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和地笑,拍了拍谢湛的肩,“阳春是个好时节,早些回来。” ** 傍晚,一辆宽阔华丽的马车在乌衣巷的谢府大门外停下,谢湛弯腰下车,在奴仆们恭敬垂首的迎接中,大步迈进府门。 他未回听风苑,径直去了父母的闻熙堂。 见他进门,谢渊搁下手中茶盏,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将目光移到兀自忙碌着的谢夫人脸上去。 谢夫人对父子二人的沉寂丝毫未察分毫,认真地翻着手中的名册,见谢湛进门,有些兴奋地站起身,不等他开口,便往他站立的地方走了过去。 到谢湛跟前,谢夫人蹙眉紧张道:“六郎,你来看看,我按照这上头的家族派发了请柬,你再检查一回,看看可还有遗漏。这都临了,若是遗漏,当下再派帖子去还是来得及的。” 谢湛接过名册,在谢夫人灼灼目光中认真翻阅一次,掀眸朝谢夫人道:“并无遗漏。” 谢夫人接过他递回的册子,心下正要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却又听谢湛道:“烦请母亲再度给他们派个帖子,将宴请时日改为明年三月初三。” 谢湛话落,谢夫人整个人似被点穴般定住,半晌回不了神。 对于政事,世家大族的人自来比常人多几分敏感,大周和柔然同时犯境,这样几十年不遇的稀罕事,今日早就传遍了建康城。 她思考一番,压住心中那丝要冒头的恐慌,有些侥幸地问:“怎么?她父亲要出征,要将婚期推后?” “不是,是儿要出征。”谢湛答道。 谢夫人只觉晴天霹雳朝她劈来,她当即就“啪”一声将手中册子甩回谢湛胸脯,情绪激动地高声道:“谢长珩!你可是忘了你身份了?你可是一家之主,是谢家之主,是当朝一品大臣,是大梁太傅!你怎能将自己当成普通的武将使用?再说了,你是上战场的料吗?你莫以为战场与你探案一般简单,战场那是什么地方?尸山血海,战火纷飞之地!不是你三两下使使功夫就够了的。” 下这个决定之时他不是没想过后果,但真待面对父母因担忧而发怒时,谢湛心中仍然不禁闪过一丝不孝的念头。 谢湛薄唇紧抿,待谢渊上前不住拍谢夫人的后背安抚时,他才认真又平静地开口:“首先,儿的正紧官职是‘武威将军’,太傅是爵位,录尚书事是加衔,儿不能本末倒置,既然是将军,怎可在外敌进犯时缩在后方无所作为?再者,儿上过战场,本就有领兵经验……” 谢夫人瞳眸一缩,打断他:“你、你何时上过战场?” 谢湛看谢渊一眼,谢渊替他解释道:“上次杨家起事……” “你不说他只是去调部曲而已么?”谢夫人反问道,随即突然明白了其中关键,她抬手指着谢湛父子二人怒道:“行行行,你们父子二人玩地好一通沆瀣一气,欺骗我一个妇人!” 谢夫人愤恨地想,父子二人平常就在大事上自作主张惯了,这好儿子,连婚事都是他自个要定就定下的,不曾听过她只言片语,现如今,生死大事也是如此…… 思此,谢夫人骤然一顿,目中闪过一线希望的光。 她静了静,带着循循善诱的意思,朝谢湛道:“不说别的,就说你下个月便要成婚的事。扶家女郎可是十八有余了,你这一去打仗猴年马月才回来,人家可能等你?你自己要娶,到时候若人家改了主意,悔了婚,我看你回来还办个什么婚礼,不如请圣人另择他人前去罢。” 谢湛沉肃着脸,不言此事言其他:“既定之事,岂有出尔反尔之理。” 谢夫人看着这个“铁头”,心知再无回转余地,伤心又愤怒地转过身,不再搭理谢湛。 谢渊边拍她的背,边朝谢湛挥手,示意他退下。 谢湛朝父母拱手,匆匆出了闻熙堂,朝石清吩咐道:“备马车。” 石清圆鼓鼓的眼珠子一瞪,即刻道:“公子,您还是先回听风苑罢。” 从昨日到现在,先是没了兴致,后是没了婚期,谢湛本就满肚子火气,再闻石清的这句听起来自作主张极了的话,顿时就抑制不住心头怒火,一脚狠狠踢向石清屁股,“轮得着你给我做主!” 这一脚着实不轻,石清“哎哟”一声大叫,霎时吸引来院里院外的一众奴婢的目光。 见石清捂着臀来回跑,毫无一府侍卫统领的威严,几个婢女不觉捂起嘴咯咯地偷笑。 谢湛也顾不得再眼神告诫谁,气鼓着脸,大步流星朝府门方向去。 他虽觉得扶萱不是等不得他的人,可又不得不承认,被他母亲那句“若人家改了主意,悔了婚”给影响到。他忍不住对本是可即将娶到手的女郎患得患失,忍不住想,若他迟迟未归,她会不会琵琶别抱?若他战死疆场…… 谢湛不愿多思,只想现在就去见到她。 石清捂着臀,样子很别扭地追着他跑,在他身后大喊:“公子,你听我说完啊!公子!” 谢湛充耳不闻,边走边抬手揉起眉心,却在走了几步后,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长珩,你去哪?” ※※※※※※※※※※※※※※※※※※※※ 作家的话 晚一个小时更,写长一点点
