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门派以“义”立足,崇尚正道,快意恩仇。 多年来,千机阁大肆追杀药谷叶灵舟等人,而药谷历来不问世事,在陈安有意识地传播下,良月俨然已经成为朝廷鹰爪,嗜杀独断。 而陈安和叶灵舟则利用江湖各派的同情,三年来不断招兵买马壮大势力,要不是因为丁宁一事他们太过激进,千机阁并不会专门设计来个瓮中捉鳖。 阁主定亲,五大长老出走,任由民间发酵千机阁明主与暗主的流言蜚语,找回当年的受害人当场揭穿,一环一环皆给陈安制造了必胜的假象。 直到最后,当陈安自信满满地踏马而来,身后跟着江湖各派,此时他便已成了良月戏台上的丑角。 更是失败者。 此战一举两得,既挽回了千机阁声誉,又为永王进都勤王奠定基调。 但我这个“假身份”却不适宜继续留在阁中晃荡。 “阁主,回吧。” 我拿好包袱下车,良月没下来,只是掀开帘子对我道:“后会有期。” 我:“后会有期。” 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痕迹,渐渐远去。 一纸文书卷在我手中,我摊开来看,上面写道——准药郎花灵离阁,江湖路远,万事顺意。
第22章 我比师兄强点 “这里就是杏色街了,告辞。” “告辞。” 辞别护送我的千机阁弟子,我踏入了杏色街。 白雪消融,道路泥泞,夜色上来,一盏盏灯笼相继点亮。 我往小街深处慢慢走,一间一间铺子数着。 街上的人多起来,薄纱女郎依着门框向人招手,有些则雌雄莫辨,拦走了街上的客人。 数到第十八家,我在低矮的门前停住,敲了敲,“李掌柜在吗?” “谁啊?李掌柜不在!” 一个女子仅挂了个肚兜出来,看到我时满脸警惕,“找他何事?” “我乃药郎林生,来找丁宁师兄。” “我们这儿没有叫丁宁的。”女人正打算关门。 我急忙挤进半边身子,急切道:“我师兄也是个药郎,擅长整骨修容医术,有人说他在这里。” 女人终于抬眼瞧我,打量了片刻,“你是药谷之人?” 我点头。 她只道了声“等着”,便敛好衣服进去。 杏色街楼阁鳞次栉比,人群密集,仅是在这处站着便听到四面八方的淫声浪语不断。 我不堪其扰,对着关上的大门面壁思过。 只听里面“哐当”一声,传出极大的动静,似乎是谁在发怒,狠厉骂着,“管他娘的是谁,让他等着!” 不多时,女人出来了,连道“晦气”,让我跟她走。 小院别有洞天,过了药铺之后便是另一番奇景,亭台楼阁,溪水潺潺,廊上交缠的人影比比皆是。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垂眼低头,将自己藏在帏帽中尽量不去看那交缠的男男女女。 “到了,去里面等,不要出声。” 女人为我开了门便离开了。 我刚踏进去便听到一声嘶哑的轻吟,屏风后传来一阵阵的粗喘,还有男人带着欲望的调戏。 紧接着是其他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我听得心惊肉跳,开门一看,隔壁那对璧人正当着我面颠鸾倒凤,十分迷醉。 我当即关上门又退了回来,盘腿坐在蒲团上,扯了团棉花塞进耳朵。 房里的桌子倒了,茶壶洒了一地的水,到处都是水渍。 看来之前的骂声和打砸声是从这个房间传出去的。 足有小半个时辰,里面声音方歇,自屏风后阔步走出一个满是野性的男人,裸露的铜色皮肤上有几道刀疤。 他一头短发仅一寸,剑眉入鬓,在眉毛尾端隐隐也能看到极短的疤痕。 “你就是林生?”他捡起地上的上衣穿上,走到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江湖上人人皆称药谷林生,掌起死回生之术,引得千机阁内乱,药谷灭门。” 我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他却哈哈大笑,冲里面吆喝道:“你们药谷之人果真有意思,在这地方也向我行礼。” “江远闳,你给我闭嘴!”里面的声音尚有些绵软,但我再熟悉不过。 时隔多年,我竟还能听到师兄的声音,可却是在这种环境,当下有些五味杂陈,不知作何反应。 “行了,你们师兄弟聚吧,爷明日再来。” “滚吧,别再来了。” 江远闳邪笑着进去,通过屏风只能隐约看到他趴在床上做了什么,便又是一声缠绵的轻吟传出。 再一出来,男人满足地笑着离去,走时瞥了我一眼,带着探究。 我鹌鹑似的假装不在意,等房门彻底关上了,才蹑手蹑脚走到屏风处轻喊,“师兄。” “怎么,我以为你死了呢。”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音。 我盯着脚尖慢悠悠道:“没死,在千机阁。” 一个杯子砸了过来,师兄的气息十分不稳,带着怒意,“你还知道自己没死啊!” 我吓得一缩,自小我第一怕师傅,第二怕谷主,第三怕丁宁。 他在药郎中脾气最是火爆,当然也仅仅是和谷中药郎们相比。 “六年前我劝你不要犯傻,你却偷偷挖出了你师傅遗体去复活,到最后被叶灵舟发现叫来了所有人,逼得你被逐出药谷,下落不明。” “三年前你又着了他的道,回药谷自投罗网。你可知道药谷六百多名师兄弟一夜之间只剩下二十来个,也只是些临阵倒戈之徒。谷中弟子的血染红了山涧,你怎么还敢孤身一人闯入。” 他说着便红了眼眶,单薄的身上仅披了件纯白里衣,我站在原地任他责骂,不敢回一句话。 “花灵掩护我逃出来,自己却被叶灵舟留在了谷里。” 他终是落了一滴泪,擦拭掉之后便背过身不再看我。 