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认了命。一路到了坊门,沈渡的马还牵在手下手中。 她以为他会放了她,至少不维持这般姿势,可谁知,下一刻,沈渡便对着他的马,冲她扬了扬首:“上去。” 朱颜没动。 她觉得沈渡约莫是有病。 “我可以骑我自己的马,跟在你后头。”朱颜忍住大骂沈渡的想法,缓声道。 沈渡不容拒绝:“上去。” 朱颜睫毛动了动,刚想说话,沈渡垂首,靠近了她。 她瞧见了他瞳中的自己,望见了他笔挺的鼻梁。 男子特有的炙热灼得她不自在的脸烫。 “你若是不上去,我有的是法子让陛下看我们‘夫妻情深’。”沈渡手指摸上她的下巴,指腹掠过朱颜丰软的下唇,“夫人,想必从未与男子肌肤相亲吧?” 朱颜赫然抬眼,将沈渡唇边寒凉的弧度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我当街亲了你,怕是也没人敢说什么。” 朱颜脊背如遭电击,猛地一僵便飞速踩着脚蹬骑上了马。
第13章 入梁家1 便是小小年纪时就开始面对穷凶极恶之人,朱颜到底也是个黄花闺女,涉及清白之事,想的仍然是要与所爱的夫婿一起经历。 沈渡虽为夫婿,但他不喜欢她。 紧紧抓住马鞍前端的翘起,朱颜不敢再看沈渡。只觉沈渡上马,伸出双臂抓住了缰绳,将她锢在了臂间。 全程,朱颜都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 而沈渡也没再说什么,毫无征兆的抓着马鞭一抽马臀,马匹直冲而去,差点将朱颜摔下马! 失色地抓住了沈渡的手臂,朱颜惊恐间看见了沈渡上扬的唇角,瞬间明白了这人是故意的! 然她也不敢骂他,逞强别过头去,朱颜看着马直入了务本坊东门,还向着西门去,问道:“现下是去哪儿?” 沈渡道:“丰乐坊。” 丰乐坊正是梁家所在,按计划,今日她也要来丰乐坊了解情形。 只不过,不如沈渡这般光明正大地去见梁家人,而是在丰乐坊的民众间打听梁家私事。 坐在花厅里,朱颜被梁家奴婢盯着,轻轻抬手咳了一声,对沈渡道:“我说大阁领……” 沈渡:“不叫夫君,出了梁家的门,你的舌头就不必要了。” 朱颜服气了,他当自己没脾气的么,况且她也是陛下赐婚嫁过来的! 起身瞪着沈渡,朱颜默声片刻,道:“夫君。” 沈渡饮茶:“说。” 朱颜脸色微垮,却仍微笑道:“我与你毕竟在此事上意见不一,你要见二房主君主母,我再此不一定会出什么乱子。我想出去走走。” 朱花雪瓷的茶盏放下来,沈渡颔首,道:“让景林跟着你。” 肃杀冷面如他主子的景林躬首。 朱颜此时也不计较自己不喜欢内卫一事了,只要不待在沈渡身边,那什么都好说。 叫了个丫鬟询问花园在哪儿,朱颜在凉亭里坐下,对景林道:“我熬了一宿没能睡,要在这儿睡一会儿,你去那边替我守着。” 她指了指入口处的那颗大树。 景林没动,朱颜揉了揉眉心,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咕哝道:“行吧,既然你们内卫连大阁领的夫人歇息都敢直视,那我又忸怩什么,你自个儿守着吧。” 说罢,她便趴到了石桌上,双目低垂,微敞的领口掉下来,露出了肩胛。 景林原以为她是想耍花招,看她这便没有仪态地睡过去,他赶紧转眼走出凉亭,还叫来了丫鬟放下了凉亭的竹帘。 听脚步声远了,朱颜睁开眼,在放帘的瞬间从另一边出了凉亭。 丫鬟吓了一跳,朱颜忙拉住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抱怨道:“我夫君离不开我,我走一步他都唯恐我摔死,如今已看着我一天一夜了。你便让我喘口气,万莫出声。” 丫鬟迟疑地颔了颔首,和朱颜一道从另一个门出去,她才问道:“我记得夫人是刑部的官娘子,你去刑部,白阎——大阁领也不放人吗?” 朱颜哀怨道:“不放,刑部也不敢有异议。他如今受陛下爱重,我们尚书也不敢同他急赤白脸。说来也无奈,我昨日嫁的时候,原还怕着他一刀砍死我,结果这才一日,我就怕他成日带着我了。” 沈渡找她麻烦,无非是有流言传说她不受喜爱和张相因此针对他,那么为了防止他再找她霉头,她自会主动配合扭转流言。 像这种大家门庭的丫鬟,最具辟谣效用。 果然抱怨完,丫鬟便诧异道:“可奴婢昨日……” “昨日之前我们都没见过,自然会有矛盾。”朱颜道,“若他不喜欢我,他堂堂内卫府大阁领,又怎会处处带着我,还让他最亲信的景林保护安危呢。” 丫鬟恍然道:“是如此。奴婢还想呢,大阁领与我们二老爷亲近,明知最近府中最不喜欢刑部之人,怎么大阁领却还将夫人带进了府中,原是爱不能分。若是叫外面的人知道大阁领会如此宠爱夫人,定也会羡慕坏了。” 朱颜羞赧地莞尔,伸手替她分担两个换下来的旧灯笼,问道:“夫君与梁侍郎关系很近吗,我才嫁入沈府,还没听他说过。” 