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包手捻胡须点头。他想象着那腾云驾雾的帽妖只一闪,就消失在一道屋檐后面,那里自有吹哨人收拾这些东西偷偷逃走。景象是这个景象,只是如何实现,刚才也是越听越糊涂。只看到沈括和怀良一起大笑起来,好像互相祝贺对方答对了,全不顾别人没搞明白。 “这样可行吗?”老包问。 “禀相公,其实还不知道,然而各环节都在心中试想过,大可试作一个类同的,验证一下。不过现下没有时间。还有不到一天,就要在玉清照应宫进行大傩仪式,还得看那从不真面目示人的大傩师,玩出什么花来。” “你们别忘了,还得赶紧去一趟那裴老板的店铺。”徐冲说。 “不错,小苹布条上写明了,那里账本上有重要东西。” “事不宜迟,你们快去一趟。然后回来计议那玉清宫的事情。”包龙图说。 “还有一事烦扰相公查一下。”怀良突然说道。 “大师请讲。” “那喻景曾在东西八作司当差,作都料匠,专管宫里宫外营造。我想烦劳相公查一下,左承天祥符门每年修缮,可曾与他有关?” “那左承天祥符门上鸱吻爆裂开后,石大人已经差人查过,最近三年都不是他,都是另有他人。那些工匠也都由皇城司一个个过筛,没有发现破绽,也都与喻景无关。” “三年嫌太少,相公可再深查一下?” “三年还少?” “依我之见,对手布局极深极远,若不是客星突现,今年也未必发难。所以,不可轻忽。” “好,交给我,我立即就办。” 六月二十日 寅时 三个人各骑了一匹马向裴老板的铺子去。很快便到了铺子,门口还有人把守着。沈括抬头看,就看到二楼窗户破损,似乎有过一场激烈打斗。 “看,那女……匪就是从这里上去的。” “你看清女匪是锦儿?” “哎,还能看错?你说,她会不会是那蒙面的教主?” “你可见她少了手指?” “不曾见,何止没少手指,手上功夫还了得,掷出飞刀狠毒异常,根本不顾情分。” “徐节级,她与你也无甚情分啊。” “话虽然是如此啊……”徐冲狠狠咽下一口气,“也是我太蠢,竟然自作多情。” 三人一起进了屋子,直上二楼。走在楼梯上,徐冲又慢了下来,似乎想到什么事情。 “这锦儿若不是教主,她又是什么角色?” “依着我看,她比教主更大。她应该就是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辽邦藏在东京的最大奸细。” “最大头目,为何给小苹当丫鬟?”徐冲问。 “此事也不难推敲。想来她是先潜入宫中,躲在皇后身边必然有图谋,然而被官家治冗给逐出宫来。没有事做。正好此时,辽邦有意收服弥勒教。便派她藏到小苹身边,大概是对小苹和喻景都不信任吧。” “那现在小苹又回到那弥勒教,可会有危险?” “危险自然时时刻刻是有的,然而小苹是文彦博奸细,还有一个妹妹咏儿的事,锦儿应该还不知道。她与小苹相处时间并不太长。” 三人到了楼上。裴老板尸体已然放下,正四仰八叉躺在桌子上。 “不知锦儿为什么要毒死他?” “只能是杀人灭口,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不能多留线索。” 三人走到锦儿钻进的那处柜子,推开门,里面竟然有一副梯子。显然是一道暗门,通向墙壁里的暗室。 沈括和怀良没有下去。只让徐冲一个人顺着梯子爬下去查探,果然下面的密室很小,只容一个人进去,东西也不多,只有一摞账本。徐冲把那些账本给带了上来。只看到上面已经淋了油。 “看来锦儿这次来,就是毁掉这些账册的。”沈括说。 “为什么?” “大概是和杀裴老板一样,都是为了毁证。你与她撞见时她正出来,一定是找火烛。一旦点着,众人冲进来看到裴老板尸体,就觉得是先烧账册后自杀,这便是她想要的。可见,他们的毒计确到了收尾处,要抹除痕迹了。” “就是说,这些账册里藏着重要机密?”徐冲省悟道。 徐冲赶紧点起灯,将裴老板尸体移到桌子一侧,三个人挤到桌子另一侧开始翻看寻找癸巳年丙辰月账册。找到后翻看,不料只是一月间的账本,竟然记载了不少内容,却都是四方珍奇的古怪玩意儿。有占城黑兕的角,身毒的八尺象牙,西域狮子鬃,祁连山顶灵芝,川西龙门山的松肪、南海七尺长的珊瑚,还有蒲牢礁上九尺玳瑁壳,会稽山下巨人冢中的六尺长枯骨、钟南山三丈长巨蛇蛇蜕、哀牢山不死兵的藤甲……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像正常人会用得到的,有些就不像是世界上该存在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眼看东方渐渐亮起,全然看不出怎么回事。 “我看,就是障眼法。”怀良突然一拍桌子道。他拍的有些重了,桌子上死不瞑目的裴老板还晃动了几下。 “障眼法?”沈括说。 “都是些随手写的怪异之物,然而有用的应该藏在里面,只是我们看不懂。” “那怎么办?” “事不宜迟,先回包相公那里。看看他那边调查如何。”和尚道。 三个人一起返回,一路上怀良阴沉着脸,仔细思忖账册上看到的每个字。 早上巳时,三人才回到了军头司,老包倒是兴冲冲迎了出来。 “大师,果然如你所说,左承天祥符门在三年前,由喻景的一个叫做常三虎的经手修缮,据说与喻景有些往来,且此人现在下落不明。” “那就对了。我知道喻景身边有一亲信,匪号叫做甲马常彪的,应该就是这个常三虎。”和尚道。 “但是,他三年前修缮大门,与大门上鸱吻燃烧爆裂有什么关联?” “那天鸱吻爆裂时,你们可看得真切?”和尚问。 “何止真切,简直就是活龙在眼前,”徐冲说,“那天还有一片龙皮炸到我脚边,我捡起看,那龙皮柔软微烫,上面鳞片还能剥落下来。” “是啊,我也见到了。确实如活龙般腾空后炸裂,炸落的也不是碎石,确实是龙鳞。” 和尚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走了几趟,突然停下。 “那左承天门上鸱吻多长?” “两丈来长吧?”包拯说。 “弯曲着两丈,拉直了就更长些了。”和尚说。 “那又如何?” “沈公子,你可曾记得,那账册上有一样奇怪东西,是钟南山三丈长巨蛇蛇蜕?” “蛇蜕?岂不就是蛇皮?” “不错,是蛇皮,有三丈长,还有川西龙门山的松肪。”
第118章 伏魔殿 六月二十 午正 沈括有点琢磨过味儿来了,他比包龙图更快猜到和尚的想法,至于徐冲此刻还迷迷瞪瞪,完全未入其门径。 “相公,据贫僧知道,这东京城玉津园里,就养过钟南山里巨蛇。可差人去找来一看。”怀良说。 “然而这蛇蜕是柔软之物,且蛇蜕皮之时必然撑破蛇皮,如何伪装成两丈长的鸱吻?” “这便是用了松肪,做了硬化之法。这松肪漆黑,正好和这房顶上颜色一样。至于蛇蜕破损,其实不难缝补,用它伪装成龙,并不容易分辨,因为世上并没有人真的见过龙。只当和蛇差不多。” “但又如何扭动和飞腾?” “可用火药做几个结,用引线连接,点燃后以引线燃烧先后,依次燃烧,便可以做腾挪扭动状。最终爆裂开。” “然而,那龙最终腾空爆裂,散出光芒,竟是七彩色。” “那便更是火药了。相公可记得往年正月和中秋,宫前燃放的烟花,便是炸开若花团锦簇,散开如缤纷五色。” “果然,大师一直点,我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徐冲,你去玉津园一趟。去找那蛇来。” “相公,那钟南山巨蟒,都是吸收日月天地灵气的成精老蛇,至少一丈七八尺长,我如何带回来?” “勿要聒噪,只管去取,自己想办法。找到来带到这里来,取不来回来自领二十脊杖。” 徐冲悻悻离去。 “好,他把蛇取来与收证的龙鳞一对照就知道了。这件事暂且放下,如今已经中午,我们还有六个时辰。眼下又当如何?去找那小苹?” “相公,此时找小苹怕是无的放矢,我倒是担心玉清宫那边。”沈括说。 “担心哪里?” “沈公子是担心,那傩师和手下,会预先布置机关,到时候来一个声东击西或者偷梁换柱。”怀良立即猜到了沈括的心思。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想来,若是要烧那天书,单单靠方相氏跳大神也不成,必然还有些瞒天过海的戏法,今夜便是我们与她斗法,一局定胜负。然而我也被小苹咏儿姐妹那纸人分身糊弄的怕了,所以总想要先去看看,以免到了子夜,又有疏漏,或让她毁了天书,或让她得便溜走。” “然而,据本官所知。张真人昨天已经奏明官家,不容外道傩师进玉清宫大殿。官家已经准奏,让那方相氏的徒弟们只能到玉清宫门外,只许她一人在大殿前跳神,也不许进大殿去。以我猜想,原本计划,大抵是她和徒众突然向大殿里投掷火把,把大殿也一起烧掉,然而现在只有她一人,即便三头六臂,如何能得手?。再者,寺庙宫观也都有走水的准备,就算放她点火,想要蔓延起来也不容易。” “话虽如此,但是我还是不踏实。” “好,我与你们一起去,找到那李承庵,向他讨个方便,进去看看,顺便也提醒他早做准备,以防有人放火。” “嗯,我们先去一趟。等回来,徐节级那里也该有好消息了。” 三个人坐了一辆马车前往东京城西门外的玉清昭应宫。出了城门便是那雄伟宫观。沈括揭开马车边上帘子,可以看到几个月前自己登上的城头。他就是从那里射出一根粗重箭矢,干掉了喻景和他的王则人头。本以为所有的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还没完没了。眼下这桩案子似乎又到了终局,对手身份也大致搞清楚了,只等着她一出手就能抓人结案。竟没想到终局的舞台竟然还是这玉清宫。难道冥冥之中还真有些机缘巧合? 再看那玉清宫的巍峨殿宇外,竟然连着一片营帐,那是常驻在这里禁军的军帐。还可以听到有号令声、鼓声。巡逻的马队,步军就在那昭应宫的高墙外来回。 “这里少说有五六百人。弥勒教真的会趁着今夜,强攻玉清宫,火烧了大殿?”沈括自言自语道。 “不会。”和尚闭着眼,回道。 “如何说不会?” “弥勒教何时强攻过?他们只攻心,不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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