卿怒不可遏地派人回建康城回禀,且说调动谢家部曲来徐州彻底搜寻,他立马慌了,将自己私下存留的帐薄如实交了上去,且告知是萧家人所为。同时,又有人上前来汇报说,扶县主的贴身侍卫追着出去,已经在半道救下来人,并没有当真送去萧家。 终于,他这口吊着的气才算是松了。 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给萧家那头说的掳人出了岔子,也只能继续咬紧这个借口不松口,萧家最多怪他办事不力,在矿山这头还得靠他隐瞒段时日的,他只盼在此期间,那谢寺卿当真能在广陵郡将那厢肃清。广陵郡那头历来对朝廷阳奉阴违,他也委实厌恶至极。 为官多载,因小儿醉酒误事,受了多年的气,积了多年的郁,本以为这辈子李家无望洗清嫌疑了,到底也还是这位年轻的谢家主赐予了他一线生机。 便是以他作伐又如何?只要李家还有希望,他甘愿为其肝脑涂地。 思此,李郡守不知是何滋味地叹了口气。 ** “赋秋园”在广陵郡中赫赫有名,占地宽广,布置精巧大气,北依山,南伴水。 自正月初五出发,半道晕船又滞留广梁郡,至正月初十到达“赋秋园”,扶萱才算真正松下紧绷的神经,真正体会到此番出游的乐趣。 在给园中管事递出谢湛给她的信物时,几乎是立刻,那慈眉善目的老头子就喜笑颜开,欢呼道:“少夫人,快快快请,老奴恭候多时呐!” 扶炫被“少夫人”三字激地双眸一瞪,但因扶萱未开口制止,他这位“侍卫”也不好横加反驳,便也由着那位秦管事称呼。 可令他意外的是,自此,这整个“赋秋园”从上到下的奴仆就将扶萱当菩萨般供着,尤其是那管事,十分狗腿地搜集了好些奇珍异宝,一日礼重过一日地往扶萱的院子里送。 对此,看扶萱心安理得地接受又乐在其中,扶炫懒得管她,自顾自外出与暗桩碰头去了。 在等谢湛到来的几日时间里,扶萱病愈一半便出了府,真正享受了一番谢湛口中大梁北国的绝美风光——看冰雕、赏雾凇、玩冰嬉。 其中,令她最为欢喜的,乃是在这“赋秋园”北角的“寒雪居”,当真有一处四周皆是皑皑白雪、唯有中间有热汤的胜地。 此地不止因雪和汤美,这汤池还居于半山腰临崖平台,在池中坐着,美酒佳肴享用着,能居高瞭望,将整个广陵郡郡城收入眼底。 如此安逸度日,常有乐趣,扶萱想,便是谢长珩不在,她好似也没甚差异。 这句话,正在快马加鞭往广陵郡赶来的谢长珩不愿听到,也不会听到。 华灯初上之时,谢湛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才堪堪赶至广陵郡。 长街张灯结彩,人头攒动,车厢里,他用折扇挑起车帘,随意瞥了几眼,问:“这是在作甚?” 车外驱马在侧的石清瞪大眸子,讶异道:“公子,花灯节啊。” 那表情,俨然在说:公子你莫非连这都看不出来? 谢湛垂目思忖,这才忆起,今日乃是上元佳节。 往前他从不记这些日子,可自打心里有了某位爱热闹的女郎,此番他素来不喜的闹哄哄的庆典,却成了他邀约她的好借口。 端阳节、乞巧节、中秋节、重阳节……仿若都被赋予了别样的意趣。 思此,谢湛扯了扯唇,朝外道:“再快些。” ** 家主到来,赋秋园更赋生机。 全园奴仆严正以待,从大门开始,奴仆们垂首敛目,恭恭敬敬地站成了左右两列。 谢湛弯腰下了马车,理了理鹤氅,大步迈进朱门。 秦管事喜笑颜开,问候家主之后,便不厌其烦开始了汇报,往前谢湛对他的啐嘴最为不耐,可今日听得他口中絮絮叨叨地说少夫人做了何事、去了何地、与何人相谈,倒是从这张啐嘴中听出了几分兴趣来。 秦管事见家主未曾打断,且眉目之间似有喜色,讲话的精神劲头十足,声音愈发洪亮,整个人眉飞色舞。 连紧随谢湛身后的石清,都听得耳膜有些嗡嗡难受。 在秦管事絮叨中,谢湛步子一顿,抬眉问:“在哪?” 秦管事笑回:“少夫人在寒雪居祛寒呐,家主您不知,少夫人说咱这赋秋园中,便是那汤池最叫人爱不释手,简直算是赋秋园一绝,日日都要去上那么一趟的。” 谢湛的眉尾挑地更高,问:“今日上元花灯节,她未去赏玩?” 秦管事“嗳”一声,“家主您怎是忘了,寒雪居可以将城中灯火尽收眼底啊!” 谢湛眉目舒展,眼底起意,“是么。” ※※※※※※※※※※※※※※※※※※※※ 作家的话 萱萱:不是,不是,你千万别来。
