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哭泣的姜晓又继续哭起来,“呜……可我就这个心愿啊……” 扶炫嗤一声,从上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金灿灿的女郎,直白问道:“为何不愿嫁人?” 先前他还当姜晓是个官家女郎,方才问了才知,原是个商户女。 既如此,那理由便不难猜到。 本朝民风素来开放,对贞洁要求并不苛刻。只要不是嫁入高门大户那般规规矩矩的家族,女郎失了贞洁亦是可以嫁人的。商籍的女郎,门楣本也不高,有些地方甚至会与男郎先试试,而后再定下是否结亲。 作为商户女,姜晓既是要找他破身,想必是不愿嫁给高门楣的郎君。 没料到会被扶炫看穿目的,姜晓愣了愣神。 见她略有平静,扶炫问:“有心上人,被人棒打鸳鸯了?” 姜晓摇头。 扶炫退了两步,胳膊靠着另一根床柱,一只长腿屈起,身子微斜,抱起臂,无所谓道:“既如此,嫁就嫁了,嫁谁不是嫁。至少嫁个门楣好的郎君,你这身份就高贵多了。” 姜晓抽泣着道:“可、可那人好老。” 扶炫黑眸一惊,本是以为姜晓嫁人做妻,合着,她这意思,还是给人做妾? 扶炫在扶家是唯一的庶子,父亲夫人却历来对他一视同仁,兄长们亦是对他爱护有加。但他那母亲就不同了,毕竟是姨娘,许多时候,在丈夫面前,妻妾规矩就得遵循,一辈子至死都活地小心翼翼。 商籍虽与奴籍差别不大,但谁都知晓“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的道理,以姜晓这般模样,嫁个普通人家为妻又不是难事,为何偏要被送去为妾? 他这般想着,就这般朝姜晓问出了口。 姜晓吸着鼻子道:“父母有别的考量。再说,也不算为奴……” 她哭了许久,手又被束缚住,眼泪本就糊了一脸,这般说着话,吸了几回鼻子,也阻止不了那鼻涕流下,扶炫朝着她嫌弃地“啧”了好几声。 得他嫌弃,姜晓瞪着眼,埋怨道:“就没见过你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 扶炫冷笑一声,“也没见过你这般,救旁人的命是另有所图的。” 他说着话,迈着长腿靠近姜晓,不计前嫌地将她的手松了绑,赶人道:“你赶紧回去洗把脸。” “可我还没跟你……” 姜晓的“睡”还没落下,扶炫便打断她,正色道:“既不是为妾,又是高门楣,且是你父母心愿,你便从善如流应下。相信我,对你不会有坏处。” 别说,这还是活这十六年,扶炫第一回 正声正色地教育人。 话甫落,他便觉得教育人的感受好极了。就是那种,当了旁人的先生,对他人的人生给着谆谆教诲,实则是指指点点的成就感。 偏巧姜晓还极为配合,揉着自己的手腕虚心求教般地问:“当真?” 这些话,实则,姜晓家里人也不是没朝她说过。 可人惯是这样的,亲近之人的苦口婆心听不进,陌生人的三言两语便当作宝。 姜晓一问,扶炫心中的满足愈发浓烈,又老态龙钟地道:“真,比真金还真!那家人怎么说也比你现在的地位高罢?有钱罢?” 姜晓点头。 “这不就是了!要地位有地位,要钱有钱,你还拒绝个甚?人老就老了些,有经验的,懂的疼人。” 要说这些个道理具体是从哪儿得来的,实则扶炫也不知。不过是,现下他扮着姜晓的先生正起劲,脑中想到什么,便不假思索地朝姜晓说了出来。 他自是料不到,那“疼人”两字,与姜晓祖母的话不谋而合,直将姜晓的顾虑踢翻,嫁人之事上,这一刻,她才真正接受了下来。 就这般,扶炫挽救了一位“失足女郎”,且在姜晓这处过足了当蹩脚先生的瘾。 直到进了建康城,分别时,他还大言不惭地朝姜晓道:“往后有何困难之处,尽管来扶家寻我。” 岂知世事难料,数日后,非是姜晓来寻他,而是他扶炫去找上了姜晓。
第139章 第 239章 厉声呵斥 日暮深秋,泉水淙淙作响,山色愈显苍翠。 好头赤于此间驰骋之时,骤雨不期而至。 扶萱与谢湛到达明月山庄时,连人带马已全数被雨水浇透。 门童见少家主受伤昏迷,连忙带着二人,从另一条近路直奔厢房处。 及至屋内,来诊的医员也已到齐,几人合力将谢湛挪到床上,迅速开始诊治起来。 扶萱通身湿透,裹了个玲珑递来的披风,身上滴答着水站在一旁,皱眉看医员们给谢湛处理伤口。 许是因明白二人关系,倒也无人出声劝扶萱回避。 须臾间,谢湛便被人褪掉了一身湿衣,只留了个亵裤。 扶萱司空见惯一般,直楞楞地盯着趴在床上的谢湛,看着他那接二连三遭受创伤的背部,开口问忙碌的几位医员:“他的伤口不算深,为何会昏迷?” 她今日替谢湛包扎时对比过,比上回在别山受的伤,谢湛这回的伤口小了许多。 一位清理伤口的医员边忙边回道:“少夫人,少东家这是中了毒。” 要说她这“少夫人”的称呼从何而来,连扶萱也不清楚。 那日,她和父亲的马车甫一到达明月山庄,门口便有一队人弓腰迎接。 而将父亲安置好后,山庄管事上前便对她“少夫人”长、“少夫人”短地唤,她说唤扶女郎即可,那管事却“嗳”了声,道:“不可,不可,规矩不能坏,万事还请少夫人吩咐。” 