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阳公主乃天潢贵胄,凤命尊贵,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加派人手,搜寻殿下行踪,江大人可有异议?” 江长丘忙低下头,毫不怀疑倘若他敢出言拒绝,下一刻也会如叔父派来的幕僚一样被斩杀,讷讷道:“自然是都……都听驸马安排。” 谢洵点头,那幕僚已了无生机,他方才也是为了杀鸡儆猴,断了在场节度使府里侍卫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并非圣人,更不惧怕以人命铺路。 元妤仪下落不明,他便暂且留下江长丘等人的命,但这笔账,他记下了。 唯有找到殿下,在场的人才有活路。 意识到这点,哪怕是想要推诿的兖州侍卫们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找人,不敢再拖延。 人群渐渐散去,一个妇人上前跪在谢洵面前道:“大人,我家女儿当时留下来跟在公主身边,如今也没有下落啊……” 她声泪俱下,谢洵对她有印象,将她扶起,递过一只火把。 “别急,殿下和令爱会没事的。” 他心绪难安,却还是淡声安慰。 那些尸体中没有公主她们,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天峡山中迷了路,殿下心善,若有意外,必然也会先护好幼童。 谢洵眼底闪过一丝郁色。 他在劝所有人,自己却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就在下一刻,谢洵刚和几个安国公府仅存的暗卫离开,便有一人趁乱从阴影处冒出身子,打昏江长丘身边的几个官员。 宛如惊弓之鸟的江节度使正要高声呼救,便被捂住嘴,那人沉声道:“大人,是我。” 江长丘神色一动,拂下他的手,“许校尉,你怎么也来了?可是叔父他……” 那人身上穿了一件极扑通的麻起鹅群幺五二二七五二八一欢迎加入布短袍,远远望去与其他小厮无甚区别,他点头道:“丞相昨日收到书信后特派属下来助大人一臂之力。” 江长丘先是一喜,又面露难色,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具尸体。 “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公主失踪,谢洵小儿直接斩了我身边幕僚立威,手段狠辣,我如何能与之抗衡。” 许校尉连夜赶来兖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具体情况如何他并不了解,闻言蹙眉道:“大人在信中可没提到这件事。” 见面前的人似有疑惑,江长丘又将今日的计划和盘托出,他被谢洵杀人时的狠戾气息骇住,自然心有余悸。 可许校尉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凶狠,问道:“依大人最初的计划,接下来该哪一步?” 江长丘道:“自是派人找到公主后,利用公主单独引出驸马,一并除之。” 许校尉闻言了然,冷声道:“大人,事已至此,何必如此麻烦,丞相特地让属下告诉您,行事要狠戾些,切莫重蹈覆辙。” 江长丘一怔,脑海中想到当年那桩几乎将他拉下马的旧事,下意识咬牙。 “靖阳公主一介女流,那驸马也无功夫傍身,区区文弱书生,捉住一个杀一个便是,大人何须再等?” 许校尉出言催促,得知兖州赈灾事宜竟然缓缓步入正轨,哪怕江丞相远在上京,心中也难免不安。 江相这些年行事张扬,若景和帝当真手握重权,不再被牵制,只怕第一个便会拿他过去做的事开刀。 “大人,你若再这样耽搁下去,等驸马先一步找到公主,丞相所做的一切谋划可就都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些年搜刮的荣华富贵,和在兖州的土皇帝生活,终究是贪欲占了上风。 江长丘点了点头,“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这就再派天字号的死士过去。” 斩草除根,方能不留后患。 他先下手,届时死无对证,有做丞相的叔父在朝中作保,就算是皇帝也定不了他的罪。 …… 漆黑寂静的天峡山中亮起一只只火把,呼唤的人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人应答。 月光下的少女眼睫颤动,满是不安。 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谢洵没有让江长丘等人回去,但也没心思待在原地守着他,同这群兖州官员分道扬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白日里还能勉强记住的路径现在也没了作用,面前的树丛甚至倒下一片。 谢洵一声声唤着:“殿下。” 他已经将近一日没有喝水,喊了大半个山林,嗓子沙哑,腹中一痛,突然弯下身子剧烈地咳起来。 不远处土坡下传来瑟瑟缩缩的声响,谢洵眸中一暗,右手下意识摁住藏在袖中的短刀。 “大哥哥?”土坡下响起小女孩不确定的声音,“是你吗?” 谢洵一怔,收起短刀,从另一侧绕下土坡,果然见到了灰头土脸的小姑娘。 小丫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珠钗,见他下来眼中的泪如决堤的水涌出。 谢洵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但看见那支珠钗后神情怔松,上前将小丫头抱起。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公主姐姐呢?” 诺诺搂着他脖颈,哭的不能自已,指着复杂的树林道:“姐姐说去引开坏人,朝前面跑了。” 谢洵从她手里接过珠钗,借着月光看清钗头雕着的一朵海棠花,栩栩如生。 