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禾握了握苏恪的手:“阿姐一直都会陪着你的,我们恪儿遇到事情应当像父亲一样,解决问题总是要比逃避问题要好得多。” 苏恪回握苏婉禾的手,肉乎乎的小手,苏婉禾心疼,却还是想要提前揭开侯府的内里,苏恪作为嫡子,总要一天需要明白,也总有一天需要承担起整个侯府。 “阿姐,我明日就去上书房。”苏恪信誓旦旦地保证。 苏婉禾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既如此,恪儿先吃点东西,阿姐下午带恪儿出去玩,崔太傅还写信过来,夸恪儿功课认真呢。” 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格外简单,苏恪在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羞赧:“太傅从来都不当面夸我的。” “那是怕我们恪儿骄傲啊。”苏婉禾摸了摸苏恪的头,然后让映月又将已经凉了的羊羹热了热。 次日天明,苏婉禾亲自送苏恪到宫道的门口,苏恪念念不舍注视着苏婉禾,到底最后还是在小公公的带领下进了宫门。 她收回视线,正欲转身的时候,又遇到那熟悉的马车,君臣有别,苏婉禾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却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压低了头,既然事情已经挑明,她无需再担心其他,裴珣是未来的储君,胸襟博大,本就不会在意她的。 苏婉禾这样想着,才忆起当初的罚抄,这几日因苏恪的事,一时忘了拿去,想到此刻天色尚早,赶到裴珣到蘅芜苑的时候拿去,两人的纠缠也好早日结束。 心中遂放心了几分,催了马车,等到蘅芜苑的时候,才被告知今日太子不在此处。 “苏娘子可在此等,殿下今日有事,想必再过一段时间便回来了。”周策看着端重而立的苏娘子,有些话欲言又止,他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本应该是时时刻刻守在裴珣的身边,今日突然被裴珣打发到蘅芜苑...... “殿下若是有事,周大人可否代我将此物交给太子?”正因为不见裴珣,苏婉禾心中才更放心几分,现在只想放了东西便赶紧离开。 她将厚厚的一沓纸奉上,情理来说,周策是不该拒绝的,但想到裴珣打发自己回府的神色,理性战胜了感性,屏住一口气道:“苏娘子,这...这...不太...好吧,既然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东西,娘子还是亲自交由太子才好。” 几句话差点让周策咬断了舌头。
第20章 毕竟是太子府中的侍卫,谨慎些也是应当的,苏婉禾不好再嘱托,只能在慎思堂等裴珣。 这里的摆设仍如原先一般,裴珣是太子,晋帝这几年有意将手中的事务交给他,慎思堂的桌案上还堆积了不少奏折,看起来尚未批改过。 政务机要,本不该让旁人到此处,裴珣竟让苏婉禾留在这里。 不一会儿,侍女便从一旁端来了茶点,是西山白露,还有芙蓉酥。那侍女恭恭敬敬,双手交叠,看起来颇为规矩:“苏娘子,糯米凉糕性凉,如今已经入了秋,奴婢便没有端来,这水是奴婢今日到荷叶上采的,已经用沸水滚过,娘子可趁热喝。” 她说得那般自然,仿佛对自己的喜好十分了解,苏婉禾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喜欢糯米凉糕?” 那侍女一边帮苏婉禾沏茶,一边喜笑颜开,她是前不久才入这别苑的,第一次服侍的人也正是这位娘子,当时这位娘子浑身湿漉漉的,似乎是刚刚落了水,已经昏迷过去。蘅芜苑又没有女婢,周策小将军当时买她过来的时候,便是看上她安分守己,后来娘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给换下来的,平日里殿下用不上她伺候,她的日子也颇为自得。 于是她开口解释道:“是——” 慎思堂的门突然被打开,侍女的话戛然而止。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很安分地闭上了嘴巴,这位太子殿下,在她的心中,当真是冷峻之极,莫说有非分之想,便是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参见殿下!”拜见的声音打断了苏婉禾的疑惑,她扭头便看到来人穿了一身月白色常服,高大的英姿伫立在前,身形温润,且君子如玉。 裴珣回来了。 两人已经好几日未见,自马车上一别,便是今日到宫中见到太子马车,苏婉禾远远看到他们离去。 周策和那侍女很有眼力地下去了,慎思堂只留下他们两人,窗外竹林零零总总落下不少叶子,已经有了光秃秃之感,却还有极少的绿意缀在上面,一阵风拂过,还能听到飒飒的声音。 待苏婉禾抬头的时候,裴珣已经坐好,倚靠在紫檀木描漆的椅子上,一手轻点在黄花梨木的书桌,他眉眼低沉,鼻梁高挺,一双暗色的眸子镇定自若,好整以暇看着别人的时候,让人无处遁形。 苏婉禾抿了抿唇,心下有了考量:“殿下,臣女将剩余的抄书已经完成,请殿下过目。” “嗯。”裴珣的声音宛如从鼻腔发出一般,带着三分的漫不经心。 她双手奉上,袖子微垂,露出了如藕一般的玉臂,是那般洁白无瑕,而这双手曾经还在意乱情迷的时候环住了自己的脖颈。 裴珣只看了一眼便及时收回视线,他喉结滚动,然后从苏婉禾的手中拿过剩余的抄书,当着她的面翻开。 苏婉禾本以为这般罚抄不过是走走过场,毕竟裴珣日理万机,哪里会真的有时间来看。 竟没想到裴珣已经拿着批红的笔去看,宛如看一份呈上的奏折般严谨。 非苏婉禾不够认真,而是近日因苏恪的事情,烦扰诸多,夜里抄书的时候,总是精力不济。 