她都不知这“少夫人”的称呼为何就成了明月山庄的规矩,可那些人个个皆不改口,作为客人,她实则也没有权利命令他们,便只得由了他们如此招呼。 听得谢湛中毒,扶萱急急问道:“刀口带毒对么?是何毒?严重么?可是危急?” 医员回道:“少夫人莫急,看样子,像‘峃毒’。我们对解此毒素有经验,先前已解过一家几十口,少东家定会无虞。” “峃毒”两字入耳,扶萱脑中“轰隆”一声乍响。 江乔使的那毒,竟然出现在了这建康城之郊! “黔宝印泥”和“余婧妍县主身份”这两个线索皆是断掉后,她本有些山穷水尽的失落,没成想,现下竟然能偶然得个柳暗花明。 想必,便是谢湛口中所言的“禁地”中,有着重要线索。 扶萱心中颇有些因祸得福的激动。若非谢湛受伤,这条线索恐怕不会轻易冒出水面来。 是以,在医员们一边诊治忙碌,一边解释和宽慰中,扶萱再看床上的谢湛时,不宁的心绪稍许平静了些,心中也起了些难以言说的欣喜。 既是因谢湛无虞,更是因扶家之事又有了希望。 ** 谢湛断未料到,昏迷一遭醒来,对上的,是扶萱熠熠发亮的欣悦眸子。 见他转醒,扶萱扬笑往前,蹲在他的床边,朝他兴高采烈地道:“你醒啦?” 谢湛何许人也?见惯溜须拍马和阿谀奉承的谢家六郎,岂能看不出扶萱这番假意做作? 可他正要开口,眸光甫一扫量,便见扶萱发梢湿透,虚虚披着的披风下,白色衣裙裹紧了身。鼓鼓囊囊处,从他的角度看下去,深壑,高霄,尽收眼底。 心中嗤笑自己一声,回回都受她折磨,谢湛不自在地转头朝里,口中道:“去换个衣裳。” 扶萱垂眸扫了一眼半干的裙摆,不在意地道:“等会就去。我有重要事情,要与你先讲。” 听她声色认真,谢湛又转回头,盯着扶萱的眼睛,不敢看别处,问:“何事?” 扶萱将他中峃毒,和她对那“禁地”的猜想讲明,而后道:“你现下受伤不宜动,能否派人去探探?若是你不便,我可让旁人去一趟。” “你欲让谁去?”谢湛不答反问,语气不算好。 扶萱未计较他的语气,温声认真答道:“端王哥哥。扶炫还没回建康城,潇哥哥也没痊愈,旁的人身手应是不够的。端王哥哥可以……” 于扶萱而言,于扶家而言,陈恬便是永不会缺席的一位异性兄弟。陈恬对扶家之事向来是不遗余力,多次说过愿意提供一切帮助。 扶萱是朝谢湛实话实话,可听到谢湛耳里,便有些非比寻常的意味。 略一回想,她去豫州,找陈恬给的人马;他骗扶昀时,是说东西落在了陈恬的汤池山庄;今日谈及马儿时,还说回头找陈恬再给她寻匹马来;当下,放着他这正大光明办案的大理寺少卿不用,准备让端王给她查案。 她当那陈恬是谁?她的毕生依靠不成? 呵。 端王哥哥。 端王哥哥。 “不许再唤他哥哥!”蓦地,谢湛厉声打断扶萱的话。 威严冷漠的话突地兜头而来,扶萱未讲完的话卡在喉中,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一时不知所措地看着谢湛。 看谢湛瞳眸冰凉,扶萱的心直往下坠。 今日他带她散心,给她讲解世间万物,还当他谢六郎是软了性子,愿意放下那个高高在上的模样,与她平等共处了呢,怎就说了一句正事而已,人都在床上气息奄奄了,却还是这般倨傲姿态,朝她怒吼? 千娇万宠长大的扶家小女郎,又何曾受过人这般厉声呵斥? 二人之间,氛围极速冷下。 扶萱收了笑脸,看他伤着,好歹,她并未起身即走。 她只维持着与他头颅齐高的姿势,直直盯着谢湛,问他:“不许?你凭什么不许?” 真的,谢六郎这辈子少有失控之时,却是在遇到身前这位女郎之后,屡屡如此。 就说方才那句话罢,不过是句心理不平衡后,并未经他一向沉稳的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的气话而已。 一则,待他醒来,扶萱心思全是在旁的事上,提的都是旁人。这一心盼着扶萱娇滴滴多唤几声长珩,再被关爱一番的人,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二则,那端王,作为下一任家主而言,他需得防备,二人注定是敌非友。她却是与其关系密切。 凭什么么? 凭他是她的未来夫君。 ——可这句话,在二人当下冷面相对之时,谢湛是不愿出口的。他都能预想到,扶萱会再怒气冲冲回他更多话语。 谢湛闭目不看扶萱,淡声:“你先出去。”
第140章 第 260章 肝气郁结 从谢湛屋中出来,扶萱直接去了医员处,询问了父亲的当下情况。 听得虽未有生命之忧,却还需不少时日将养后,扶萱急急回了自个的院子,嘱咐玲珑继续照料,便离了明月山庄。 有些事情,旁人可以不急,她扶家人不能不急。 她英勇神武的伯父受小人毒害,死在肝肠寸断的痛苦中;她温雅从容的父亲如今卧床不起;还有那风流潇洒的潇哥哥,因毒入体,瘦成了皮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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