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短短一瞬间,石清喊了一声“公子”,便将这幅美景化成了泡影。 谢湛偏头看向声音来处,光落在他一侧脸上,半明半暗中,只见那幽深双眸愈加深邃,整个人就像再次结出了一层厚冰。 “何事?”走离人群,谢湛问石清。 石清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有些懊悔方才自己的话出口地过于急切。要知道,那般似有着些微愉悦的神色,实属难得。自他去了大理寺任职,人就愈加喜怒不形于色。 石清回道:“夫人请您过去。” 精明如谢湛,自然猜到了谢夫人的目的。 他确认问:“母亲方才来过?” 石清颔首回是。来过,且站在人群之后,默默听了许久。 谢湛置于身后的折扇敲了敲背,转身看了看携着婢女匆匆离开的王艾,她正开合着嘴巴,似在骂着低眉折腰的婢女。他冷哼一声,领着石清朝谢夫人院中去。 得,姑且饶她一回。(工/众/号/梅/馆/小/枝) ※※※※※※※※※※※※※※※※※※※※ 作家的话 注 2:莨菪子làng dàng,即“天仙子”。一种毒草。
第5章 第005章 权宜之计 屋内,谢心姚正与谢夫人聊着,一派其乐融融。见谢湛走进,二人停了话,一起望过来。 “母亲叫我可是有事?”甫一落坐,谢湛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未等谢夫人回答,谢心姚便开口道:“六郎,是长姐想同你叙叙话。今日我出门前,七妹特意遣了贴身侍婢来告知我,她这几日得了风寒,身子不爽利,谢家春宴是来不了了。上回答应你作的画,下回亲自与你送来。” 她话中的“七妹”乃是王芷怡。 王、谢两家世代交好,同辈皆自小相识。王芷怡温婉贤淑,又颇有才气,很得谢心姚喜欢。自从嫁给王三郎后,谢心姚与夫家这位七妹更是交好,俨然情同亲姐妹。 谢心姚话甫一落,谢湛便眉头一皱,凉声道:“那画怎是我要的了?分明是母亲要。她要给,直接给母亲便是。” 听得谢湛顶撞,谢夫人嘴角僵在原处,年过半百仍犹存几分风韵的脸上泛起怒红。 她气道:“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扶家那位只是权宜之计,圣上赐婚谢家不好推诿罢了,待她嫁过来,届时你们和离后,王七女郎早晚会进门做你夫人,你可别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 谢湛闭眼,长呼一口气,无奈道:“与扶家女无关。” 谢夫人冷笑问:“无关?那你倒是说说,方才若非我命石清叫你过来,你会因她,如何对待那王三女郎?” 谢湛将折扇开开合合,目光停在扇面上,看也不看谢夫人,“母亲何必牵强附会?儿任职大理寺,岂有对作奸犯科之人视若无睹的?” “作、作奸犯科?”谢夫人气到舌头打结,细眉紧蹙,一手撑住额头,掌心连连拍了好几下额心。 谢心姚见状,迅速起身,快步走至她母亲身侧,轻抚其后背帮忙顺气,调和道:“六郎言重了。王三女郎年幼,素来性子活跃,玩闹罢了。” 谢湛不语,将手中折扇放在座位旁的高几上,顺带捡了一个果脯塞入口中,因味道不喜,又迅速吐出,拿了手巾,将每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指都仔细擦了个遍。 谢心姚清楚谢湛的脾气,见他这般沉默,知这一向见不惯世家豪横作风的弟弟心中有气,便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 她笑着道:“哎呀,六郎,那扶家女郎不是毫发无损么?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她毕竟是长姐带来的,又是七女郎的堂妹,姑且小事化了了罢。” 谢湛冷嗤一声,“闭不闭眼,你们不是都放她走了么。若是那扶家女不会泅水,她和我的颜面,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存几分?” 谢夫人向来性格强势,一听谢湛有顾着扶家女的想法,她一拍桌几,起身怒道:“方才还说不关她的事!怎就口口声声袒护着?你说说,她那般小户门庭出身的,将来如何管这庞大家业?” 袒护?犯得着么? 谢湛本要辩驳,他并非袒护扶萱,而是她顶着他未婚妻的身份,王艾欺她,便是等同在打他谢湛的脸。 可掀眸便见他母亲气到目眦欲裂,终是忍了忍,未再开口。 谢夫人只当谢湛被说服了,打算退而求其次。 起初她还当这六子当真没瞧上对方,可后来将将听得那扶萱落了水,就见他脚步匆忙地消失在转角,她才恍然大悟——她这儿子素来是个不近人情的,不当旁人是一回事,更不屑于管他人的事,若非心有波动,断不会露出那般急切的神色。 她不得不承认,那扶家女确实姿色不俗、身形婀娜,有资格勾地男子为之心动。 想及此,谢夫人缓了缓声,几分认命道:“你若是真喜欢她,往后也可留在身边做个妾室。” 谢夫人是刚强烈女,与谢渊成婚多载,从不允其纳妾,膝下已成婚的五个男郎均是一妻无妾,今日能开口主动让谢湛纳妾,无疑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然,谢湛对她的这番好意不以为然,他满脸不屑:“用不着,我素来不喜欢吵闹,娶一个便够。” 再说,那娇气又睚眦必报的扶家女,是甘居于妾室的性子? 