我上前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嗡道:“师兄,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回药谷。” 他仰了下头,继而转身抱住了我。 “……那我就不怪你了。” 肩膀被他的眼泪濡湿一片,我的鼻头也泛起酸意,抱着他抽泣,他埋怨起来,“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我以为你们都死了,我害怕你们出事才想到回药谷,可我晚了一步。” “傻瓜。” 三年前,他从药谷逃出受了重伤,加之叶灵舟等人大肆追捕,到了这处小街足足昏迷了两月,再一醒便听闻药谷灭门。 我见他身上红痕紫痕遍布,却不好直问他与那江远闳是怎么回事,只能旁敲侧击。 江远闳是个不折不扣的匪帮。 丁宁先一步到这里,后来江远闳带着兄弟们占了这条小街,成了这片地方的地头蛇。 女人们不愿,可见江远闳手段霸道阴狠,也确实赶走了许多趁机打家劫舍的匪盗,倒也相安无事了。 “不提他,一个死全家的混蛋而已。”他掀开我的面具,“前段日子各大派围攻琼封山,我也去了那里,看到你竟是伤成这样……叶灵舟实在该死!” “师兄,我,我给他种了嗜魂蛊。” 他惊讶了一瞬,看我的眼神有些陌生,“嗜魂蛊可是毒宗炼制出来的绝毒,阿生,你是药郎,不必亲自动手。” “可我放不下,花灵死在我制造的火海中,药谷因为他成了废墟,他死不足惜。” “罢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叹息道。 我才想到问他当日为何也在,他却苦笑,“阁主说林生在我就去了,正好她缺人,江远闳也带着兄弟们过去帮了个忙。”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相认?” 他似乎有口难言,只胡乱道:“反正你迟早要来。” 这日我宿在了他房内,结果隔天一早,江远闳一进门看到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当即提着我将我丢了出来。 我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狂拍门,里面传来一声粗犷的“滚!” “师兄!师兄!” “混蛋,你有完没完,他是我师弟!” “师弟怎么了?你可别忘了这张床上死过谁!” 紧接着里面便安静了,不多时丁宁出来,对我说道:“阿生,你去找李掌柜。” 我往里一瞥,江远闳面色阴沉地盯着我。 “江,江教头,其实我有妻子。”我解释道。 “有妻子你还同别人的妻睡在一处,可见你也是个……”他重重搁下手中的茶杯,剩余的话因为看到丁宁的眼神便吞了回去,但想来不会多好听。 我气得七窍生烟,声音高了一点,“我师兄是男人,不是你的妻。” 他整个人都弥漫上一股杀意,攥紧拳头,“再说一句,看你不死在这儿。” 丁宁推着我朝远处走,“闭嘴,他可不比你那阁主脾气好。” 我想反驳,可场面实在混乱,加上院子里一个个女人探出头来看,到底有些尴尬,便跟着到了前堂药铺。 李掌柜早已习惯,为我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屋子,走时交代道:“不要惹那位姓江的大爷。” 我追上去问,他才解释起来。 江远闳原本是隔壁镇的炭夫,家中四口人,父母皆在,带个小妹,一家老小全靠他挣钱养活。 这人性格豪爽,嫉恶如仇。 直到有一日,半截入土的县令看上他美若天仙的小妹,这一家人不愿意,硬是被县令逼得家破人亡,江远闳无奈之下落草为寇,带着村里的穷人上山做了匪。 但这些匪劫富济贫,久而久之村子便依靠他们庇护,后来范围越来越广。 悬赏一张一张发布,他的赏金一日多过一日,但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据说江远闳上面还有个哥哥,少时夭折,所以他实则为家中老二,敬他的叫一声“江二爷”,不敬他的则叫一声“江老二”。 不过只有一人连名带姓叫他,也就是我那丁宁师兄。 “李掌柜,他对我师兄如何?”我试探着。 李掌柜瞧了眼他们那个方向,一言难尽道:“原本以为泽明是个可怜人,后来知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泽明是我师兄的化名。 我还想再问,却听掌柜念叨着“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匆匆离去。 那我和姐姐呢?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吗? 我没感觉到。 …… 丁宁很少下床,我每每去找他,总是看到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若是碰见江远闳在屋内,他便用那双狼一样的眼神盯得我浑身发怵。 “行了,赶紧滚,我们两个药郎能做什么?”丁宁从被子下伸脚踹了他一下。 待确认江远闳确实走了,我便撺掇丁宁同我逃跑,他却苦笑着摇头,“跑到哪儿,我跑过一次,后来被他打断了腿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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