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她瘫软在我怀里,不省人事。 我无数次想上问苍天,尤其现在特别强烈,到底为什么活着的不是林生。 …… 谷中夜里极冷,我抱着她更感觉像抱了个冰块,不出一夜,我甚至觉得她会活活冻死。 原来蒲芳说的阁主有隐疾是这个意思。 这种病确实无药可救,除非林生死而复生,可惜他已经死了。 我收拾好捡回来的东西,大包大揽地扛在身前,艰难地背起她往谷外走。 因着谷中树杈又矮又密,我担心扎到她的脸,便用红衣整个盖住了她。 其实一想,她的身量与我梦里的那个人相似。 可我的妻子不可能是阁主。 更何况,阁主分明说了林生叫她夫君,他们俩……好奇怪的关系? 顺着她开辟出来的小路走出,路边拴着她常骑的黑马。 我气喘吁吁地将她扛到马上,本想也跟着上马带她回去,但刚坐上去晃了两下便慌忙下来。 看来我记忆里似乎没骑过马,丝毫不会。 也是,药谷的人又不出谷,作为药郎不会骑马很正常。 可是……我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我都不出谷,哪来的妻子? 我看着马上的阁主若有所思—— 果然是梦啊,我只是个光棍。 我怅然若失,对自己将梦当真而气馁。 “阿丑?” 身后传来阁主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疏离。 我的面具被削掉了一半,此时便用撕下的半边衣袖裹住了头部,只露一双眼睛,扭脸看她。 她的神色总是内敛而又让人猜不透,此时看到我裂开的袖子,终于松动了些。 好像是愧疚了。 “不碍事,阁主感觉如何?”我继续牵着马往前走。 我自两年前醒来后发现自己四体不勤,身子骨差。 今日驮着包袱背了她一路,加上饿了一整天,此时已经有些虚脱,回话时的气势有些弱。 她显然看出来了,将缰绳从我手中拽走,勒住,道:“上来。” “我就不用了。” 她依旧看着我。 “……多谢阁主。”我翻身艰难上马。 她驾着马慢慢走着,边道:“方才我伤到你了?” 我摇摇头,又意识到她看不见身后,闷闷地回:“没伤,差点刺死我。” “……” “阁主不记得了?” 她好像在斟酌着如何回答,我紧跟了句,“忘了也好。” 如此,此事被轻飘飘地揭过去。 可林生像是横亘在所有人心中的一个疙瘩,人人记得他,人人赞颂他。 若是能为他,为药谷平冤,是不是也算了了阁主的夙愿,了了大家的遗憾。 况且,阁主答应我的条件并不差,事成之后我便离开,无人会再将我当作林生的替身。 从此以后,花灵就是花灵。
第18章 她清心寡欲,我荤素不忌 “阁主还差什么没找回来?我明日再来找。” 我瞧着马身侧驮的包袱。 她淡淡道:“已经找齐了。” 看来她在遇到我之前只差那几块琉璃碎片。 上了山,她将我送到药庐放下,随即转身离去。 不知怎得,我望着她的背影却觉得心下升腾出一种特别的情绪。 没来由的心慌和悲伤。 “阁主,你说的话可还作数?”我快步追上她。 她勒马停下,蹙眉看向我,我便知道她或许已经忘了,重复道:“你说会为我恢复容貌,事成之后给我恢复身份,我可以自行离开。” “作数。” “我答应,但是不要再让大家叫我林神医了。” 我怕听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嗯。” 她骑马离去,走之前又将那银手镯扔给了我。 我擦干净手镯,举起比照着月亮细瞧了半天,突然发觉今夜的月色极好,不禁感叹:“良月如玉。” 正此时,院门打开,林朗从里面出来,看见我拿着手镯,讥讽道:“冒充我阿父的感觉如何?” 我没吭声,越过她回房,她则跟着我不依不饶,“阿丑,你良心何在?” “朗儿,你误会了,有什么事情去和阁主说。”我摘下裹在头上的衣袖。 丑陋的疤痕爬满了我的头颅,就连头发都寸草不生。 我背对着她,俯身一猛子将头扎进院里的水缸中,隔着水尚能听到她不忿道:“阁主,阁主她早已忘了我阿父,现在却又让你这丑人代替我阿父,我不愿意!” 冷水挤压着我的眼睛和耳朵,我不想听见,可却听得更清。 “你瞧瞧那张画像,你如何能比得上我阿父。” “不论画像,我阿父品行端正,绝不行冒名顶替之事。” “阿丑,你,你当真是丑人多作怪!” “够了!”我直起身子,任由水流在脸上肆意流淌,叹了口气,“朗儿,我知道你难受,相信我好吗?” 她大哭起来,边哭边嚷嚷,“我就是不乐意!” “三年前我阿娘把我从阿父身边带走,我日日见不到他,师傅说只要我打败所有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一次,我打败了二十三个师兄弟,见到了阿父。 第二次,我打败了所有同门,阿娘也把阿父带来了。 他们说得打败所有人,还有其他阁弟子,我需得站到顶尖。 我勤学苦练,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可是阿父甚至都没想我告别就下山去找阿娘。 等我出来,才知道阿父惨死,阿娘重伤……” 她嚎啕大哭,一度喘不上气,却还是断断续续说着,“三年来我已经接受他死了,可是现在他们却硬生生造了个阿父出来,我不愿意!