平易近人叫丫鬟对朱颜的好感多了几分,她想了想,道:“侍郎与大阁领来往有几年了,但大阁领也不是常来,只是偶尔来一次,会送些东西。” “送东西?” “是啊,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是花草药材。应当是侍郎叫大阁领帮忙寻给卫夫人的。”看朱颜不知道,丫鬟道,“卫夫人是我们二老爷的发妻,前几年疯了之后,陛下又给了老爷恩典,将郑夫人从妾室抬成了平妻。 卫夫人最爱侍弄花草,但又容易养死,一死就发病,但滴水观音这样生长于南的花,又怎是长安此处能轻易养得活的?故而每次一死,卫夫人便开始发狂。夫人若不知道那花的重要,奴婢便这么说罢,上个月那花死了一次,卫夫人醒来看花没了便四处伤人,一不慎冲进了大夫人的院子里,就把大夫人奶母的脸划了好大一道口,那血溅在屏风上,白梅都红了。” 朱颜暗抽一口冷气,惊骇道:“那那个奶母死了?” 丫鬟摇首:“没有,江嬷嬷伤势虽重,但好在那日来为卫夫人看病的大夫正在府上,这才堪堪保住了一条命。” 朱颜若有所思地颔首,又问道:“既是大夫人的奶母,又住在府上,想必大夫人和江嬷嬷的感情一定极好。出了这事,大房二房间不定是闹翻了吧?” 丫鬟的步伐停了下来,望着朱颜,眼神里似乎多了点警惕。 朱颜连忙开脱道:“我那日去过西明寺,听我们主事说梁族长一见梁公子尸首便要求验尸,还痛骂梁侍郎,所以我便想,大房二房难不成是早有积怨……” 将实话说出来,朱颜观望着丫鬟的脸色。 选用女官当日吏部在各处都放了榜公示,她身份在这儿,要想掩盖毫无可能,倒不如将想法说出来,人家还能信她几分。 果然丫鬟的不安消散下去,见队伍都进了回廊,她拉过朱颜,继续道:“奴婢也听闻许多人怀疑此事,倒也不怕告诉夫人,我们二老爷和大房那边……确不和睦。”
第14章 入梁家2 “从前倒不是这样的,以前老太爷在的时候,卫夫人生的二公子还和尘重公子常常在一块玩闹。就是二公子走了以后,卫夫人生了疯病,这才开始不一样了。” 丫鬟叹了口气,在院门口停下来道,“再往前走便是卫夫人的院子了,夫人若想松快松快,从此处往左行便是花园,这会儿卫夫人在歇息,花园里没人,您可以赏赏花草。但夫人一定要记住,切莫去后院的通门处,也切莫赤手碰那滴水观音,摸是无毒,可要是折了叶子碰到汁液,会被灼伤的。” 朱颜允首,那丫鬟提着取下来的灯笼,穿过右手边的拱门离开了。 她抬头,看着拱门后清静安宁的院落,垂下眼,朝通门的方向走去。 梁府内部早已分家,一个屋檐下东院归大房西院归二房,仅以一扇夜里才关闭的连接东西院的通门作为分隔。 通门设在院里的小池边上。朱颜站在那池上凭空的走廊里,看着仆佣们进进近出门那扇木门,吵吵嚷嚷地说大房二少爷的血燕怎么能配枸杞煮,朱颜思索了片刻,正想回去,兀地觉得眼前景物摇晃,整个人便从走廊上摔了出去,直直跌入了廊下的池水里! 噗通巨响,通门处的仆奴们立刻看过来了过来,发现有人落水,一个丫鬟刚要叫人,便见着朱颜身后的人翻身跳下了行廊。 水花飞溅,旋即水面平静。 景林急急冲来,看着毫无动静的水面叫道:“阁领!” 飞鸟低鸣,一息后,沈渡抱着朱颜浮出水面。 醒转之时,朱颜看见的第一人便是二房主母郑夫人。 一见她醒了,郑夫人立刻起身到外屋通传,没一会儿,沈渡便进来了。 朱颜望着他,在沈渡说话以前抢一步开口,道:“约莫是这几日在刑部熬着过于疲乏。惊吓到夫人和侍郎,着实是朱颜的错。夫君,你可还有什么事,若无事,可否送我归府?” 诚如朱颜所言,她脸上青白,看起来便像是真的过劳疲累。 闻言,郑夫人略有遗憾道:“本还想留夫人用饭,既然如此,也还是早点归去休息才好。” 朱颜歉声道:“夫人的衣服我明日差人送过来,叫夫人受惊了。” 郑夫人摇首:“不妨事,人无事便好。” 她招手,让人取来披风给朱颜,又与丈夫梁季复送沈渡和朱颜出去。 二人的衣衫都已湿透,朱颜换了郑夫人女儿的衣衫,一身雪青色,沈渡身上则是郑夫人入赘女婿的衣衫,雪青底绣的初日纹,坐在一块,倒还真有几分热婚夫妇的味道。 若是这丈夫的脸色能更好一些的话。 慢慢驾着马,沈渡从身后看着朱颜的侧脸。 少女耳根微红,侧脸可见眉尾的婉约,她双眼比常人略大,本图个形似杏的说法在她这处便是真的眼如杏大如杏形,两颊在日头照晒下酡红如醉,两片唇像是饮过西域的葡萄酒,晕散着薄绯色。 朱家的六姑娘,是个特别的美人。 只可惜现在经过了落水,一脸病恹恹。 沈渡扯了下缰绳,马慢悠悠地行过中六条的长街。 “你昨日还能和我斗嘴,可见刑部也未曾省那几两招人的银子。”沈渡寒问道,“你躲过景林之后,见了谁?” 朱颜垂着头,问道:“你为何救我?” “我要是落水死了,便是意外身故,如此,你不用再多疑,亦不用再为张相为难,不是一举两得吗?” 朱颜仰头,望着沈渡。 对视一眼,沈渡撇眼直看向前方,道:“我问你话,不是让你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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