果不其然,裴珣已经划过一处,鲜红的批注,十分醒目,再翻看几页,苏婉禾几乎要无地自容,她何时出过这般的纰漏。 “啪。”朱红的笔被撂到桌上,苏婉禾睁着一双懊恼的杏眼,正对上裴珣审视的目光。 “苏娘子,便是这般对待孤的命令的。”男人的语气沉沉,不容人置喙,裴珣久居高位,那道锐利的目光让苏婉禾挣脱不开,心中微顿了下。 “是臣女的错,请殿下再给臣女一点时间,待臣女重新修改。”苏婉禾深知这不是裴珣故意挑毛病,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歉疚袭来,立在那里,像一个认真听从夫子教诲的乖学生。 这般模样,谁会忍心批评。 美人明眸皓齿,娇嗔的面上浮上淡淡的红晕,如秋日海棠一般,苏婉禾咬了咬唇,唇瓣红润饱满,宛若熟透的果子,汁水饱满。 裴珣瞥了一眼,错开视线,顿觉慎思堂有些闷,遂将手中的书卷撂下,站起身来:“既如此,不如苏娘子现在就改。” 苏婉禾纵使心中疑惑,想到若是今日能提前交差,以后便再不用私下见面,心中不觉舒快了许多,毕竟两人男女有别,身份有别,且裴珣应当也是不想再见她的,毕竟他马上就要选妃了,苏婉禾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谢殿下宽恕。” 这情绪转变地太快,苏婉禾梨涡浅浅,落在裴珣的眼中,尽是讽刺,平日里不见她这般顺从,在这件事上,便听了自己的话。 她真就这般不愿在蘅芜苑多待一刻。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起,裴珣扯了扯领口,背过身去:“那苏娘子便请自便吧!” 撂下这句话后,裴珣不再言语,坐在了他平日处理政务的桌子旁,周策拿来许多折子,都端放在裴珣的面前,男人指节如骨扇,凝神批复,目光沉沉,并不再看苏婉禾。 不知为何,苏婉禾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一丝淡淡怒气,她拿起手中的书卷,看着不多的几处批注:莫非是自己抄书又惹恼了他? 不至于吧。 果真是久居高位,帝心难测。 苏婉禾甚少会因为旁人的事情干扰自己心绪,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前路是否荆棘坎坷,尚不得知。 无论是苏家还是她,都不能与裴珣再ʝʂց纠缠。 好在她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裴珣又有折子要看,无暇顾及她,苏婉禾清净自在,拿了那支青灰色的毛笔,逐字勘误。 室内一时静谧,只有“沙沙”的声响,是书卷在翻动,苏婉禾此刻是不敢触怒裴珣的,只是偶尔才会抬头看一看窗外的夕阳,顺着收回视线的时刻,也会触及到裴珣利落的下颌线,他的长相,大概京中女子没有不爱的,侧面如玉,一双沉静肃然的眸子下,鼻若悬胆,凉薄的唇微抿,尤其是这般坐着的时候,更给人一种矜贵不可言说的气量。 难怪那个姜沐蕤在受到他训斥之时会那般委屈,也难怪不少贵女想要嫁入东宫,这恐怕不单单是因为太子权势吧。 苏婉禾正欲收回自己的视线,陡然对上裴珣的眸子,手中的毛笔一时有些烫手,她的唇瓣被咬得充血。 “唔!”一阵轻疼,苏婉禾的眼泪差点逼了出来。 一道轻嗤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望去,这是谁发出的,不言而喻,苏婉禾看见坐着的男人并未停下手中的笔,目光已经都落在奏折上,好像都没有在意过眼前一般。 此刻太阳西斜,有淡淡的余韵停留在裴珣的身上,苏婉禾能够感觉到裴珣比之刚才,似乎心情已经转好。 若说刚刚还是羞愧,此刻便带着羞愤了,苏婉禾趁着裴珣没有看她,悄悄瞪了他一眼,将心中的不快浅浅地发泄了出来,只在冷风一起的时候,苏婉禾打了一个寒颤。 室内两人各干各的,似乎没有交集,翻动书卷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裴珣拿着手中的奏折慢慢觉得无趣了些,转身看去过的时候,苏婉禾已经伏在桌上,似乎困倦极了,见好半晌都没有动静,裴珣起身,将手中的折子丢了去。 支摘窗大开,一阵风拂过,将苏婉禾散在桌上的青丝吹动了几分,湘妃色的襦裙衣摆散乱在地上,显得桌上的人格外单薄。 裴珣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了,适才到了苏婉禾的身边,见刚刚已经被他批红的地方做了密密麻麻的修改勘误,她手中尚拿着那支青灰色的毛笔,还保持着书写的动作,倒像个书堂中贪睡的书童,只是这个书童娇嗔而不自知。 苏婉禾的眉睫修长,微微颤动,在莹润的面上投上了淡淡的阴影,她闭了眼的时候,可比她清醒的时候更讨人喜欢,无害的样子,让人心中一阵柔软。 裴珣就这样静静看着苏婉禾的模样,正欲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什么坠落的声音,原来是苏婉禾手中的毛笔落在了砚台上,眼见苏婉禾翻身的时候,就要碰到墨汁,裴珣及时用手挡住,然后被正在睡梦的姑娘一把搂住了胳膊。 且力度不轻。 淡淡的梨香扑面而来,裴珣的手就这样被苏婉禾拉着枕在头下,他的手试图动了动,反而被拉地更紧了,一直贴上了苏婉禾的脖子上。 一阵软玉袭来,带着温热的,莹润的,柔软的触感,裴珣的手僵了僵,若不是知道苏婉禾的秉性,他都要以为苏婉禾是故意的。 不过,看着睡得沉沉的女人,裴珣勾了勾唇,不是要避开孤吗?不是时常装不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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