第326章 第325章 见此良人 上元佳节,山月皎洁。 一山玉雪之间,覆着霜雪的“寒雪居”傲然挺立,轩榭亭台,玉砌雕栏,无处不圣洁美丽。 此时此刻,临崖汤池之上热气氤氲,婢女们亲自制作的花灯团团置在池边,池中,扶萱以手支颐,观山下盏盏灯火,看空中腾升点点天灯,享受着自己的漫漫长夜。 说实话,如此佳节,景致美则美也,但独自一人吃酒,观灯火辉煌,也是有那么一些孤独的。 这感觉就是,世间热闹繁华都是旁人的,仅余自己一人是独身看客一般。 青丝垂背,小女郎轻轻一叹,拿手捂了捂眼,从手指缝里窥了眼月下夜色。 正此时,身后传来橐橐脚步声,扶萱眨了眨眼,道:“还有酒呢,不需要添,退下罢。” 话落却是无人回应,扶萱也没管。 脚步声渐渐远去,扶萱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眯眼饮下,趴在池边,闭眼哼起小调来。 突地,池中水微漾,小女郎口中曲调乍停,耳尖竖起,僵硬着身子,又畏惧又期待地凝神屏气,缓缓转头看去—— 月如玉盘悬空,漫天星子寥落银河。灯火阑珊处,璀璨星空下,八尺郎君,身姿挺拔,浴袍半掩精瘦有力的身躯,从玉石台阶上一步一步缓步走向她。 扶萱眨了眨眼,约莫怔了好几息才回神,弯唇笑,夸道:“此人只应天上有。自上而下,皆是人间难得一回闻。” 谢湛看着目光几分迷离,面颊酡红,笑靥如花,眼中波光粼粼的人,勾唇低笑,“是么?” 扶萱搁下酒杯,转身朝向他,张开双臂,就要起身去抱谢湛,谢湛惊地高声制止:“莫动,出水太凉!” 扶萱起身的动作定住,只两只白生生的藕臂坚持展着。 谢湛见状不敢再保持慢腾腾的节奏,浴袍利落一丢,大迈了几步过去,伸手将迎接他的日思夜想的女郎拥在怀中。 扶萱因汤里氲热而薄汗沾肤,整个人若芍药微沐,身似软若无骨。与之相反的,谢湛肌腱紧绷,背脊僵直。 二人甫一相触,不免心里皆有些异样升起。 “久等了。”谢湛吻了吻小女郎距他唇边最近的一处额发。 扶萱抬脸看他,伸手摸了会他的面颊,醉意熏熏中,回他:“刚刚好。” 她刚开始感觉孤独,他就来了;她刚开始想他,他就到了。 城中飘起盏盏天灯,烟火绚烂升腾,风吹过檐下铜铃,发出声声悦耳的轻鸣。 景美,人美,心情亦美。 话语道不尽思念,二人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心中情意。 席天幕地,扶萱坐在谢湛怀中,高高仰起嫩白脖颈,靡靡之声潺潺,经久未歇。 管它风云变幻,任它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 扶萱是被谢湛裹在大氅中抱回去的。一头青丝从郎君手弯垂下,妍丽娇面红晕未散,一双赤着的玉足隐隐约约露出来,脚腕处被人攥出的红痕尤在,让人一看就知,方才这朵娇花承过春风雨露。 婢女们将头垂至心口,放轻呼吸,默声提着灯笼引路。 大氅中,指尖尚且因用力抓池沿而有些麻木,扶萱沙哑着嗓子提醒道:“莫让扶炫见着了。” 谢湛眼尾因春意泛出的微红未散,面上魇足之色尤在,垂目看她,“他并不在府中。” 扶萱惊讶地仰头,便听谢湛解释道:“被沈家人邀去当了座上宾。” ** 广陵郡的沈家府邸热闹非凡,宴厅中高朋满座。 沈老爷是国子学的博士出身,往前在职时期,官职级别虽仅为正五品,掌教的却是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者,堪称德高望重,深受各家子弟敬重。 前几日得爱女从广梁郡传来的信,道,中途被歹人劫持,幸得恩人相救,沈老爷重礼,早命人备好筵席,待沈云婉归家便邀请恩人上门共赴。 扶炫一身侍卫打扮,被邀到了沈老爷东侧的主宾之位上落座,他也并不推脱,即使这沈家在广陵郡是数一数二的世家,真要在朝中相遇,这沈老爷还得恭敬称他一身南郡公,便就大方应了。 见一个区区侍卫如此大胆不羁的作态,有来参宴的旁的世家子弟,不免就心生嫌恶,要知道在世家眼中,寒门庶族尚且上不得台面,更何况是侍卫这等奴仆。加之整个筵席之间,眼不瞎的都瞧得出来,沈女郎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打在那一身玄衣的侍卫身上。 沈女郎何许人也?广陵郡出了名的小淑女,沈家的掌上明珠,芳龄二八,正值青春年华,家世显赫清正,风貌楚楚,性情娴静。 岂能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卫玷污眼珠子? 即使他如何年少俊俏、神采湛然,那也不行! 是以,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便有世家公子哥提出,想亲自与沈女郎的救命恩人切磋切磋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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