不愿意!我宁愿阿父已经死了,也不愿意让你们玷污他。” 玷污? 因为我丑吗?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这是事实。 她才十岁,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十岁小孩,我不该同她一般见识。 “朗儿,别哭了,我以后给你解释,饿了吗?” 她点点头,泪眼朦胧。 我瞬间觉得好笑,到底是小孩子。 “阳春面?” 她又点点头。 面做好了,我给她端出去,她却抱着碗坐在院门门槛上,吸溜吸溜吃着,又莫名哭起来。 豆大的眼泪落了满碗,我嫌她糟蹋粮食,不厌其烦地给她擦眼泪。 “你连做的饭都和我阿父一样……你别学我阿父了……”她哭着吃着。 我:“……” 原来你阿父做饭也不好吃吗? 兴许是哭得伤心,她累得快,吃完饭便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发迷糊,慢慢睡了过去。 一转眼半月过去,我下山赶集。 镇上还是十分热闹,我先去告示板处看消息,上面贴了许多通缉令,还有些则是江湖门派的书令。 当日阁主与五大长老割袍断义的义绝书被其他的纸令覆盖,只露出一个“割袍断义”的鲜红字眼。 再看其他消息,多是些召集人马的,落款处却载明了“千机阁”。 “这千机阁因为那五大长老出走可是大伤元气啊,现在又开始招人了?”有人道。 一个大汉接下话茬,“此千机阁非彼千机阁,你再看这底下小字。” 我跟着看去,“过吴勾镇至千舟山,此地人杰地灵,能人辈出……” 江湖上招兵买马并不全然等人上门,需要时便会放出结义榜,此榜很显然是“千机阁”的结义榜。 而这结义榜明晃晃盖在千机阁的义绝书上面,多少带了点讽刺与嘲弄。 “看来江湖传言千机阁内部不和所言非虚。”我身后一人道。 另一人搭话,“岂止内部不和,简直不共戴天。据说千机阁阁主向来一明一暗,明主当权,暗主辅佐。而千舟山上的千机阁阁主乃琼峰山千机阁的前阁主,即明主,而琼峰山现任阁主为暗主。 后来暗主不甘当影子,便伺机刺杀明主,明主下落不明,暗主这才继位。现在恐怕是那明主回来报复了。” “若是明主,为何不直接回到琼峰山揭露暗主所为,却舍近求远再立门派?”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听完便将结义榜给揭了,那俩人还十分不满,要拦我,我晃了下令牌,“我乃千机阁弟子。” “哪个千机阁?”两人异口同声。 “琼峰山。” 他们赫然,老鼠一般溜走了。 这小镇本就在琼峰山脚下,受千机阁庇护,因此千机阁的消息几乎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采买完物件,在山途中不时见到马车往阁中去。 马车里传来女子的笑声,清脆可人。 有个女子放浪,衣衫不整地掀开车帘,葱白的手递出一杆烟,随之袅袅的烟雾飘出来。 “妙妙姐,阁主最是讨厌这味道,快扔了吧。”一个女子劝道。 我在前面走着,看了两眼便非礼勿视起来,但还是听到有人道:“讨厌又如何,当年她不也助纣为虐,老娘就是要恶心她。” “可她毕竟救了我们。” “哼,就你记得她好。” 马车驶到了我前面,烟雾顺着扑到我脸上,我躲闪不及,剧烈咳嗽起来。 最近阁中越来越乱了,甚至连永王都经常过来,还带了许多府兵。 天子还在,可这天下显然已经四分五裂,藩王各自为政,永王此举无疑是在昭告天下其称帝野心。 药庐这处近日来也多了许多弟子,来来往往地巡逻,守在院门外,林朗更是常驻于此。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高深道:“你一介药郎莫管。” 她猛涨的身高看来只长了个子。 “以后还要多备一些伤药,千机阁弟子多达千人,这些药太少了。” 蒲芳念叨着。 我知道阁内的事情定然不会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知道,所以也没多问。 腊月的第一场大雪到来,银白铺满了山峦。 院门外传来几声叫喊,我忙跑出去,那人下了马,拱手道:“林神医,还请随我们回阁里。” 我愣了下,差点没反应过来,迟钝道:“好。” 说着,便抬脚要出去,结果这人又道:“还是带上包袱吧,只用带些过冬的衣物就好,恐怕要请你到阁中小住几日。” “去阁里住?为何?” “阁主亲自下令,在下不知。” 既然是阁主要求,那我便不再追问,捡了两件衣服离开药庐。 走时突然想到那天林朗哭着说她阿父离开时甚至没告诉她,于是便多此一举特意为她留了封离别信,承诺过几日便回来。 这才踏雪上山。 他们将我带到了一座偏僻小院,院里的雪已经扫过,一个婶子从屋里出来,笑眯眯道:“神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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