谢夫人仔细一想,也是,自己的儿子素来气度高华,定然不会耽于美色,这才长呼一口气,眼中露出几分满意,提点道:“明日下值,你便去王家一趟,将七女郎作好的画取回来。” 谢湛本是勉强收住的不悦,到底是被他母亲彻底激了起,他冷声道:“王家女是否蓄意伤人,是得提到大理寺问问。” 谢夫人被他噎地哑口无言,本是让他借机看望那生病的王芷怡,可他这般绝情的话都说得出口,还如何让他去王家?真要碰见王艾,心一狠,将人抓到大理寺,回头谢家还如何与王家相交? 她气急,再次扶住额头,再也不愿与他多说半个字,抬手便将谢湛朝门口方向挥,“你走,你走!赶紧走!” 谢湛顺势抓起自个的折扇,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出了谢夫人的屋子。 ** 谢湛走后,谢心姚走回谢夫人身边,宽慰道:“六郎一向拎得清轻重,哪能真去抓人,母亲且放宽心。” 谢夫人深叹一口气,自己的这个儿子,脾气与才情一般高,无人能及,当真是半分不会让着谁。都道他清高自持,只作母亲的知晓,他骨子里从不规规矩矩,而是满满当当的被他收敛起来的逆反不羁。 她冲长女说起贴心话:“往后六郎是要主这谢家的,七女郎不仅出身好,一心为六郎好,我最喜欢的,是她那个知冷知热的性子。你看你大哥家,若非余氏会哄人、会服软,日子如何和顺?你也是,若非你夫君那般迁就你,你在王家会这般好过么?” 谢家长子谢齐生性风流,成婚前时常流连在风月场所,儿媳余氏进门时,连她这个母亲都捏着一把汗,唯恐长子婚后仍不改往日旧习,夫妻之间因此生出罅隙。 可谁知那余氏自打进门便十分乖顺,面对谢齐出门放纵,不仅不哭不闹,还甚为温柔贴心,谢夫人责备谢齐时,她还站出来维护他,说夫君不爱留家,定是自己哪里做地不够好。渐渐地,这长子也觉察出会妻子的好来,再不去沾惹外头的花花草草,夫妻间举案齐眉,日子是过地又平又顺。 自打那时起,谢夫人在择婿选媳上,就额外相信相辅相成的道理。脾气硬的,便得配一个柔和些的;而脾气太软的,就选一位强硬些的当家作主。 谢夫人自个性子刚强,素来便是谢渊让着她,她的这位长女亦是。谢心姚才气过人,心高气傲,王三郎虽才情平庸,却是最迁就她,否则谢心姚婚后三天两头往娘家回的性子,早过成了一对怨偶。 听得母亲夸自家夫君,谢心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她羞涩道:“不是说六郎么,怎又扯到我身上了。” 谢夫人再叹一声,“扶家那位不仅骄纵,听说常去风月之所,这般行事,真要过了门,怕是要家无宁日。” 谢心姚赞同道:“今日她与王家女郎针锋相对,一看就不是能容人的。” 谢夫人道:“那十日后的雅集,你将七女郎带过来,让六郎与她多处处。现下谢家虽还不能许诺她任何,但你也可侧面提点提点,只要她的心还在六郎这处,便不怕别的。” 谢心姚点头应是,又思索着问:“扶家那位可要一并请来?” 谢夫人点头,“自然要的,最好能使她知难而退。”都知那扶萱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女郎,更要趁这雅集之事,让她知晓,她与贵族女郎之间不可湮灭的差距。
第6章 第006章 罔顾律法 谢湛回听风苑时,谢原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正在院门巴巴地等着他。 见谢湛回来,谢原立刻殷勤地上前迎接,兴奋道:“堂哥,你终于回来了!” 谢湛脚步不停,径直往前走,觑了一眼矮他半个头的白衣堂弟,“作甚?” 谢原一边追谢湛脚步,一边急切地恳求道:“堂哥,我是来找你出个主意,我明日该送多少钱去堂嫂家。” “堂嫂?”谢湛终于停足,眉目间尽是玩味。 “别的堂哥家的,不都唤的是堂嫂?”谢原回。 谢湛轻呵一声,婚期尚未定下,那扶萱还不知何时进门,如今在谢家落个水,竟然还落出一个表忠心的了。 可再想及方才母亲的耳提面命,顿时没来由地烦躁不堪,他敷衍道:“她不是说了么,你的命值多少,你就送多少。”反正那扶萱也只是故意在气人,不是真要他的钱。 谢湛的话大概与没说无甚区别,谢原脑子一向简单,哪能揣摩到其中意思?他拧紧眉,愁苦地看着他堂哥挺拔又冷漠的背影,转身求助地看着石清,“石大哥。” 石清连忙拱手,“三公子。” 谢原目光诚恳,“你说堂哥这是何意思?我该给多,还是少些?” 石清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转,说道:“先前听说,准夫人平素最喜欢上街采买。” 谢原恍然大悟,双眸一亮,“啊!我懂了!我这就去凑钱,保准使堂嫂满意!” ** 翌日一早,谢湛如常到了大理寺上值。 他先去宗案室查阅了一番宗卷才回自己那屋,甫一路过手下的寺丞们办案那屋的门,便听见李寺丞朝人抱怨:“你说说,你说说,又来!短短十几日,这可是京兆郡送来的第三起了,十州之地若是都这般,我们还办不办其他案了。” 大梁实行州、郡、县三级制。大理寺负责审理中央百官犯罪、京兆徒刑以上案件,以及大梁十州及州下属郡县的疑难案件。京兆郡作为京畿长官,仅负责建康城及下辖九县,送来大理寺的案件,不过数案中的九牛之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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