第393章 第39 2章 爱入骨髓 雀鸟还巢,风起叶摇。 晚霞橙灿灿的光通过高大的红枫透射下,打在身段窈窕风流、姣颜美艳的女郎面上,她面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光线,在光影变幻之间,一张脸发光般虚虚幻幻,呈现出很不真实的一幕来。 扶萱笑盈盈看谢湛。 她脸蛋生得如此好,笑起来时,宛若寒冬腊月的暖阳,明媚地似钩子般,直挑人心。 虚幻、美好、明媚交错而来,时间突然定住般,整个世界只剩风声、女郎裙摆随风飘摇的动静,以及她面上那俏盈盈的笑意。 谢湛一时看怔,大脑反应不及,腿脚定在原处纹丝不动。 扶萱笑容半收,语气有些怒意:“你倒是说话啊!你要去哪?我在听风苑等你半晌了,你不来见我,要去见谁?” 按扶萱的习惯,本是要往谢湛身前跑的,尤其是在等他好半天不见人影,再在听风苑憋不住,不管不顾地来了他父母所在的闻熙堂后。可一来就见他气冲冲朝外大步奔走,叫停他后,他还眉骨锁紧,面色黑沉,眼眸沉沉看她,活像压根不想见到她似的。 谢湛被她一连几句质问问回神,一看她收了笑容,就知方才自个的面色惹了她。他大步往扶萱跟前走,遣散面上阴霾,笑着牵过她手,解释道:“本就是去见你。” 扶萱这才又扬笑,眉目舒展,任由他牵着手,仰头望他,“那你怎不回听风苑?石清没告诉你我就在那么?” 谢湛眉头稍跳了下,看向身后满脸委屈的石清,很明显地为方才一脚将人踹飞作出了弥补:“上次看中的剑,允了。” 石清脸色骤变愉悦,高声道着“多谢公子”,便朝扶萱身后稍远处提剑安静敛目的漠九走。 漠九察觉有人上前,浑身骤然警惕,握剑的手收紧,垂着的眼皮霎时一掀,凌厉地看向来人。 石清鼻中轻哼,“我都说了公子定会将它赏给我。” 漠九面无表情,“哦。” 漠九越冷静越不动声色,石清就越沉不住气,“你哦什么哦?你可知我家公子给我什么剑?那是‘真刚’,前朝越王勾践的名剑,采的昆吾之金铸炼成的,以切玉断金,如削土木。看看你手中这个,是个什么货色!” 漠九漠然看他一眼,看了眼手中长剑,又回到静止不动的木头人状态中。 建康城的名武士,在漠九与漠七出现之前,石清堪堪数一数二,而在此二人出现之后,明面上他还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可上回一行人去了豫州,几人私下比拼一番后,他就在数一数二数三之间徘徊。 石清不甘被人比下去,愈发勤加练习身手,可那二人也在专跟他较劲似的练,尤其这个漠九,少夫人的行程简单,又对他管理宽松,练武的时辰比他多得多。在身手上,愤愤然的石清短期无法扭转困局,只得在装备上突出自己“技高一筹”。因而在得到谢湛赏赐的名剑时,他如此骄傲。 然,石清的骄傲未能持续多久。 在他得意洋洋地鄙视漠九的装备时,那厢传来他家公子讨好漠九主子的声音—— “陪我去趟练武场,顺带也给你那侍卫挑个新剑,我看他手中那剑有些重了,难免掣肘住他的身手。” 石清瞪大眼珠子,明显见到一向面部毫无表情的漠九提了下唇角。 两个主子对身后侍卫之间的暗自交锋一无所知,在谢府诸多奴仆的诧异的偷看下,谢家主紧紧牵着自己未婚妻的手,有说有笑地往府北的练武场行去,其目中之深情,韵采之飞扬,拂女郎耳边落下脸颊的发丝时动作之温柔,很难让人相信是他们威严冷肃的家主此人。 谢湛玩笑道:“真是辛苦夫人亲自前来,久等了。今日白日就来了,可还要回去?” 谢湛平日鲜少当着外人这般显露情绪,他们二人身处闻熙堂院外主路上,是掌管一府内宅的谢夫人所处之地,也是奴仆来往最为频繁的地方,身侧有来来往往的老少男女,而谢湛轻言细语,面目和煦,目中只有她一人,扶萱心中开怀,扬起美眸,对他口中的“夫人”再不反驳,媚眼朝他一飞,“长珩哥哥说了算。” 青天白日,分明不能做什么,她却故意用眼神撩他,手指软软地摩挲他手背,要他想入非非,还不是抱着折磨他的想法。 谢湛提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我说了算,可就不客气了。” 扶萱骇然地心口一缩,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可被他这“不客气”威胁,到底有些惧怕,他的一些手段,她可是领略过的。 而谢湛还在继续:“每回萱萱叫‘长珩哥哥’,长珩哥哥能被你勾起多少兴致你有所不知,既然得你一言,我总归要好好珍惜不是。” 扶萱越听越离谱,看他这幅逐步轻浮的嘴脸,脑中开始记忆起他风流动情、猛烈剧烈的模样,预计今日要面对的结果,她脸色变白又变烫。 她说不过这个满肚子墨水的郎君,就耍脾气威胁:“哼,你敢真不客气试试!” 谢湛微挑眉梢,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这小女郎,如此放不开竟敢来撩他。 二人又说了好些旁的话题,才行到练武场。 再度进到武器库,见到如此齐全的兵器种类,扶萱终是忍不住将先前的疑问问了出口:“谁收集的这些?这般多兵器。” 谢湛平静道:“自然是我。领军打仗岂能临阵磨枪?自我在部曲历练后便知,手中武器对将士何等举足轻重。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在战场上对阵,断断不可因兵器滞后而败阵。这里的弩机、霹雳车已算落后了,荆州那只部曲里又改进了些,上回还送来图纸与我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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