他记得元妤仪很喜欢海棠。 少女的裙角、妆台、床帐和珠钗上除了凤凰,雕刻最多的图案便是春日海棠。 钗尾划过手心,带着冰凉的温度和尖锐的触感,那钗尾要划破手心时,小姑娘不安的声音响起,“哥哥,公主姐姐会回来吗?” 谢洵抱着她绕到坡上,招手唤来一个不远处的暗卫,声音低哑。 “哥哥会把姐姐找回来。” “把这孩子送到山下和她阿娘团聚。” 暗卫接过女童,点头应是。 正要离去,谢洵眼眸郁色更深,又压低声音补充,“告诉沈清不必再进山,让他盯着兖州官员,尤其是江长丘,不可妄动。” 谢洵垂眸,将手里的珠钗放回袖中,沿着小姑娘方才指的方向去找。 夜风寒凉,他手中的火把也隐隐有要熄灭的趋势,正当青年掏出火折子时,耳廓一动。 身后树上猛然跳下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面覆黑纱,手中握着一把弯刀便向他攻来。 谢洵索性灭了火,直接提一根火把迎敌,此处人迹罕至,他也不再掩饰身手。 一个人武功底子如何,同为练家子的人最明白,几个缠斗下来,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呼吸明显有些乱。 “他不是文官吗,怎么会武?!” “别废话,不杀他我们回去也是死。” 谢洵左手从袖中掏出短刀,右手依旧拿着那根早已熄灭的火把,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既是奉命行事,背后的人却不告诉你们底细,摆明了是要你们送命。” 作战攻心为上,他的音调沙哑,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两个黑衣刺客闻言,心中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斥道:“将死之人还想挑拨离间。” 说罢又提刀朝他攻来,谢洵无意再与他们缠斗,三招内卸了他们的刀,扼住两人脖颈。 “靖阳公主呢?” 两个黑衣刺客对视一眼,想要咬舌自尽,却又听到“咔嚓”一声,已经被他卸掉下巴。 青年垂下眼帘,瑞凤眼宛如一点化不开的墨,薄唇毫无血色,迸开几道细小的裂口。 他又问了一遍,“公主在哪?” 面如谪仙的青年一面问,一面曲起手指往中间施力,竟生生捏碎了两个刺客坚硬的下颌骨。 剧烈的痛意袭来,引得他们眼眶充血几乎要裂开,一摊血顺着大张的嘴角流下。 这副场面诡异而残忍。 但谢洵本人却仿佛毫无知觉,那张清隽出尘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波动,只是审视着手下两个形容狼狈不堪的黑衣人。 “最后一遍,殿下在哪?” 他握着两人脖颈的手一点点攥紧。 两个刺客从未受过这样缓慢而窒息的折磨,偏偏下颌骨已经被碾碎,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么?” 谢洵的声音极淡。 两个刺客提着最后一口气,又点头。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咔擦脆响,脖子已经被人生生扭断。 谢洵立即松手,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两个刺客仰面向后倒去。 他忽然瞥了一眼那两人脸上的黑纱,又蹲下身子揭开,果然在他们额角看到熟悉的刺青。 又是同一波人。 谢洵轻嗤一声,这样翻云覆雨,从天牢里捞死囚的本事,放眼整个大晟,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等回京之后,自然要清算。 谢洵不再去想这些人的安排究竟如何,只专心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揣摩着元妤仪摆脱刺客的每一种路径。 荆棘丛生,在漆黑的夜色中划过青年苍白的手背,他却仿佛没有痛觉。 越走越深,越走越偏,谢洵的脚步却停顿一瞬,他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谢洵垂眸,蹲下身子看着皎白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投射下来,地面上呈一条直线的几截树枝有的被踩断,有的却完好。 步伐急促,脚印却纤小,又没踩断全部的树枝,应当是不想被人发现行踪,但身体状况恐怕不尽人意。 想通后,谢洵沉寂的心猛然一跳,果断站起身往前走,那股血腥味也随着他的靠近逐渐变浓。
第41章 亲吻 更深露重, 山林中蒙上一层雾气。 青年突然顿住脚步,他看见不远处树干后露出的青色裙角,以及垂下的一截皓腕。 谢洵木然上前, 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少女禁闭的眼睫浓密纤长,白皙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呼吸声清浅微弱。 她的唇角和下巴上尽是蜿蜒的血迹。 谢洵的动作再无法保持冷静,他焦急地去撕下那截最干净的衣袖, 尝试去擦拭那道血痕。 然而血迹早已干涸,凝在少女的脸颊上, 狼狈极了。 青年指尖颤抖的厉害, 似乎是感知到脸上冰冷的温度,昏迷的元妤仪缩了缩身子, 一弯细眉愈发皱紧。 谢洵连忙缩回手, 将她极尽轻柔地抱起来。 “殿下?”他唤了一声。 少女只是颤了颤眼睫, 却并未苏醒。 谢洵将人打横抱起, 正要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时,却听见一些刻意压低, 并向这边靠近的脚步声。 没有火把的亮光。 五六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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