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岂能忽视?岂敢忘却? 谁知晓,下一个被害的,又是她扶家谁人? 骏马风驰电掣般奔驰,耳边风声呼呼不绝,扶萱并未干透的发梢随风扬起,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她像一个驰骋疆场的孤勇将士,在这场为了扶家战斗的无声战役中,一往无前,目光坚毅,神色决然。 ** 药女端着一碗绿色的膏药上前,红着脸请示谢湛道:“少东家,奴现下给您涂抹伤口。” 背部盖着中衣的谢湛睁眼,凉凉地看了眼垂首的下人,“作何?将涂一刻钟而已,为何要换?” 他声音太冷,像冬夜叶尖上的霜雪,甫一接触,便冻人发寒。 药女端碗的手一抖,回话道:“非、非是背部,是脚部。方才您昏迷时,少夫人吩咐过,制些缓解疼痛的药。” 谢湛鸦色眼睫一颤,她还记挂着他的脚伤。今日溪边,她小心翼翼替他拔刺的模样闪至眼前,谢湛紧了紧手指。 他问:“人呢?” 这般不点名道姓地问,谁能猜出是哪个“人”? 药女不明所以,疑惑道:“少东家,您问谁人?” 谢湛舔了舔牙,挤了出口:“少夫人。” 这倒好,还没成婚,没给这些人讲明莫乱称呼,有损她清誉,反倒从他口里实实在在地肯定了这三个字。 听得谢湛说话,药女恍然大悟,诚实回道:“先前少夫人是说送来即可,她自会给您涂的,可奴取来药后,没找见她。那位玲珑姐姐吩咐说,让奴自个来给您涂。” 没找见? 谢湛心中一慌,心腔内突突直跳。 预感不祥,极为不祥。 “退下。”他冷声道,又朝门口唤了声:“石清。” 石清闻声进了门,待药女一离开,他即刻开口回禀道:“公子,派出的人马已经全数出发了。” 谢湛对石清的安排沉默不语,片刻后,开口问:“她呢?” 不知二人之间发生过何事,听得问话,石清忍不住瞠目,而后回道:“少夫人找奴要了马,下山了,您不是让她出去么?” 谢湛额侧的筋节隐隐跳动。 让她出这屋而已,何时让她出明月山庄了? 委实狡猾,且还不信他。 不说也能猜到她这是去找谁帮忙去了。 谢湛撑起身,雪白中衣滑落,露出身前结实却不至壮硕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腹。 知他的目的,可眼见着他背部伤口上的纱布随他动作在动,下一刻便会免不了裂开,石清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阻止道:“公子,您这身子就是出了这山庄,也撑不了多久。少夫人既是骑马出去,便总会骑马而归的。奴派了人暗中护着,您用不着亲自去找她。” 谢湛下地的动作停住。 非是被石清说服,而是他着实未有力气再站起身。那峃毒虽是能解,但解毒过程漫长,不是一两日便能康复的。 谢湛自嘲一笑,莫说当下自个阻止不了,恐怕他就是追去端王府,也只会吃个闭门羹。 她定是给她那端王哥哥急急忙忙地讲着今日的新发现,而那人,定会百般安抚满眼期待的她:萱萱妹妹莫急,我这就派人去查。 当真是“兄妹”情深。 谢湛心里郁积十足。 “你学学人家端王哥哥,对她是笑脸相迎,有求必应。” “扶女郎喜欢温柔的郎君。” “你这般脾气,可怎能得人喜欢?” ——周阅的话突地再现耳际,如此一来,他那股闷气仿若骤然猛烈了好些。 石清见他停了动作,正要伸手扶他安置,却见谢湛双眼一闭,身子微晃,而后,“咚”一声直直倒在了床上。 这…… 因少东家这突如其来的抱恙,明月山庄再次紧张成一团。 ** 如谢湛所料,扶萱是直接去了端王府。 然而,因扶潇病倒后,那他中兵郎的位置迟迟空缺,近日便被穆安帝新做了安排,交给了同样军营出身的陈恬兼任。 现下,陈恬掌京畿内军队,常于营中执守,回府时日便少了许多。 扶萱找上了门,却也吃了个不算闭门羹的闭门羹。 老王妃知她到来,热情不已地派下人速速请她,却被告知,她知晓端王不在,已骑马离去了。老王妃连连叹了好几声气,又好生数落了一番门房没有眼色、不懂变通才罢了休。 扶萱满脸失望,立在马上,恹恹地在建康城街头漫无目的地晃。 她不是没想过回扶府寻几位兄长,可那“禁地”一看便不简单。 正如她先前朝谢湛所言,家中几位身手了得的人,不是病了就是离了建康城,旁的几位身手一般的,她又怎能让他们去与死士相拼? 扶家不比世家望族和王公贵族,家家养有数量可观的优秀侍卫可供差遣,而派给“南郡公”的那些人也随伯父去世和父亲入狱,按律,被朝廷收了回去。 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秋夜寒凉,大雨后晴霁的天空上布满了星光,扶萱抬头望着没有月色的夜空,眼中是深重的迷茫。 敌在暗,他们在明;敌太强,他们势单力薄。 当真,撬不动这大梁病态的现状,任人宰割么? 宵禁的暮鼓敲响,扶萱准备先回府与扶潇商量。然而,她的马刚往扶府动起来,石清就匆匆前来找上了她。 “少夫人,还请您随我回明月山庄。”石清请求道。 扶萱眼中立起慌乱,“怎的了?我阿父有什么事么?” 石清面皮一僵,明月山庄又不止扶尚书一个病人。 他如实道:“并非是令尊,是我家公子。他晕倒了,情况有些严重。” 扶萱皱眉,“医员不是说那峃毒无甚大碍,服药后修养几日便可好么?” 石清回道:“知你负气出走,他郁气难纾,肝气郁结,这才……” ※※※※※※※※※※※※※※※※※※※※ 作家的话 扶萱:能耐,还能把自个气晕了。 谢湛:我说是毒发你信不信?
第141章 第 26 2章 一再容忍 跃马扬鞭,四蹄翻腾,长鬃飞扬。 再次推开谢湛的屋门而进,映入扶萱眼帘的,并非是奄奄一息的病人,而是一位一身整洁中衣,端坐床边软凳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夜宵的贵公子。 相对他的泰然自若,反而是她扶萱现下的面无人色尤为可笑。 她的衣裙虽是干了,却是残留了不少方才从满身泥泞的马儿身上刮蹭出的印子,发髻还因连续奔波松散了好些,几缕发丝散乱下,耷拉在面颊两旁,她就是不对镜相照,也知晓自己现下有多狼狈。 最为可笑的是,她竟然信了石清的鬼话,又被人骗着回了这明月山庄。 扶萱上下扫了一眼谢湛,便转头看向石清,眼神发问—— 郁气难纾? 情况严重? 石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他出发前公子分明是倒床不起,管事还提醒他去请少夫人,他才马不停蹄奔到了建康城找人的。 现下这是…… 难不成,公子连他都骗? 在石清愣神之际,扶萱夺门而出。 看着扶萱透着愤恨的远去背影,谢湛将手中汤匙“砰”一下丢在碗中,搁下今日的第一餐,闭目揉了揉眉心。 待他睁眼,石清牛目般的圆眼瞪着他,分明是在要说法,破天荒的,谢湛朝下人给出了人生第一回 解释:“刚醒。” 石清还是那般瞪眼不语。 谢湛抓起身侧一书,“啪”一声朝石清扔了过去,“作甚?连你也怀疑我装腔作势?” 鬼知道,他方才怎就一口气哽住,昏晕了过去。现下这般,怕是真有理也说不清了。 石清摸了摸后脑勺,讷讷道:“不敢,不敢。” ** 翌日,天高云淡,风轻日暖。 扶萱在傍晚才悠悠转醒。 玲珑满目通红,又慌又愁地看着她,见她醒来,她喊了声“女郎”便撒丫子跑出房门,朝外说了些话,这才转回来,到扶萱身边。 扶萱颇有些头晕乏力,她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着道:“哭甚?” “女郎,你着了风寒,昨夜歇下就一直烧着,昏睡一整日了。”玲珑说着话,本就红的眼眶霎时变地愈发红了,眼泪盈满了眼眶。 扶萱怔了会,昨夜睡下时她是觉得人有些热,还有口干舌燥的感觉,本是认为自己一日奔波疲乏而已,竟没想到真染了风寒。 她借着玲珑的力坐起身,喝过玲珑递来的茶水,苍白着脸朝玲珑笑笑,这才抬眸四顾起来。 目光梭寻一圈,脑中有些清明后,这才发现处境的异常—— 不是自个屋里。 是……明月山庄。 扶萱回神,突地想起什么,口中问着“可有人送信来此?”,便掀开被子要下地。 见她掀被伸出赤脚来,玲珑压住她的腿,着急问道:“女郎你作甚?现下你病着,不可再劳累了。” 扶萱抓住玲珑手腕,“我无事,去寻趟端王哥哥,便回府歇息。” 她话甫落,一阵药味随着一声清冽淡薄的声音就飘了进来—— “药尚未喝下,寻什么端王哥哥?” 话中难掩责怪意味,声音像冰泉击玉,敲在扶萱耳膜中,直将她混沌着的头脑敲出几分清醒。 她赤足散发,衣衫不整。 火烫着了般,扶萱缩回腿脚,被子一盖,朝床里侧退了回去。 见她对他如避蛇蝎,谢湛扯了扯嘴角,端着药碗走近她的床边,杵在床沿,道:“作甚?来把药喝了!” 扶萱抬眸,与谢湛四目相对。 骄矜的贵公子华衣锦服,人模人样,面目不至于冷漠,却不见得半分笑意。 昨日被他居高临下厉声呵斥,而后又被骗回来的经历立时回到记忆中,扶萱苍白的小脸上渐渐起了敌意。 莫说这药一闻着就难以下咽,就是他送来琼浆玉液,她也不会感激半分。 她怒着目,声音不悦:“谢公子,好歹这是女子内室,你一个男郎随意出入,谢家便是这般规矩么?” “谢公子”三字无异于平地一声雷,直震地谢湛头脑发涨,通身僵直。 莫不是感个风寒,将她记忆烧混了? “萱萱……” 谢湛甫一开口,扶萱便不耐地打断他:“莫要这般称呼!还有,告知你的人,莫要唤我什么‘少夫人’。” 哦,不是记忆混沌,是在对他不满。 谢湛不言,挥退婢女,撩袍缓慢落座在扶萱床沿,手中汤药坚定地往前一递,“喝药。” 扶萱瞠目而视,谢湛眼中是满满的不容置疑,大有她不喝他便不会走的架势。 药味再次扑鼻,扶萱想起在戈阳郡连日喝的那些,眉头皱地愈紧。这辈子她喝的药,都不及这两个月喝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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